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葫禄
陶竹点了点头, 她没和其他他这个层次的男人接触过,只能同意她的评价。与此同时, 陶竹还在思考,徐襄话?里的“女生朋友还好点”, 是什么意思。
没带手?机壳的最新款苹果手?机嘣嘣嘣震个不停,徐襄水晶甲解锁了手?机,心思已经不在这边,边回消息边草草下了结论?:“我估计是跟他妈有关系。”
陶竹隐约觉得自己?好像要知道?什么秘密,她屏住呼吸,没做出?任何反常的动作,语气自然?到好像她也早知道?些什么似的:“嗯,可能是。”
“但家庭么,就那么回事,我是觉得他这人挺不错的。”徐襄没继续上一个话?题,放下手?机,“而且我觉得我跟他在一起的概率还挺大的。”
陶竹惊愕地脱口?而出?:“为什么?”
“我妈能帮得上他嘛。”徐襄理所当?然?地解释,“到时候他娶了我,我妈帮女婿总比帮外人上心。”
她语气轻松,像是在说?一件天经地义的事。
也不能用?“像”这个字,任何人看来,门当?户对,男才女貌的两个人结婚娶亲,这本来就天经地义的事。
尽管陶竹不知道?徐襄的妈妈具体是做什么的,但能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呆的都不会是简单的背景,更何况,她还认识黄隽洲。
那道?横在陶竹和蒋俞白之间深不见底的鸿沟,徐襄靠着她的家庭,轻轻松松填平,甚至不用?她自己?做出?任何努力,就能在鸿沟里自由地打两个滚儿。
这是陶竹人生中第一次这么直白地体会到,条条大路通罗马,但有人就出?生在罗马的差距。
本就不是一道?起跑线,更何况人家是坐飞机,但你在走路,你走到吐,累到死?,都看不到人家出?生就能看到的风景。
他们之间的鸿沟,远不是靠努力就可以填平的。
她没有徐襄那样的家境,就算她努力学习,考上最好的大学,读研读博,出?来找一份人人羡慕的高薪工作,又能怎么样呢?在他的集团里,这样的人多如牛毛,他坐在宽敞的办公室里,连那些人的名字都未曾见过。
不否认努力璀璨如星,但能出?现在他身边的人星光熠熠,她不是那颗独一无二的繁星。
陶竹忽然?好想有钱,有好多好多的钱,多到她可以踩着钱站在他身边,用?和徐襄一样的波澜不惊的语气说?出?来,她也是那个,可以帮到他的人。
“你怎么不说?话?啦?”锅底端上来,徐襄夹起平铺在冰上肥瘦匀称的牛肉下到锅里,问?她,“还是你觉得,像他那样的人,喜欢一个人不会看家境?”
“ 我……”陶竹刚张口?,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她跟徐襄说?了句“稍等”,下一秒在屏幕上看到了蒋俞白的名字。
她有蒋俞白手?机号这么久,除了一年前给他送过一次资料之外,蒋俞白从来没给她打过电话?。
这个时候打她电话?,是看到那封情书,来兴师问?罪了?
甚至不能等她到家,就着急下审判结果?
那他……是让她早点回家,还是打算让她卷铺盖滚蛋,再也别回他家?
火锅咕噜噜冒泡,徐襄见她不接,疑惑问?道?:“谁啊?”
精神极度紧绷的陶竹被她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手?抖,手?机差点掉进沸腾的火锅里,呆滞回答:“蒋……俞白哥。”
徐襄“哦”了一声?,丢了两根响铃卷进锅,一扬下巴:“那你接啊。”
陶竹:“……”紧张,且不敢。
徐襄不知道?她在犹豫什么,站起来夺过她的手?机,大大咧咧右划接通,打开免提:“喂,蒋大少爷啊?”
出?乎意料的语气和称呼,让蒋俞白把?手?机拿下来重新确认了一遍名字,才问?道?:“你是?”
徐襄自报家门:“徐襄啊,你听不出?来啊?”
“你们在一起?”
“不然?呢?”徐襄反问?,“我抢了你妹手?机?”
是的,陶竹在心里回答,她确实是抢了我的手?机。
蒋俞白没工夫跟她闲扯:“那辛苦你把?她送回来,我有事找她。”
完了。
电话?通知还不行,得当?面决一死?战。
徐襄浑然?不知陶竹的不安处境,咬着筷子,笑嘻嘻地插科打诨:“行啊蒋大少爷,你求我我就把?她送回去。”
蒋俞白嗓音低沉:“辛苦了。”
明知道?他不可能求,徐襄也没再为难,挂了电话?之后两人简单吃了两口?,把?陶竹送回天台壹号院。
“妹妹你自己?回去吧,我就不过去了,省的还得跟他家人打招呼,麻烦。”她的车停在大门石柱边上,边对着镜子补妆边说?,“要是他们问?起来,你就说?我家里有事着急走哈。”
陶竹紧张发软的手?抠了半天终于抠开车门,回答:“好。”
此时此刻,她多么希望,徐襄可以把?她一并带走啊……
她抱着回家收拾铺盖走人的悲壮心情,忘记和门口?的保安叔叔打招呼,脚步沉重地从铜门进去,平时三分钟可以走完的鹅卵石小路,她今天磨蹭了足足十分钟,才深呼一口?气,打开房门。
蒋俞白坐在靠近门口?的沙发上,陶竹一进门就看见他如清高如山脊的背影,心跳停了一秒。
那是蒋俞白平时根本不会坐的位置。
她回来了,他也没回头,始终用?宽阔的后背对着她,那她还要不要主动叫他?
门外秋风拂过的树叶似乎在悄悄诉说?什么,但陶竹听不懂其中的意义,落叶贴着她的脚踝骨掉在地上翻滚,宛如迷失方向的蝴蝶,让她紧张的心情更加困扰。
她轻轻关上门,蒋俞白松开轻捏眉骨的手?,回眸看她。
“怎么跟她出?去玩了?”
陶竹心虚地贴着门,像做阅读理解似的,小心翼翼地拆分他话?里的重点,重音是落在“跟她”,而不是“出?去玩”,说?明他问?她为什么跟徐襄在一起,而不是介意她出?去玩。
说?实话?陶竹也不清楚自己?怎么就跟她出?去了,斟酌回应:“因为她来找我了。”
徐襄这姑娘蒋俞白接触的不多,但知道?她做事风风火火的欠考虑,她来找陶竹,想也知道?做什么,蒋俞白不喜欢这个行为,但他俩的关系还没近到蒋俞白能说?她的地步,只能把?控陶竹:“以后不许跟她出?去了,知道?吗。”
陶竹欲哭无泪,这事儿跟她说?一点用?都没有,最起码也要跟王雪平说?吧。
“就说?我说?的。”蒋俞白眼眸微沉,像是下令,更像是给她发了一个可以滥用?的护身符。
陶竹巴不得不去,喜上眉梢:“好。”
蒋俞白胳膊搭在沙发上背,白皙细长的手?指按了按太阳穴,嗓音疲惫:“谈过恋爱吗?”
来了,正题来了。
陶竹从他的语气结合他的话?,分析出?他对这件事谈不上反感?,只是厌倦。在她预想的所有不好的结果中,这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没有。”陶竹屏着呼吸回答,藏在后背的手?快把?后背掐出?血,“我知道?……”
蒋俞白眉心微微皱起,似乎对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吓得陶竹后面的话?直接咽回肚子里,她是不是应该说?有?那他为什么想听她说?有啊?
“我知道?我同学有谈恋爱的,经常听他们跟我吐槽。”陶竹嘴比脑子快,把?原来要说?的话?拐了个大弯,并仔细观察蒋俞白的表情。
两人都没说?话?的安静时刻,陶竹隐约听见从楼上传来奇怪的声?音,像是失独小兽在撕咬泄愤。
怎么回事?他们在楼上养什么奇珍异兽了?
陶竹本想仔细听楼上的动静,蒋俞白已经开口?,近处的声?音盖过了远处楼上的声?音:“现在有空吗?”
你还别说?,蒋俞白这家教是真好,这么大的事儿他还能问?一句别人有没有空,陶竹立刻回归战斗状态,两腿并拢立正:“有!”
话?都已经问?到这了,伸脖子缩脖子就这一刀了,祸是她闯的,哪怕蒋俞白现在把?她带到楼上喂宠物她也没什么好说?。
蒋俞白:“上楼。”
陶竹:“???”真上楼啊?
短短的九级台阶,每往上走一步,陶竹的心都往下坠一寸,与此同时,奇怪的声?音跟着明显一分。
不是什么小兽的声?音,是有人在闹情绪,嚎啕大哭。
她的情书能把?谁折磨成?这样?
蒋俞白昨晚到家凌晨四点,早上天还没亮就被他这现眼弟弟吵醒,进他屋抽他纸巾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家死?人了,此刻蒋俞白疲倦的声?音难掩未休的沙哑:“你跟蒋禾聊聊吧。”
陶竹:“?”
我不用?跟你聊聊吗?
蒋俞白推开蒋禾没关掩饰的门,鬼哭狼嚎声?骤然?变大,他拧着眉,爱答不理的语气说?:“救星给你请回来了,收收吧。”
“谁?”蒋禾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小桃儿吗?”他扯着嗓子往外嚎,“是不是小桃儿?桃儿啊,是不是你?”
陶竹一脸茫然?地扶着楼梯拐角,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她给蒋俞白塞了封情书,怎么能让蒋禾哭成?这样。
蒋俞白手?腕微用?力,把?门关上,带有托付性质的看着陶竹,淡声?说?:“交给你了。”
他被他这个弟弟吵的脑仁儿发胀,回屋关上了自己?的门。
要说?他跟蒋禾,关系虽然?不像普通人家的亲兄弟那样亲密无间,但也不像豪门继承人那样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蒋俞白对蒋禾更像个不负责的慈父,只要他这小子别闹太过火,他在钱上就不会亏待蒋禾,但也别指望他有多上心,主打一个饿不死?。
平日里俩人一个工作,一个还在上大学,交集并不多,关系淡的像是互相知道?名字的陌生人,像今天早上这种?突如其来的发疯,蒋俞白也是第一次遇到,头疼的很。
房间门被蒋俞白关紧,厚实的实木遮住了蒋禾的哀嚎,整个别墅顿时静谧无声?。
整个二楼只剩下陶竹一个人,窗户上挂着的淡色窗帘在轻轻飘动,一切都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她像一座被隔绝在海啸里,随时可能倾倒的孤岛。
陶竹咽了下口?水,敲响了蒋禾的房间门。
“唰”的一下,蒋禾打开了门,他恨不得绕梁三日的鬼哭狼嚎重新刺激回陶竹的耳膜。
陶竹捂住耳朵,心想难道?他就不觉得,这个哀嚎应该是由她发出?来更合理吗?
“小桃儿啊!你可回来了!”蒋禾哭声?连绵,眼睛都睁不开了,“你快告诉我,岑惜她怎么想的啊?她为什么不喜欢我啊!”
啊?
什么?谁?什么细?
在蒋禾时不时哀嚎,时不时捶地,时不时踩着定制款床头柜泄愤,时不时拿古董收藏当?话?筒的叙述中,陶竹花了整整一个下午,终于听懂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其实就是一个很简单的事儿,他喜欢他同学的姐姐,但他同学的姐姐有喜欢的人了,他连多角关系里的那个角都没当?上,蒋禾第一次碰到这种?事,自尊心受挫又失去了喜欢的人,心里郁闷到不行。
至于为什么这事儿会叫陶竹来解决,是因为家丑不可外扬,他和蒋俞白又都没有特别亲近的同龄异性,思来想去就陶竹最合适,小姑娘跟他们足够亲近,同时又和他们的圈子毫无交集,信得过。
但是吧,这话?说?回来,陶竹不由得多想了一点,觉得这事要是硬安排在她跟蒋俞白身上也行,她喜欢蒋俞白,但蒋俞白有喜欢的人,蒋禾这番异常的举动是在劝她早点放弃。但想来,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还不够格,能劳蒋禾联合蒋俞白两个大少爷演一场戏,就为了让她知难而退,于是她不再多想,踏踏实实地安慰起了蒋禾。
陶竹不认识他喜欢的那位,没头没脑地分析,有人的喜欢一见生情,有的人喜欢日久生情,但不管怎么样,喜欢了就是喜欢了,情有独钟,在乎的不就是一个独字吗?
可没想到蒋禾认死?理,他总觉得是他先认识的人家女生,还跟人家女生的弟弟关系这么好,人家女生不喜欢他就是哪里不合理。
是嘛,是这样的,蒋禾说?的一切都是客观事实,但他没办法去主观控制别人喜欢谁啊,缘分这东西,是两个人在不同时空线上的相互吸引,漫漫岁月回头看,都是注定好的,谁先来,谁后到,对结果不造成?半分影响。
他俩就这么你来我往地说?了两个多小时,从感?情聊到哲学,从哲学聊到玄学,从佛家说?到道?家,说?的陶竹口?干舌燥,蒋禾的情绪才终于缓和下来了一点。
将圆未圆的皎皎明月渐渐身高,秋日未晴天空的云淡淡地遮住光亮,剩留一点余晖,冷冷透过窗户洒进地面上,他们并排伸长的一长一短两双腿上。
蒋禾用?他带着重重鼻音的嗓子问?:“小桃儿,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陶竹以为他要早于蒋俞白一步先跟她聊情书的事,身子一震,鸡皮疙瘩爬满全身:“啊,蒋禾哥你,你要说?什么?”
“真有啊?”蒋禾什么都不知道?,纯属误打误撞,“我就是觉得你好像听懂的,所以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