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雨梧桐
排在柳烟凝后面的新婚妻子也惊艳地看着柳烟凝,抿嘴笑道:“你真漂亮。”
“谢谢。”柳烟凝大大方方地道了谢,坐在一旁等着。
她将阿宝拉到自己身边,帮他整理衣服。
阿宝高兴得脸都红了,他知道当年和爸爸没有拍成全家福是妈妈的遗憾,其实也是他的遗憾,今天这个遗憾终于能弥补上了,阿宝高兴极了。
给儿子整理了衣裳,柳烟凝又给丈夫整理,其实也没什么好整理的,沈牧一向注重自身形象,出门都会将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她象征性地帮沈牧拍了拍肩膀上不存在的灰,沈牧拉着她的手,坐在了一旁等候的凳子上。
柳烟凝看老板娘给女客人梳头,她确实很有一手,能根据每个人长相的特点去设计更合适的发型。这个女客人本来其貌不扬,她给对方做完头发之后,还用眉笔和口红给她增加了气色。
等女客人梳完头站起来,柳烟凝看到她丈夫的眼睛也露出了惊喜的光芒,确实漂亮了很多。
等柳烟凝回头,她看到沈牧也正注视着自己,几乎是目不转睛了。
柳烟凝伸手捏了捏他,将人惊醒过来,柳烟凝低声问他,“看什么呢?”
沈牧笑道:“这个发型太适合你了,你像一个公主。”
这赞美太朴实了,朴实得有些可爱了,柳烟凝笑了起来,阿宝也跟着爸爸说道:“对呀,对呀,妈妈真像公主。”
柳烟凝紧紧地握着沈牧的手,若是他们能常伴彼此身侧,生活不知道会有多么的幸福。
柳烟凝看到了相馆里的婚纱,这些婚纱都是供来拍婚纱照的新人穿的,看起来风格有些夸张,但是洁白的颜色依旧吸引了柳烟凝的目光。
她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拎起一件看了起来。
照相馆的婚纱不能指望它的质感能有多强,但是出乎柳烟凝意料的是,这婚纱看起来竟然很干净,她扭头看向老板娘,她上一次来照相馆还是沈牧刚出差的时候。和之前比起来,照相馆在有了女主人之后确实干净整洁了很多,连这些婚纱都享受了浣洗的待遇。
沈牧走了过来,站在柳烟凝身边,他看破了柳烟凝的心思,“那我们也拍个婚纱照吧。”
这正中柳烟凝的下怀。即使跟她想象中的模样有所差别,她和沈牧连场像样的婚礼都没有,总不能连婚纱照也将就着拍。
可现在她的想法改变了,她想要留住自己和沈牧最年轻靓丽时候的样子,现在就要拍,迟一天都不行,迟一天他们就比现在更老了。
柳烟凝挑选了一条相对心仪的婚纱,又给沈牧挑选了一套西装,为了将就大多人的尺寸,婚纱和西装的尺码都是偏大的,两人去试衣间换上了衣服。
说是试衣间,其实就是用布简单围起来的一个小空间。
婚纱大了很多,手巧的老板娘用架子将腰身收了起来,从正面看,这就是一件不能更合身的婚纱了。
老板娘特意将柳烟凝引到了粘贴在墙上的全身镜前,笑着赞美道:“你自己看,多美啊!”
柳烟凝也看得呆住了,难怪女人都想穿上婚纱,这洁白的简单的裙子就是有这么大的魔力,上身之后让人挪不开眼睛。
沈牧的西装却很合身,他本来就身高腿长,西装穿在他身上又帅气又挺括。
阿宝围着夫妻俩转,换了衣服的爸爸妈妈变得好像他都有些陌生了,但是不能否认,爸爸妈妈都很漂亮。
柳烟凝有些遗憾,要是阿宝今天穿着他那身小西装出门就好了,那身小西装是柳烟凝特意给阿宝买的,穿上身非常帅气。
但是只能将就了,她的婚礼是将就的,婚纱照是将就的,拍婚纱的地方也是将就的,无数个将就却好运地换来了和谐幸福的婚姻,聪明可爱的孩子,这已经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柳烟凝笑盈盈地站在沈牧的身侧,挽着他的手臂,头微微地朝他侧过去,微笑起来,闪光灯定格了时光。
回到家已经晚上了,阿宝知道爸爸明天就要走了,像个挂件一样,跟在爸爸身后,跑出跑进的,后面沈牧干脆将阿宝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只是阿宝毕竟长高长大了,房子层高没那么高,进门出门的要撞上,沈牧只好将阿宝放下来,摸了摸阿宝的头顶,“阿宝是真的长大了。”
“阿宝已经七岁了。”阿宝说道,七岁的阿宝和小时候区别不大,只是身板抽条了,柳烟凝喜欢将他打扮得很精致,看起来就像个矜贵的小少爷。
次日。
沈牧回来给家里带了点特产,总体来说,行李并不很多,去的时候却背了两大牛仔布行李袋的东西,一袋子是日用品,一袋子是吃食,柳烟凝几乎将想得到的东西都给他置办上了,还有一个小一点的背包,里面装满了秦姨连夜给沈牧烙的饼,煮的鸡蛋,还有一些饼干水果还有几瓶矿泉水。
矿泉水太沉,柳烟凝坚持要沈牧拿上,“火车太久了,万一火车上的热水没了,你不可能渴着捱那么远,拿着吧。”
沈牧望着妻子,喉咙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了,他知道这两大包东西都是柳烟凝的心意,沉重得他扛着都有些吃力。
“东西多,你回家一趟,不能不给你同事分一点,到时候你到泉市有没有人来接你?”
“应该有的,别担心,我一个大男人,没事的。你照顾好自己,阿宝只能辛苦你了,烟凝。”
沈牧这次是独自返程的,今天走,在收假之前,他才能回到基地。
“里面有一包肉干,是我给龚大哥带的,你到基地了就给他。”
沈牧点头,“好,我记下了。”
“到了给家里打电话。”
沈牧扛着行李,后背不知道在哪里蹭了灰,柳烟凝轻轻地帮他拍去,又理了理他脖子上的围巾,“照顾好自己,平安回来。”
月台的风很大,几乎要将人吹倒,阿宝拉着爸爸的衣摆,他有一件非常关心的事情,“爸爸,你记得元宵节的时候一定要看我的表演哦!”
沈牧点头,承诺阿宝,“如果爸爸没有要紧的工作耽误,一定会守着电视看你的表演的。”
阿宝听爸爸这么说,放心了,但随即又担心起来,万一那天爸爸有事情怎么办?
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阿宝的心里,以至于送完爸爸回到家,阿宝还在忧虑着。
爸爸一走,家里的气氛顿时冷清下来了,阿宝依偎在妈妈的怀里,妈妈不发一言,他知道妈妈此时一定很难过,安静地陪着妈妈。
柳烟凝的难受没有持续太久,人的适应能力是很好的,她似乎已经快习惯了跟沈牧的分别,分别才是常态,在分别中的相聚,即使很短暂,也应该心怀感激了。
柳烟凝缓过神来,很快就发现了阿宝在担心着什么,小眉头皱得紧巴巴的。
“乖乖,你在想什么?”
阿宝仔细地观察妈妈的脸色,见妈妈的情绪好转了,他才说道:“万一元宵节的那天爸爸刚好有事情耽误呢,妈妈,那他就看不到我表演了。”
柳烟凝看着阿宝,想了想,“那妈妈去买个摄影机,到时候你表演的时候妈妈就拍下来,刻在录影带里,给爸爸寄过去,好吗?”
阿宝的眼睛一亮,“可以吗妈妈?”
“当然可以,妈妈明天就带你去买。”
阿宝开心起来了,“太好了,妈妈,谢谢妈妈。”
苏婉清是吃了午饭过来的,是昨天那个司机送她过来的。
沈牧不在家了,没人帮着给苏婉清抬上台阶,司机一个人办不到,柳烟凝也没力气,阿宝见状,跑到隔壁毛宁宁家,毛晓峰还在家里,来帮了个忙,将苏婉清给抬上了台阶。
苏婉清似乎对这种情况已经习惯了,也并不觉得难堪。
柳烟凝在一旁看着,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她看过苏婉清年轻时候的日记本,上面记录的心情和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那个时候她是多么的骄傲,她会弹琴会跳舞,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可现在她的十指硬得像鹰爪,双腿也残废了,就是个寻常得有些可怜的老太太了。
这让柳烟凝心里生出了些对她的怜悯。
毛晓峰帮忙将苏婉清抬过门槛,苏婉清客气地道谢,“谢谢你了,年轻人。”
毛晓峰还不知道这老太太的身份,但是柳烟凝的客人没错了,他笑道:“我们和烟凝一家是很好的朋友,一会儿您要离开了,我来帮忙。”
苏婉清还是微笑,“真是麻烦你了,人老了不中用,还要麻烦年轻人。”
也就是在苏婉清笑起来的时候,毛晓峰惊讶地发现这个老太太跟柳烟凝很像,神态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只是老太太的脸部肌肉垮下去了,看不出年轻时候的风华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毛晓峰知道了苏婉清的身份。
他离开之前对柳烟凝说道:“一会儿老太太要走的话,你让阿宝过来叫我,我今天都在家忙活。”
司机也先行离开了,苏婉清进了客厅,她看了一圈,问柳烟凝,“沈牧走了?”
柳烟凝点头,她坐在沙发上,苏婉清自己转着轮椅,阿宝看到了,跑过来在后面推着,苏婉清眉开眼笑,“阿宝,乖孩子,你别推,太重了,外婆自己能推的。”
阿宝将苏婉清推到沙发边,秦姨泡了茶过来,细心地摆在茶几上,苏婉清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
苏婉清看着秦姨微笑道:“多亏你照料烟凝母子。”
秦姨比苏婉清年纪几岁,因为注重养生,身体健康,看着比苏婉清年轻十几岁,“应该的,应该的。”
看到苏婉清坐在轮椅上,最感到遗憾的其实是秦姨。秦姨跟柳烟凝母子生活了这么多年,她无儿无女,早已将柳烟凝当成了自己的姑娘,将阿宝当成了自己的外孙。
柳烟凝没个长辈庇护,虽说不至于受委屈,到底跟有长辈的不一样。秦姨虽然内心里将他们当成了自己的亲人,但她也很清楚,她和柳烟凝只是雇佣关系,她现在年轻,还能劳动,等年纪大了,就算柳烟凝顾念情分要继续留她,秦姨也不能成为他们母子的拖累。
所以秦姨还是希望柳烟凝能有个爱护她的长辈,她毕竟还是年轻。
可是苏婉清坐在轮椅上,不拖累柳烟凝就好了,别提爱护她了。
秦姨失望归失望,面上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柳烟凝靠在沙发靠背上,看着苏婉清,突然就想起来柳欣茹来。昨天那一幕她甚至都没有跟沈牧提起,但是这会儿她却想跟苏婉清说一说。
“你知道柳欣茹吗?”
苏婉清摇头,但是随即就反应过来了,“是柳远平和现任妻子的女儿吧。”
柳烟凝点头,“是,昨天我还看到她了。”
苏婉清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她虽然失了年轻时候的骄傲,但不失涵养,她不会对前夫和他的现任以及他们的女儿评头论足。
但她的冷淡却让柳烟凝生出怒气来了,她这么多年耿耿于怀,当事人却如此平静。
“你跟柳远平离婚半年,柳欣茹就出生了。”她嘴里蹦出一句。
苏婉清的冷静终于破开了一丝裂缝,惊讶在她脸上一闪即逝。
“真的吗?”
柳烟凝点头,“当然是真的,他们对外宣称柳欣茹是早产儿。”
苏婉清沉默了,她目光变得深邃遥远,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她看着神情愤懑的女儿,柳烟凝还想说什么,想起阿宝还在身侧,招呼让阿宝去书房。
柳烟凝可以放下对苏婉清的恨,但她永远不会原谅柳远平。
柳远平表面上是因为苏婉清的成分,跟苏婉清离的婚。如果真的是那样,或许柳烟凝会怨他,但不会恨他。
苏婉清又沉默了,但是这个沉默跟刚才的沉默又有所不同,浑身的气质在瞬间陡然发射出利刺,连语调都不再和之前干巴巴的一样,变得锋利起来,“齐薇.”
苏婉清对齐薇一点都不陌生,这个女人从前是柳远平的学生,柳远平虽然也是文化人,但是他跟苏适这种文人不同,他爱好卖弄文章,年轻时候的苏婉清就是被这样的表象骗过去了。
但苏婉清在下一瞬间又平复下来了,似乎刚才那瞬间的凌厉只是柳烟凝的错觉,她缓缓地说道:“齐薇当年经常来家里吃饭,她喜欢写诗,是你父.柳远平的得意女弟子。”
柳烟凝冷笑起来,她不愿意将柳欣茹扯到上一辈的恩怨中,但是不可否认,柳欣茹确实是恩怨的产物,她的母亲既然在柳远平和苏婉清婚姻存续期间怀上了柳欣茹,那柳欣茹就势必无法置身事外。
“还真是亲生的母女。”柳烟凝不相信昨天那个许老师到这把年纪了还会是单身,能在书店这种地方对女学生上下其手的男人,品德会有多高尚?换句话说,就算是对方单身,如果对方真的是个品德高尚的人,他就不可能自私地跟柳欣茹扯上关系,这事关道德问题。
柳烟凝没有将昨天的事情告诉苏婉清,就算她恨柳欣茹,也不会将昨天的事情告诉另外一个人,那是她自己的道德坚守。
苏婉清重新睁开眼睛,所有的情绪都已经压下去了,她看向柳烟凝,语重心长地说道:“烟凝,你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自己的生活了,你不应该再让自己沉浸在往事当中,何况那是上一辈人的事情,就算你再介意,那也是改变不了的事情,我看你现在很幸福,那就要将自己沉浸在幸福中去,别的事情,你不要去想,去介意,那是没有意义的。”
柳烟凝也知道苏婉清说的是事实,她的目光应该朝前看,而不是去跟那些已经无关的人计较。
这次谈话让她对苏婉清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苏婉清是个很聪明的人,这种聪明非智慧和阅历不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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