作者：芋昔
想起那天的场面，顾菀仍旧觉得有些尴尬，“我的问题，是我想的太多了。”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单元门，步行到小区南门边上的一家川菜馆停下。
通亮的大堂里板板正正码着长条的木桌和圆凳，大概三分之二的桌子都坐了人，周围一片嘈杂，很是烟火气。
只是普通寻常的小店面，甚至连包间的位置都没有，顾菀片面刻板的以为像程衍这样的人决计不会踏进这样的饭馆里，却没想到程衍丝毫没有犹豫地踏进去，客气地同最里面的收银阿姨打了声招呼，“您好，两个人的位置。”
两人在靠墙的一张桌子边坐下，老板给两人递过来一张塑封条已经破边破了快大半的菜单过来，附带一只圆珠笔，一张印着两列竖格的便签纸。
“点什么就写在纸上，写好了叫我哈。”
程衍点头谢过，拿过纸笔，将那张菜单递给顾菀，“想吃什么？”
顾菀也没客气，说了几个菜名，看着程衍低头，一笔一画在那张纸上写下，将菜单翻过面儿来，是店里的酒水栏。
她视线多停留了片刻，程衍立刻注意到，抬眼看了过来，“想喝点？”
顾菀有一点点酒量，不过平常不会主动喝，她刚才之所以会在这页上多停留，确实是因为突然很想要喝点酒。
原本也没觉得今天多特别，她这几天一直在忙着搬家整理，压根对这种辞旧迎新的仪式感没了精力，原计划今晚也只是一桶泡面对付过去算了。
只是来都来了。
“要不来点？”她选了个牌子很常见的酒精饮料，酒精度数不超过5%，她能承受，基本上不会醉。
“可以。”程衍将写好的菜单交了出去，“没事儿，就在楼下，回家很方便。”
等菜的间隙，顾菀感觉她与程衍两人处在熟与不熟间的那个状态，一旦沉默下来就会变得非常尴尬，所以很想要找个话题继续。
“对了，婉真学妹她回京市了吗？”
“给我吧。”程衍伸出手，示意顾菀将她上一秒拆开的餐具的塑料包装递过来，“喜欢她？”
“啊？”顾菀莫名觉得程衍的脑回路好奇怪，之前她问那位短发年轻的罗阿姨，他问自己是不是感兴趣，这会儿她随口问一句那位学妹，他又问自己是不是喜欢她。
“不然为什么突然提到她？”程衍起身去茶水炉那儿取了热水又过来，往顾菀的餐具里到了些热水。
“谢谢。”顾菀没要他继续帮忙，“只是因为是你的朋友，所以想起来就问一句。”
顾菀其实更想说的是人家小姑娘是因为喜欢你才大老远从京市跑过来找你，她不免有些好奇他们之间的故事。
“不是朋友。”程衍矢口否认，“那天晚上带她来的梁乾川，和段朝阳家里有点生意上的往来，我只在京市见过一次，我不认识她。”
顾菀有些诧异。
她没记错，那晚苏婉真同她并不是这样讲的，她不知道到底是谁在撒谎，可不管是谁在撒谎，她都觉得不能理解，不能理解这其中的动机。
不过本来也不重要，她也只是随口闲聊免得两个人尴尬而已。
两个人吃的不多，顾菀今晚有一点点小小的放纵，那罐500ml的酒精饮料，她基本全喝完了。
隐约感觉到自己的耳根有些发烫，心跳有些快，头也稍微有些晕，但她很清醒，知道自己没有醉。
出了餐馆，冷风稍微吹了吹，她也不觉得冷，反而感觉舒服了许多，裹挟着冷意的微风大大的缓解了她发烫的耳垂和脸颊。
程衍领着她顺着来时的路返回去，路过小区中心的广场，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儿搭了个简易的舞台，中央还竖了块超大的电子屏幕。
“这里物业还有跨年活动吗？”顾菀注意到那边的人流变多，面上写满了惊喜。
“快十二点了。”程衍在她身后落后半个身位，她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舞台，程衍的视线则尽数落在她仍旧微微泛红的耳垂，“要不要在这看一会儿？”
“好啊。”顾菀先一步跟着往大屏幕的方向过去，在不远不近的位置停住脚步，程衍就在她身侧站着。
周围一片小朋友打闹声，舞台两侧的音响放着些轻快的耳熟音乐，程衍沉默了会儿，转过头看向顾菀，没头没脑的一句，“你，想好了吗？”
“什么？”顾菀的声音顺着风一并吹进程衍的耳朵里，缥缈虚无，让人捉摸不透。
“你刚才说的冷静期。”程衍目光平视着前方的舞台中央，液晶大屏里在随播音乐的MV，他听不清在放什么音乐，但清楚地听到自己失控的心跳，“那你冷静的怎么样了？”
两相沉默了好一阵，舞台中央的屏幕不知何时已经从刚才的画面切换到了60秒的倒计时画面。
顾菀很轻微的“哇！”了一声，程衍还是没忍住转头看向她。
她的鼻头被冷风吹到微微有些泛红，两侧的碎发遮住她的眼角，落在她的唇边，有种挺立霜雪中的傲骨美感。
“好得很。”或许是酒精放大了她的生动，让她难得毫无顾忌，“真讨厌这该死冗长的一个月！”
周围人都在跟着齐声倒数，“3、2、1！”
黑屏过后的液晶屏突然再次点亮，伴随着满屏的烟花绽放，以及周围人此起彼伏的新年祝福声。
顾菀侧过头，隐约听见身边人的声音。
“新年快乐。”他说，“欢迎来到新世界。”
第31章 幻想 夹带私货
顾菀第二天快傍晚的时候出门扔垃圾, 正巧碰到对门有人出来，不过并不是程衍，是一位着正装的年轻男人, 手里拖着个很大的黑色行李箱。
对方的视线同她对上，礼貌地朝她躬身点了点头，“顾小姐, 晚上好。”
顾菀还在诧异对方怎么会知道自己姓顾，就又听他继续，“我是程总的特助，我叫冯阡。”
虽然很奇怪对方为什么突然这么正式地做自我介绍, 但顾菀还是礼貌地和他打了声招呼, “您好。”
两人在电梯间站着等电梯上行的时间, 顾菀注意到他手里的那个黑色行李箱, 不自觉多扫了一眼。
冯阡立刻会意, “程总需要紧急去一趟法国出差, 我过来帮程总取点东西。”
顾菀脸上挂着标准社交微笑，也不知道能说点什么，只能回一句万金油的聊天话术, “辛苦辛苦。”
“您说的是, 程总太辛苦了。”冯阡一副真情实感模样长叹一声，“没办法, 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好不容易在这住一晚上又得走，根本没法休息好, 这次去法国得停留至少半个月。”
顾菀很想说她刚才的那句不是指的这个意思, 对方好像误会了, 而且还非常感同身受的意思。
不过这也不重要, 反正她本来就是在尬聊。
电梯终于下到一楼，顾菀示意对方拖着箱子先出去，冯阡边道谢边同她再见。顾菀看着对方匆匆离开的背影，松了口气，心道程衍的这位特助真的很健谈，跟她一个外人还挺能聊。
但是，就是说这样随便跟一个陌生人聊大老板的行程问题真的不会涉及到商业机密什么的吗？他们入职难道是不签保密协议的吗？
一直等到她扔完垃圾再上楼，顾菀突然想起来她前两天就答应了李媛可发微博营业的事情她早抛到脑后去了。
自从那天热搜后，她的微博陆陆续续涨粉涨了快五十万的粉丝，现在粉丝总量已经接近一百四十万了。
可她最近生活一团糟糕，她是真的一点能分享的东西都没有，物料贫瘠的很。盘坐在沙发上捧着手机相册翻来翻去，最后发现最近时间最美好的事物竟然就只有昨晚上小区物业组织的那一场跨年倒计时。
她登录微博，将她昨晚拍的那张液晶大屏里烟花绽放的画面选出来，简单马赛克掉一些路人和位置隐私之后，将这张图发了出去。
【看！电子烟花诶～】
新粉老粉因为这条新发的分享博都冒了出来，纷纷留言哭嚎。
【老婆！！你终于出现了，好想你啊啊啊啊啊啊！】
【哇塞，鱼头老师想起账号密码了诶！】
【草菇芋头女士在吗？能帮忙做个慈善吗？是这样的，最近有大师诊断说我命里缺点东西，不然命不久矣，我花了八万八问大师我到底缺点什么，医生说我缺点你，所以……你看？】
“顾小姐的电子烟花拍的很美。”冯阡举着iPad递到程衍面前，“她一定很喜欢，所以才会忍不住分享到微博的吧。”
不远处的地勤广播台还在播报着CZ9732次航班寻人信息，程衍坐在VIP候机室的沙发上，垂眼看冯阡递到他面前的微博画面。
“你跟她说了出差？”他伸手把iPad拿过来，点进最新的这条微博里，“她怎么说？”
“顾小姐说您辛苦了。”
程衍往下划拉了下，看iPad里整屏的老婆、太太、还有鱼头老师等等一系列的称呼，用力按灭了屏幕，侧首看向冯阡追问，“没了？”
冯阡面上有些为难，“好像没有了。”
“顾小姐好像是想问你出差要多久的，不过我嘴快我先说了出来。”他想了想，又补充，“程总，既然顾小姐已经知道您要出国，那么您回国后顺便给她带个礼物是不是就很水到渠成了？”
程衍闷哼了声，没再继续追问。
顾菀隔天一到办公室，柳蕴馨就马上拖着椅子过来同她分享最新消息，“一期人物形象已经定下来了，一会儿开会，莫老师说策划部那边人要过来一起参会讨论，听说他们最近终于把四大老公的细节设定敲定完了，下一步应该就是要我们往人设画里面添细节设定了。”
“希望别改已有设定。”一旁叶为正撑着下巴生无可恋地表示，他负责的人物目前设定是阳光开朗奶狗型，色彩方面着重暖色调，尤其偏粉，“我好不容易统一了我这位喜欢粉色，再给我改别的色我真的要哭了。”
顾菀手里的这位当前的人物设定是老钱家族的神秘霸总，当下的人物性格还不太明朗，她也有些忐忑。
半小时后通知集体开会，莫云杉给她配的小助理邹晴，带着笔记本同她一起过去，在她身后的位置跟着坐下。
会议结束后，邹晴拿着刚记录下来的策划那边的内容跟顾菀两人讨论核对，帮她整理已经定下来的一些人物属性。
一些关于人物的混血、发色、喜欢以及一些怪癖的设定，邹晴认认真真填满一张人设表，交给顾菀留存。
顾菀当时讨论的时候并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直到晚上楚临月来接她下班一起去吃饭的时候，看到了那张记录表，兴致勃勃地拿出来研究了好半天，然后啧啧摇头。
“怎么啦？”顾菀问，“对设定不感兴趣？”
楚临月忍不住喷笑出来，开玩笑问她，“我就是觉得吧，你确定这霸总的设定不是叠音的策划在夹带私货吗？这原型该不会是程二少吧？？”
顾菀很震惊，“真的假的？”
楚临月手指点了点那个四分之一混血的设定，“喏，你这个设定是混了四分之一的俄罗斯血统，他这个是父亲是中俄混血的设定。”
“我没记错的话，程衍是妈妈就是中俄混血，这不就是纯纯性转一下而已吗？连个国家都不带改的吗？叠音的策划也太偷懒了吧？”
被楚临月这么一提，顾菀也觉得这个点撞的有点微妙。
但除此之外，其他的关于喜好的其他设定，毕竟她对程衍也没什么了解，也没法判断到底是不是策划夹带私货。
“简单，等回头你再碰上程衍，对照一下看看呗。”楚临月同她并排坐着客厅沙发上，随口又逗她。
顾菀搬过来到中洲府的这一个星期，因为担心她的睡眠状况，楚临月过来陪她睡过两次。
其实不光是她自己担心，顾叔叔和吴阿姨私底下也来同她讲很担心女儿的状态，但这次顾菀在他们面前一直表现的很坚强，知道顾菀不想要他们担心，也不敢给女儿压力，怕适得其反，所以请求楚临月能多陪陪女儿。
那天晚上顾菀挂了鲁萍的电话后又关机，鲁萍第二天就将整件事都尽数捅到了顾和成吴素珍夫妇这儿。
顾爸顾妈知道许西辞的事情后，第二天顾菀回家，父母也只是很平静地表示相信女儿能解决好这件事，不管她做什么决定，只需要知道爸爸妈妈永远在她身后就够了。
对于顾菀一个人在中州府租房子住的事情，吴素珍的态度也很平和，她这次并没有一定要顾菀搬回家的意思，表示如果顾菀愿意搬回去，他们很高兴，但如果顾菀这次想要一个人住试试看，那她与爸爸也支持顾菀锻炼一下。
后来许西辞不止一次去过顾家上门认错，顾和成和吴素珍对他的态度一直平平淡淡，没打也没骂，只说他与顾菀两个人不同频了，也没必要勉强，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小许，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承担责任，没有必要执着在里面，你们都还年轻，也有机会试错，没什么不好的。”那天许西辞再上门，顾和成最后就这么一句话。
“已经冷静了快一个月了，既然冬冬依旧坚持，那就说明她想的很清楚了。”
那天中午午休的时间，顾菀打车去了民政局，最终和许西辞把离婚手续彻底办完，出了大楼，许西辞面上一片苦涩，提出顺路送她回公司。
“不用了，我们一南一北的，哪里顺路了。”顾菀朝他笑笑，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与解脱，“我们就在这再见吧，这样就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