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下玫瑰 第74章

　　毛清也听说了姜南音这边需要人手，也亲自去找了认识的人，帮她招了一批员工。

　　工作室逐渐步入正轨，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林媛再次出现在工作室的时候，汪瑶整个人都警惕起来，瞪着她：“你来这里干什么？”

　　她的语气不太好，很是不待见林媛。

　　林媛捏了捏手里的铂金包，低声道：“是南音叫我来的。”

　　今天接到姜南音的电话时，她都很是不敢置信，毕竟姜南音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她。当她说了可以再商量原谅姜惜后，她狂喜不已，将工作推掉了，立马就赶来了。

　　汪瑶不太相信，狐疑地看了她几眼，拦在楼梯口，就怕她跟上次一样，一个不注意就跑楼上去了。

　　林媛脸色一僵，但没像上次那样盛气凌人，客客气气地说道：“你要是不放心，可以上去找南音问一下的。”

　　汪瑶半信半疑地看了她一眼，“我不上楼，你要是也跟着上去了怎么办？”

　　她点了点头，掏出手机：“我打电话问她。”

　　林媛见她跟防贼似的防着她，一向高傲惯了的她心头掠过一丝不满，但想到她有求于人，而且，在姜南音这里，她不敢再闹出什么动静了。

　　林媛想到孟怀京那个冷厉的眼神，脊背微微一紧。

　　她是真的相信，自己闹起来，让姜南音不高兴了，对方有能力对付她的。

　　汪瑶问了姜南音，听到她说人确实是她约过来的时候，有点惊讶，诧异地看着林媛。

　　“你让她上来吧，放心，我没事的。”

　　那头轻柔的声音安抚下她的不满，汪瑶哼了一声，让开了半个身体，语气冷冷地：“上去吧。”

　　林媛低头，上了楼。

　　姜南音正在绣房里，她背脊纤薄，修长秀美的脖颈微弯，迎着光，侧颜精致，浑身上下有种出尘静好的气质。

　　这是林媛第一次见她绣东西的样子，心里生出一股强烈的震撼感，当即顿住脚步，愣愣地站在那儿。

　　姜南音察觉到她的视线，抬起纤长的睫毛看过来，眉眼淡然地收回目光，将针扎在一旁的小手枕上，站起身：“您来了。”

　　林媛回神，“……嗯。”

　　她忽然有点不敢看这个女儿了，几秒沉寂过后，林媛又打量起姜南音，相较于几个月前在常莺葬礼上的她，如今她的气质里多了几分恬然高贵，也多了几分圆融如意，好似浑身的刺悄无声息地消失不见了。

　　这种浑然天成的矜贵，她曾在孟怀京身上见过……

　　林媛望着她的眼眸。她的眼睛很像自己，清凌凌的，带着股蓬勃的生命力，只是她一心功利，多了几分商人的市侩和精明，而她初心永存，目光澄澈。

　　林媛突然心里有了这样一个念头，如果自己当初老老实实地学习苏绣，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但这个结果，没有人能给她答案，但她知道，她有野心，不会永远待在那个小地方。

　　姜南音温声道：“去我的办公室谈吧。”

　　说完，她甚至亲自替林媛拉了下门，林媛看着她贴心的动作，愣了一下。

　　“要喝茶还是咖啡？”姜南音问道。

　　“……咖啡。”林媛失神地回答道。

　　姜南音找了一只一次性纸杯，替她泡了一杯热咖啡，“抱歉，我这里只有速溶咖啡。”

　　“没关系。”林媛双手捧起那杯咖啡。

　　姜南音笑了下，没说什么，林媛其实很挑剔，在姜家没住多久，就知道她这人只喝手磨咖啡，咖啡豆都是特意去国外买的，这种廉价的速溶咖啡一向是看不上的。

　　姜南音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茉莉花香味弥漫在空气中，清新好闻。

　　她坐在沙发上，摩挲了一下杯沿：“我可以原谅姜惜。”

　　林媛来之前还很是不敢置信，满脸忐忑，听到姜南音亲口说出来，脸上除了喜悦，还有一丝怀疑。

　　姜南音突然改口，一点都不像是她的风格。

　　头脑发热的喜悦退去，林媛理智回归，她试探着问道：“你还有其他条件吗？”

　　姜南音轻轻道：“有。”

　　顿了顿，她继续道：“我想和姜家断绝关系，以后互不打扰。”

　　林媛听着她这样冷静淡然的说出这句话时，喉咙发紧，她直勾勾看着姜南音的眼睛，她的眼神不再含有任何怨怼，跟看陌生人一样。她心底突然一痛，传来一股空洞洞的茫然感。

　　她们母女之间，不知不觉中，竟然走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但是姜惜在她这儿永远是第一选择，林媛只是犹豫了几秒，就点了点头。

　　“好。”

　　话落，她看到姜南音唇角漾开一抹轻松的笑意，带着冲破枷锁的热烈。

　　林媛口中苦涩不已，她想，速溶咖啡果然太劣质了，味道这么难喝。

　　姜南音谈清楚了之后，也没有了精力再陪着她说话了，最近是真的很忙，她都恨不得多长出几只手来。

　　她起身，做出送客的姿态：“您如果感兴趣可以自行参观，我还有点事，就先去忙了。”

　　说完，她往外走去，推开办公室的门时，她动作一顿，蓦然回首，嗓音轻轻：“我能问一问，您为什么这么厌恶，不，这么恨我吗？”

　　她经常能在林媛的眼里见到恨意，仿佛她是多么罪大恶极，难以宽恕的坏人一般。

　　她以前也好奇过，又每次都逃避这个问题，这次她忽然想问清楚。

　　林媛一愣，涩然道：“当时生你的时候难产，我们三个都差点死在手术台上……”

　　闻言，姜南音神色微怔，似乎是没想到这个原因，心里的某个黑暗角落骤然坍塌，光从缝隙里洒进去。

　　她曾觉得是自己不讨喜，也曾想努力做个听话乖巧的孩子，但没成想，理由竟然这样的荒谬。

　　她卷翘的眼睫颤了一下，目光定定地看着林媛，“怀孕是您的选择，不是我的选择。如果可以选择，我也不会选择当您的女儿。”

　　姜南音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但说出这句话，心里却是格外轻松。

　　没有谁一出生就背负罪孽，纯净无暇的孩子最是无辜，出生并不是他们的选择，是母亲的选择。

　　她笑了一下，她没有任何的错，只是运气有一点点不太好，没有遇见好母亲。

　　仅此而已。

　　【?作者有话说】

　　音音的退让，其实是另一种蜕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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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老公

　　简约的办公室内, 林媛愣愣地坐了好久，手里冒着热气的咖啡也早已冷却。

　　她垂下眼，看了一眼, 一口将咖啡喝完。

　　细细想来，这居然是她第一次喝姜南音给她泡的东西。她失神地想了一会儿, 记起来以前小小的姜南音曾给她泡过一次桂花蜜茶, 林媛当时还没有怀上姜宸，一直被婆婆逼着喝调理身体的中药, 自然看到姜南音就心生憎恨。

　　看着小姜南音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气不打一处来, 她一把将那杯桂花蜜茶厌恶地推开了, 并没有喝。当时小女孩分明是想哭的，但看到她脸上的厌恶, 愣是憋着眼泪, 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自责是她没有搞清楚她的喜好, 然后安静地离她远了点。

　　那个时候的小南音很努力地讨好她, 像是一株顽强的野雏菊, 不起眼，但很努力地绽放光芒, 吸引着路人的目光。

　　后来她怀上姜宸后, 更是不常去苏城了, 因为她生下了继承人，姜家对她并没有那么苛刻, 她渐渐地开始在姜氏站稳了脚跟, 整日在生意场上周旋, 自然也没有时间去想那个偏远小城市里的年迈父母和不喜欢的大女儿。

　　再后来……再后来那个小女孩长大了, 成长得清冷倔强，再也不会小心翼翼地向她靠近了。

　　林媛突然就感觉心脏痛得揪在一起，那段褪色的回忆重新翻出来，却让她无地自容。她感觉，自己永远失去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冰冷的咖啡让身体也冷了下来，她提着自己的铂金包，悄然地离开了办公室。

　　下楼梯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姜南音的方向，光影在她的整个人上镀了一层金边，高贵出尘，再难以靠近了。

　　林媛内心复杂，慢慢地下了楼，坐上车，吩咐司机去警察局。

　　姜南音提前打过招呼了，姜惜因为受害人家属那边决定私下和解，人自然是可以放出来了。

　　林媛站在门口，看着消瘦苍白的姜惜慢慢地走出来，眼眶一热，柔声喊她：“惜惜。”

　　姜惜在拘留所待了十天，整个人就跟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皮肤干燥，眼球布满了血丝，一整个人狼狈不堪到极致，再也没有往日的光鲜靓丽。

　　姜惜眼神呆滞，听到林媛的声音，眼珠子动了动，旋即惊喜地跑到她身边，一把抱住林媛，热泪滚滚：“妈妈！呜呜呜，你终于来救我了。”

　　林媛轻轻拍打着姜惜的后背，脸上也满是疼惜，姜惜从小身体不好，家里人对她也多有纵容宠溺，这还是这么大第一次受这样大的罪。

　　“好了好了，没事了，我们可以回家了。”林媛柔声哄道。

　　姜惜还有点不敢相信，反复确认：“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回去吗？不用再住在这里了吗？”

　　这十天对她而言，简直跟噩梦一样，每天睁开眼，简陋到不行的房子和满屋子的罪犯，她在里面总是被欺负，她哭过几次，也去告过状，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每次都姗姗来迟，也更倾向于调解，并不会处罚。

　　她每次告完状，她就会被她们欺负得更狠。后面她就只能强忍着，尽量避开她们。

　　最开始她还抱着希望，想着自己很快就会被放出去，毕竟姜家在京市有权有势，但慢慢的，一直没有动静，她才慌了，林媛来探监的时候，她问她什么时候自己能出去，但林媛总是闪烁其词，迟迟不肯给她答复。

　　那时候，她一颗心沉入谷底，明白了，自己得罪的人，远比姜家更加有权有势，这里面的一切，对她的漠视，也算是一种对孟怀京无声地讨好。

　　姜惜心如死灰，整个人都绝望了，也开始忏悔起来，自己为什么要去得罪姜南音，嫉妒使她蒙蔽了双眼，失去了理智，她无数次后悔，自己当时头脑发热做下来的事。

　　现在跟她说要带她回去，姜惜都有点不敢相信。“姐姐，她原谅我了吗？”

　　她知道，只要姜南音松口，孟怀京一定会顺着她，她也就可以出来了。

　　林媛面色复杂：“对，你姐姐她，原谅你了。”

　　姜惜破涕为笑：“妈妈，我错了，我不该和姐姐作对的，我以后都不会了，我会对她很好很好。我也想跟她说谢谢和对不起……”

　　林媛苦笑了一声：“不用了。”

　　姜惜一愣：“为什么？”

　　林媛：“她和我们家断绝了关系，我们以后不要去打扰她了。”

　　姜惜愣住了，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会原谅自己了。但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姜家这样对姜南音，她对这个家根本没有一点留恋。

　　母女俩一路沉默着回了家，车开进地下车库的时候，发现车库里停了一辆车。

　　林媛看到那辆车，脸色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