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南小山
钟逾白又道:“再者,一个想抓我,两个想抓我,我要是雨露均沾,心思该放到谁身上,又要另外考量。”
说这话时,他脸上带了点笑意,淡淡的,噙在嘴角,是在对她笑。
纪珍棠听懂了这一句,“一个”说的是她,“两个”说的是方茉,一个两个不可兼得,而他的心思放在谁身上,如今已经了然。
她感觉身体在升温,喃喃地、多余地问了一句:“那……现在在谁的身上啊?”
她的话很轻,像是自语。
钟逾白便没有接,默了默,自然地切换了话题,说道:“让黄主编带着你玩一玩,她在业内名声很好,为人也灵活。比起我,她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你跟着她,想要怎么挑就怎么挑。”
他这话翻译过来的意思是:我可能不会次次出席,但黄馨葵一定会亲临现场。
纪珍棠的期待值不算高:“我没有这个本事,她没几天就把我忘了。”
他很笃定。
“不会忘。”
她笑得从容:“没关系啦,如果她真的把我漏了,也没有关系。我已经心满意足了,真的。毕竟我不是你心里想念的那一个人。”
她很感谢他给予的帮助。但心知肚明,她沾了旁人的光。
如果不得已点到为止,也算她大赚特赚。
末了,真诚地说一句:“希望她在另一个世界能够快乐,就像你期待的那样。”
纪珍棠低头捏了捏黄布袋,又品了品上面的诗句。
放到钟逾白的手心:“这个还给你,好运要供起来,不可以乱放,会影响虔诚。”
钟逾白收了收指,将锦囊握在手里。
他已经忘了是几时求的,又是几时被落在角落。既然她不要,他送礼物不强制,便收回自己的衣兜。
“你喜欢高处,这里是不是足够高?”纪珍棠坐累了,站起来活动筋骨,看着遥遥夜空,又四处打量这个大机舱。
钟逾白望着她兜圈的背影,只道:“再高就看不清了,会孤独。”
他说这话时,嗓音还真有几分高处不胜寒的冷清。
“原来这就叫:荣耀的背后刻着一道孤独,”她回过头来,笑盈盈说,“但你现在不会啊,因为我在陪你。”
钟逾白眼中堆积的冰雪消融了一层,微不可察,他笑了一笑,颔首应道:“现在很热闹。”
纪珍棠歇息够了,去四处参观他的
卧室里设施齐全,一张大床摆在中央,四下都是粉粉嫩嫩的颜色,像极了公主的城堡。很显然,并不符合大老板的调性,如果他说是特别为她准备的,纪珍棠会惊喜到尖叫。
回头就看见一个风度翩翩的男人,正侧倚着墙,领带被解下了,只剩身上这件干净的,混着凛冽清香的白衬,袖口被微微卷起,裸露的小臂布满如青山般显现出生命力的筋脉。
“要不要跳舞?”他站在灯下,面容英俊。
话音刚落,不知道哪里传来轻快的曲调声。钢琴混着小提琴,三拍舞步,节奏偏缓。
“Waltz!”纪珍棠笑起来。
钟逾白微微一笑,颔首。
他伸长手臂,盛情邀请:“来吧,这位小姐。”
她挪步过去,将手交给他。
跳舞是纪珍棠的隐形技能,因为她的妈妈会跳舞,当年有意要把她往这个方向培养,后来一别两散,舞没学精,便没再有机会把她的优势发扬起来,此刻,在轻快的圆舞曲的旋律里,她进进退退,配合他游刃有余的步调。
钟逾白托着她的腰,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西方老派绅士的优雅情调。
纪珍棠开心地笑着。
不用特地端庄地露出两颗牙,她看着他笑时,自然而纯真。好像满世界的花,鸟,流云,星月,所有美好事物,都会一同随着她率性的笑容而飞扬起来,变得自由,烂漫地生长,在无垠的花园里,用罗曼蒂克消解了一切痛楚。
慢慢悠悠,一曲结束。
舞步渐歇。
“能喝酒吗?”钟逾白问。
她摇头:“刺激心脏,会病情发作。”
“葡萄汁?”
没等她应,他已经妥帖地亲自帮她倒好一杯果汁,递过来:“喝完了去洗漱一下,可以把妆卸了。躺着休息会儿。”
纪珍棠看见床头搁着一套新的睡衣,问他:“衣服能不能不换?我想穿久一点。”
他笑着,首肯道:“你的自由。”
随后转身走出房门,留了一句:“一会儿我会过来,叫你起床。”
有几分花哨难忘的夜,在她耳畔不止的旋律里慢慢结束,纪珍棠合衣入睡,睡得很沉,一夜无梦,最后被人拍了拍肩膀,睁开眼。
“阿珍,来看日出。”
钟逾白折身看她,他已经换上清整干净的烟灰衬衫,也打好与之适配度很高的领带,男人的下颌泛着淡淡青气,瘦削的一张脸成熟而优雅,身上溢出一种洗漱过后的清香,因为挨得太近,她闻到薄荷的气息。
她茫然地坐起来,揉了揉惺忪发干的双眸。意识到不久之前他们在干嘛,问:“这是到哪里了啊?”
“星洲。”他说。
她心一紧,意识顿时清醒过来。
纪珍棠提着裙尾,快步到舷窗前,往下看。
星星点点的岛屿,依稀可见,遍布在略显厚重的云层之下。太阳从地平线升起,整个天空变成了粉色。
是彻彻底底的粉色。
星星还在,月亮未落。
太阳将天际照出形状与色彩,为整个云层之上的风景,带来了一种波澜壮阔的终极浪漫。
她惊喜地看一眼钟逾白。
他站在她身后,手插在裤兜里,脸上带一点笑,只浅浅地看了眼景,便转而观察他的神色。随后慢慢地欠身,一只手撑在她另一侧的一处桌角,压低身姿,才能看见稍稍低矮的舷窗之外。
用一条手臂,将她松松地圈在怀中。
人在被荷尔蒙笼罩的绵延情调里,就很想要谈起感情。
纪珍棠敛了眼波,在这片粉色的宇宙里,她脑袋里想起的是钟逾白的话。
两句。
一次是在沉章园,他问:你能给我什么?
让她感受到纵容。
一次是刚才那句漫不经心的,那就一直在一起。
让她听出微妙的恳切。
钟逾白或许没有那么的深不可测,他留足了空间,给她遐想的余地,她释放那么多的奇思妙想,总有一天能精准地对上他的意图。
是能猜中的,只要她愿意一脚一脚地去试。
比起珠宝展,名利场。她反倒觉得,这个男人更像是他的游乐园。
她跟他正在玩一种游戏。
但她在眼下这一刻,不愿意再往前试一丁点了,就让思绪停留在猜测之前,有一秒渡一秒,和他独处,在这未完的清晨余温里。
这种感觉很好就够了,一二三的理由没有那么重要。
纪珍棠看了很久,这一次她没掏出手机拍照。
人在目睹一些真正叹为观止的景色时,大概都呆滞如此时的她,除了聚精会神地看,让这一幕铭刻在记忆深处,想不到还有别的任何方式,能更加完美地记录与挽留。
身体里好像有一种快要蓬勃而出的浪潮,她努力克制着,感叹地说:“好漂亮啊,这是我第一次坐私人飞机看日出,也是第一次在万米高空跳华尔兹。”
钟逾白说:“我喜欢第一次这个词,新鲜,精彩,难忘。”
他的声音落在她耳侧,清隽优雅的面容,高挺的鼻梁,勾人的唇角。
离她分外的近,突破了他们该有的距离。
他说,他有他的秩序。
纪珍棠想,她的世界,何尝没有陷入一种一成不变的秩序中呢?
日升日落,披星戴月。程序化的一天又一天,看不到成果的奔忙,让她的底色变灰,被迫跌进了一场枯燥循环。
直到今时今日,在这无人的高空,她终于能够彻底逃离了一次,像是私奔,私奔到宇宙的尽头。
旖旎的夜,脱轨的秩序。恒久的情调,日月同辉的浪漫。
一切都很短暂又很漫长,短暂到睡一觉就要告别,漫长到她永生难忘。
纪珍棠笑说:“可是这架飞机姓钟哎,你都乘坐过无数次了,早就没有我的感受新鲜。”
他不以为然,放低声线,唇齿之间迸出的是点点蜜意:“我也是、第一次有了女主角,第一次坐在这架飞机上时,不会觉得孤独。”
她的心脏也在变成粉色,大幅度地膨胀,收缩,鼓动,停不下来。
他接着道:“第一次,在这种时刻为女士献一朵玫瑰。”
男人嗓音低磁,因为距离迫近,而一再压低,更为令人感到震荡,句句扣在心坎,贴近心房。
钟逾白说着,变戏法一样,不知道从哪里取来一朵红色玫瑰,花枝缠绕在他骨节分明的指缝之间,被举在窗前,宇宙做幕布,为童话里的世界增色。
他微笑着:“对她说:早安。恭喜,这一刻的你又是崭新的了。”
第20章 第 20 章
◎上瘾,沉醉,情愫泛滥◎
她分明昨晚滴酒没沾, 此刻却有一点醺意。
成熟男人的魔力,在于一种沉淀感,他的嗓音, 他的眼神,他的存在,就像一杯醇厚的浓酒, 经由岁月的发酵,被稀释了度数,少了灼身的辛辣热烈之感, 却让人回甘无穷, 越发上瘾, 沉醉,情愫泛滥。
“好看。”
纪珍棠接过那朵娇艳的玫瑰, 瞧着花瓣上沾着的细密水珠, 问道:“就一朵吗?”
钟逾白说:“多了, 岂不是显得我处心积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