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南小山
“迦陵痛心疾首地回头看了你一眼,念念有词,老大,我、我……然而他的话还没讲完,紧接着,一道闪电划破天空,噔噔噔,本集结束。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她导完一出大戏,满足地笑看他,又转而有点难为情,抿抿嘴唇:“我的戏瘾比较大,为此还报过话剧社团,是不是好幼稚?”
钟逾白纵容地笑了一笑。
她喜欢玩,他就陪着胡闹,还一本正经地夸一句:“很有趣,考不考虑拍成电影?”
自己的水平几斤几两她还是懂得,吐一吐舌:“不啦!志不在此。”
纪珍棠说完,也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噜喝一口,“还没有说呢,为什么突然来找我?”
他似无奈,摇一摇头,“什么都要理由。”像是借口都编到山穷水尽。
末了,显得有那么几分气馁与怠惰地说一句:“不如你帮我想一个。”
他说着,提起茶壶,不紧不慢替她倒满茶水。
她怔然,懵懵地“啊”了一声。
钟逾白看着她,继续说道:“我想见你的理由。”
“……”
纪珍棠垂下了脑袋,揣摩着这句话,脸色变成很复杂的红润,过好半天。
她很小声地,问一句:“你是不是看到了啊,我给你发的,又撤回的内容。”
钟逾白不答,浅浅地凝视她片刻,轻喊一声:“阿珍。”
随着她抬头,他正色问:“告诉我,为什么难过?”
她摇头,不肯多言:“不想说了,说出来你一定会觉得我玻璃心,伤春悲秋,自讨不快。”
“玻璃做的心?”钟逾白好像是没太听过这样的说法,他沉默地思索片刻,说道,“那我把它捧在手里,再听你说。”
他说着,将手中的杯子托在掌心,给她示意:“免得摔到地上,会碎掉。”
她不说话。
“好吗。”
如果不是他出现,她是察觉不到难过里还裹着一层委屈的情绪。如果不是有人告诉她,流泪不是罪过,她也会以为一颗玻璃做的心罪该万死。
纪珍棠扁了扁嘴巴,像是在克制着情绪。
钟逾白见微知著,取出一块干净的白色手帕,掖进她的手心。
“不哭。”
第23章 第 23 章
◎这天夜里,情调浓稠◎
“可是没有一个人会托着另外一个人的心, 到地久天长,手酸了,自然而然就放下了, 耐心有期限,爱意有尽头。”
纪珍棠没有哭,反而挺平静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那块帕子塞回他的手中。
钟逾白平静地看着手中的帕子,又听见她说——“你说的, 没有什么是永垂不朽。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也是你说的。商人讲话多违心, 我能信几句?”
她映着水光的眼像是孤寂飘零在宇宙里的星辰,而此刻这颗孤单单的心正围绕着他转。寻求落地, 又仍有犹豫。
钟逾白借着灯光打量她高眉骨, 深眼塘的高级骨相, 在微微皱眉的时候, 她那双浅得不需要人揣度的眼里,困惑昭然若揭。
与困惑相伴的,还有一点期许。
期许他的反驳, 等着他快说耐心没有期限, 爱意没有尽头。
期许地说着,快点哄一哄我, 骗一骗我,我很需要。
钟逾白道:“人不止一重社会身份,我同你谈过生意?”
言外之意, 在你面前, 我并非商人。言外的言外, 我讲的话还是讲求几分诚心的。
纪珍棠的困惑慢慢消解,她几分俏皮地扬了扬眉:“那你在我面前是什么身份啊?”
他说:“你认为如何,我统统接受。”
纪珍棠瞳仁一跳。
这话很明了。他们的身份,他们的关系,决定权在于她。
纪珍棠继续托腮,假意发呆,晃了两下手里的骨瓷杯,看看里面的水,又用余光扫着旁边波澜不惊的男人,“你大晚上来找我一定有事吧?”
话题绕回来,她情词迫切,问他到底欲意何为。
她如此的需要一个理由,来填补那一点堪称害怕的悸动情绪。
于是直直地望着他。
钟逾白笑了一笑,几分无奈。
半分真半分假,他交代了来拜访的理由:“下班后,附近茶座老板请我去吃茶,我路过青云坊,见你姑姑匆忙出去,想打声招呼,但错开了。接着就看见你,风里来雨里去,湿淋淋的。所以来寒暄两句,进门看到了你在发呆,坐下听你给我讲浴血hei帮。”
纪珍棠坐直了身子,咧着嘴巴笑起来:“所以是阴差阳错嘛。”
他微笑,颔首:“阴差阳错。”
又评价道:“很美好的词,我也喜欢。”
“哪个茶座啊?”她聊起了别的,又像在探他发言的虚实。
钟逾白答:“誉云楼。”
“我知道这家的老板,听说很有钱呢。”纪珍棠暗测测地说,像聊八卦,“虽然离得很近,我长这么大都没有进去坐过,听说消费很高——那你现在还去吗?”
他说:“已经打烊。”
纪珍棠:“哦。”
钟逾白瞧了瞧她下敛的眉目,缓声地、宠溺地说:“下回带你去。”
“谢谢老板!”她笑逐颜开,双手合十举过头顶,“让我拼个桌就好啦。”
钟逾白也淡淡地笑起来。
“姑姑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也是不担心你饿肚子。”
“饿了就点外卖啊,早就习惯。”
他想了一想,说道:“寻欢作乐的方式很简单,美食可以止痛。”
纪珍棠似懂非懂听他说。
“一起去吃些东西。”
纪珍棠不扭捏:“我想吃馄饨!”
钟逾白起了身,淡道:“走吧,看看哪里有馄饨。”
有一些人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让人心甘情愿跟他走,姑姑的店也不看了,随意地挂了把锁,纪珍棠就钻进他的车。钟逾白自己开车,将纪珍棠带到她指定的一间老馄饨店。
她心满意足地舀汤在喝,店里没多余的人,钟逾白没有吃东西,面前摆着免费的茶水。
纪珍棠瞧他一眼。
“其实你也可以去演谍战片,就是那种人狠话不多的男主角,只有你身边的心腹才知道你的一言一行意味着什么,在旁人面前深藏不露,冷冷冰冰。一个眼神使给迦陵,他就知道要杀哪个人,然后说遵命!咔,一刀解决,溅一脸血。”
她说着,用手做了个解决的动作,眼神冷厉:“有没有那感觉?说真的,我如果不学习设计,一定考虑去当个编剧或是导演。”
说罢,又忧伤地改了口:“学艺术都要烧钱,学导演也不好,爸爸又要——”
紧接着,被汤水卡了喉:“咳咳,咳咳!”
钟逾白但笑不语,体贴地帮她递纸巾,等她平复,才开口:“话留到饭后说也不迟。”
“知道啦,”她擦着嘴巴嘟哝,“食不言寝不语,哎,怎么你也要同我讲规矩。”
他说:“我不讲规矩,只是出于安全考虑。”
美食果真可以止痛,分泌了让人快乐的多巴胺,纪珍棠开心了许多。
小餐馆外面是江,江面水声潺潺,因为落雨,开游艇趴的公子哥也不来了。今天脚步到哪里都显得冷清。
纪珍棠再抬头,见一片昏暗的天空。
钟逾白背对着那片天,安静地等待着她。
“我小的时候认识一个阿姨,她告诉我不开心的话就数数星星,你知道夏季大三角吗?她指给我看,我都现在都记得那个位置,最治愈的就是满天繁星了。”
纪珍棠仰着头望天,“可惜一到雨天就看不见了,人还偏偏容易在雨天不开心,想看星星都没有。”
钟逾白看着她的眼神变深了一点,但仍没有起太大的波澜,半晌,他开口说道:“有一个地方可以看星星,要不要去?”
纪珍棠张了张嘴巴,用一副疑心有诈的表情望着他。
钟逾白只是微笑。
“盛情邀请。”他这么说。
半小时后,她回忆是怎么被他拐到这个高级公馆的洋楼,但觉得脑袋昏昏,像是触发了梦的端口,滑脚一跌,眨眼就站在这晶莹富丽的大灯之下,抬眼看,发散状的灯影落在天花板上,家中装潢很艺术,窗与灯的色彩交相辉映,典雅的木质扶梯,衬幽绿的墙角植被,像法国人的住宅。
“这是你家呀?”她说话的声音都不敢太大。
钥匙一撂,回到这里,他姿态舒展,显然是足够熟悉的根据地。钟逾白说:“称不上家,不过是长久些的住处。”
“你家可以看星星?真的不是在拐卖少女?”纪珍棠满头问号,“你不要骗我,我很傻的。”
这样说着,脚步却在随着他往上走。
钟逾白走在前面领路,笑了笑,在转角处回望她:“拐都拐来了,如果我是你,一定看看有什么玄机。”
她没有说,正有此意。
目的地是他的主卧。
很大一间房,两面落地窗,窗外是疏疏的梧桐,再往远眺,看得到江,因为公馆建在山腰,视野很好,影影绰绰看到江畔码头,灯红酒绿的会所。
纪珍棠驻足在门口。
莫名真有种上贼船的感觉了……
她在那一秒钟不是没想过逃走,甚至仔细回想了来时的路线,压着心下的忐忑,抬头跟钟逾白对视。看穿她心中顾虑,他稳住她说:“今天什么也不做。”
“……”她心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