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葫禄
看起来软乎乎的一个新同学,没想到这么有主意,以至于陈老师都愣了一下,才解释道:“留级不是害你,你英语和其他学科差了太多,要是本来其他成绩能考上顶尖学府,就因为被英语拉了后腿最后上了个普通一本甚至二本,到时候你自己也不甘心,是不是?”
可是你怎么知道,我的英语成绩就不会提高呢。
陶竹不是不害怕,可她仍然想再争取:“老师,我还能再有一次考试机会吗?”
老师给的建议始终是建议,真正的决策还是在学生或者监护人本身,见她这么坚定,陈老师回答之前想起了一件事:“你们的英语教材是哪个版本的?”她从桌上抽出一本书,问道:“跟我们的书一样吗?”
“不是,我们的比您手里的这个彩一点。”陶竹说不上来具体是哪个那本,只能描述,“封面上有人物的。”
陈老师:“你们的Module1是Europe?”
“对。”
陈老师仿佛松了口气:“那怪不得你的英语和其他科水平不一样,因为你们用的教材跟我们不同,你学的是外研社版,我们这是北师大版的。”
陶竹从老师的语气里听到了一丝希望,再次争取道:“老师,如果是书的问题,我这个假期可以补课。”
其实成绩不止是对她个人的影响,而且还有整个年级的一本率和平均分问题。
但这新同学比陈明想象中的要执拗,既然事出有因,她又有学习的底子在,陈明也只好松口,再给她一次机会:“那行吧,开学之前再来考一次,如果这次能在优秀线以上,就先跟着高二读。”
陶竹重重地点头:“好!”
她的脸被晚霞映照出绯红的颜色,一双杏眼里闪着充满希望的光。
听老师刚才的语气,蒋俞白能感觉到,她心里已经定了让陶竹留级这事。
如果不是陶竹自己争取,这事儿就八九不离十了。
老师在学生面前是绝对强权的,尤其又是新的老师。
能在这种时候站出来,在她这个年纪里,算得上勇敢。
蒋俞白弯唇笑了笑。
那时候那个自在由我的小姑娘,好像又回来了。
第7章 崭新校服
陶竹上了车,深呼吸好几次,湿漉漉的双手在裤子上反复搓擦,直到余光看到蒋俞白在看她,才想起来系安全带。
她扣上口子,朝他绽放出一个“我搞定啦”的大大笑容。
蒋俞白收回眼神,闭上眼睛评价:“傻死了。”
陶竹紧张到耳鸣还没恢复,只看见他嘴巴一张一合:“啊?”希望他再说一遍。
又不是什么好话,蒋俞白没重复,司机启动车子之后,蒋俞白才开口:“英语你打算怎么办?”
陶竹沉浸在胜利的喜悦里,被蒋俞白无情一句话无情敲醒。
是的,现阶段只是休战,距离胜利还差得远。
而且,不一定胜利。
她收起笑容,抿着嘴巴认真思考:“题我都记的差不多了,临开学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我自己抓紧时间学,再背一背单词,问题应该不大。”
蒋俞白声音略低:“那如果换卷子了呢?”
刚打胜一场硬仗,陶竹还没做好打下一场仗的准备,明显愣住了,眼神有一瞬间的慌乱:“那我整本书都背?”
蒋俞白身子向后仰,看向窗外的车水马龙,不置可否:“如果你背的完的话。”
背不完,肯定背不完,背一张卷子都难。
既然是蒋俞白主动问的这个问题,陶竹猜他或许有办法,过了红绿灯之后,她向蒋俞白凑近了些:“俞白哥,你之前不是在国外读的书嘛?你教教我?”
“没空。”
才燃起来的希望,被两个冰冷的字倏地浇灭。
在北京没有朋友,想不出除了再把书多看几遍之外,其他任何更好的学习办法。
可是这个办法事倍功半。
陶竹眉头紧锁。
“喂,小姑。”蒋俞白在打电话。
陶竹还在想办法,冷不丁听到他打电话的噪音,微微皱眉。
就算有书可以看,那口语该怎么办?
“嗯,我这边儿有个马上高……”蒋俞白放下手机,垂眼看陶竹,低声问,“高几?”
陶竹看着他正在通话中的电话,不明所以地回答:“高二。”
蒋俞白接着对电话里的人说:“马上高二的小同学,您能不能给辅导一下?”
竟然和她有关?辅导班的老师吗?
陶竹松了捂住耳朵的胳膊,立刻全神贯注地听他们讲话。
车内隔音很好,听不到外面的声音,陶竹听见电话那头蒋俞白的姑姑问:“什么教材?”
这次不用蒋俞白放下手机,陶竹马上抢答:“北师大!”
蒋俞白重复了一次,蒋中婷“哦”了声,轻描淡写地回答:“哦,没问题,教材是我写的。”
陶竹:“……”
不是,辅导班的,老师。
是,编写教材的,老师本师。
这甚至不是授人以渔了,这是授人以鱼塘,以大海。
坐在一边的陶竹倒吸了一口凉气,差点把肺给吸炸。
后来的这一路,尽管陶竹什么都没说,但眼里的崇拜已经溢于言表。
直到蒋俞白实在受不了,嫌弃地捂住了她的眼睛,往座位里一摁,不再看她。
他的大手轻覆在少女细嫩的脸颊上,因为手掌太大,原本只想盖住眼周,却不经意盖住了她的唇边。
打足冷气的车里,她能感受到,他的掌心,温热的,干燥的。
-
晚上洗漱完,陶竹躺在床上,事无巨细地和王雪平说起了白天发生的事情,也说了蒋俞白给她找了辅导老师的事,但没有具体说老师的身份。
尽管如此,王雪平还是支着胳膊坐起来,批评她:“我说了没有,不许麻烦人家,你怎么就是不听?”
“没有,我没麻烦他。”陶竹解释说,“是……是他自己主动给我找的。”
王雪平:“蒋俞白每天那么忙,他怎么有空去管这些事?”
虽然陶竹很感谢蒋俞白,但是一开始确实不是她提起来的,她知道这么想有点白眼狼,但她就是受不了被冤枉,气冲冲地反驳:“不信你去问他!”
王雪平没接话。
她不可能去求证,而且她本身也并不是不信陶竹,她只希望陶竹能谨慎些,至少高中毕业前不要惹麻烦,被人家赶出去。
她们没说话的时候,外面的大门打开了,不知道是谁这么晚了才回来,脚步声从房间门口匆匆而过。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空调工作的轻微响动,和呼吸声一样微小。
刚吵完,陶竹有点后悔。
她知道王雪平没有恶意,也知道寄人篱下的难处,沉默了一会儿,她带着求和的意味:“妈……”
王雪平叹了声气,语气不似刚才那般重,轻轻地回了声“嗯”。
问题不大,俩人也都没真的生气。
过了一会儿,陶竹翻了个身,挑起了新话题:“妈,我爸呢?”
中考完那年暑假,陶竹来过北京一次,那时候她是跟陶九在外面住的,每到王雪平休息的时候,就会赶过去一家团聚。
但这次来,陶竹却直接住在雇主家的房子里,而且几天了,也没看见陶九,她一直想问,就是忙到没找到机会。
王雪平的语气和善了许多,带着一丝骄傲:“你爸啊,因为活干得好,被人家调去新疆那边外派了,在那边当地区经理。”
陶竹在心里悄悄地“哇”了一声。
经理!
爸爸能赚很多钱了吧!
“就是因为你爸够努力,你才能来北京上学,所以你可不能辜负了你爸,你懂吗?”王雪平习惯性地碎碎念,“你别觉得你现在才高二不着急,刨去寒暑假,再刨去周六日,你上学的时候满打满算也没有一年你明白吗?所以你一定得努力,一节课、一分钟都不能耽误,这才算对得起你爸的努力打拼。”
道理陶竹自然是懂的,但是王雪平实在太唠叨了,而且不分时间。她听着听着觉得无聊,歪头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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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最后这二十多天的时间里,陶竹来时在本子上列好的计划一项都没执行。
她每天五点二十起,五点四十出门,走半个小时到最近的公交车站,赶首班公交车去蒋俞白姑姑所在的大学学英语。
一般情况下都是她先到,老师还没到,她就在浸满书香墨水气的楼道里反复读书,读出声,一遍又一遍,遇到不会的就圈起来,等老师来了再问。
等老师来了,工作间隙会稍微给她指点几句语法和单词结构。
偶尔,蒋俞白的姑姑会和她打听蒋俞白的近况,陶竹不太理解为什么她作为亲人,不直接问蒋俞白,反而要和她这个外人打听,但她也没问。
她心里知道自己跟哪边更熟,哪边更靠得住,所以通通回答的不知道,不太清楚。
八月三十号,陶竹再次去到学校考试,这次是王雪平陪她去的。
同样的一张英语卷子,但是是不同的口语题。
这次,陶竹考了99分,超出优秀线!
判完卷子办理转学手续的时候,陈明对陶竹赞不绝口:“陶竹同学有学习的底子,自己在学习的事上又肯下功夫,这样坚持下去,够一够顶尖那俩很有希望啊!”
王雪平最在意的就是学习,听了陈明这样说心里别提多高兴,眼睛都笑弯了:“那还请老师多费心了。”
陶竹乖巧地站在她们身边,搓着右手中指的茧子,内心对老师的夸赞毫无波澜。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为了这26分付出了多少努力。
临走前,陶竹拿到了她的新校服,白色和深蓝色相间,颜色和繁春七中的校服差不多,也同样代表着希望和青春。
因为陶竹得了表扬,这一整天王雪平都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