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走走停停啊
所以他们俩,一路风驰电掣坐着小飞机赶到集合点。一下车,看到老秦带着个细高个儿的长发姑娘,带着墨镜,看不清长相,但从穿衣打扮来看,应该很贵!
“那位,应该是秦总新娶的娇妻。”他们走过去,准备上船,周格凑到鸣跃耳边,悄悄说。
“哦,你怎么知道?”他也侧头低声问她。
“映姐上次说的。”周格一头说,一头扬手和那边正登船的人打招呼,满面笑容。
“映姐知道的真多!”
“那是。”
大概是提到了“曹操”,曹操很快打了电话来。
远映电话打来时,渔船起锚出发到海钓点,飘在海面上。周格站在船沿向外看,灰濛濛的天,孝干师兄站在她右手边,滔滔不绝讲他上一次海钓的经历。
“喂,映姐!”她举着手机一称呼,老蒋马上不言语了。
“小格,你去哪儿了?怎么不在办公室?我来上班了。”远映在电话里中气十足,不像是以泪洗面肝肠寸断过的样子。
“哦,我今天和几个朋友出来海钓,你不是要休失恋假么,所以没叫你。”周格解释着。
“失恋假”三个字,一字不落地飘进老蒋耳朵里,他不自觉地朝周格手边挪了挪。
“海钓!我喜欢啊,我擅长,你们在哪儿呢?我现在来找你们。”远映辟里啪啦地说,像珍珠项链脱了扣,一颗颗掉在地板上。
“我们已经出海了,要不我把晚上吃饭的地址发你吧,你赶晚,来吃我们钓上来的海鱼。”
“也行,你发给我。”远映在电话那头撩了撩头发,觉得自己痊愈了,可以重出江湖。
她这回痊愈的速度着实有点儿快,完全超出了周格的想像,记得上次,在深夜居酒屋把烂醉如泥的远映搬回家,她还弄丢了一部手机呢!这次好了,她没两天就活蹦乱跳,看来,甭管什么事儿,失恋丧偶破产……多经历经历,就都不是大事儿。
周格低头被海风吹得睁不开眼睛,发地址给远映。老蒋也眯着眼睛,偷看周格的手机屏幕,“怎么,老胡要来?”
“嗯,映姐刚好有空,我发地址给她,一起来吃晚饭,咱们多钓点儿鱼。”周格抬头来笑笑,知道孝干师兄一直在旁竖着耳朵呢。
“那我,可得赶在她来之前,钓个美人鱼上来。”老蒋把住钓竿,放眼远海去。
“那你努力!”周格发完地址,用眼神鼓励他说。她自己绕到鸣跃那边去,听船上的老师傅传授海钓经验。
鸣跃欠身来问她:“映姐要来了?”
“嗯,”她点点头,“放心,她和孝干师兄,从前相爱现在相杀,见面不会尴尬的,和你见过的那些前夫前妻不同。”
“他俩可真是一对与众不同的离婚夫妇!”鸣跃戴着墨镜,高挑洒脱,摇摇头表示大开眼界。同时想到自己和倩茹,最好是今生不要再相见。
周格没注意他说话的表情,兀自哈哈笑起来,对着迎面吹来的海风。她生活里的妙人屈指可数,映姐和孝干师兄算得上 TOP1。
他转头来看她,正看到她笑得露出两排白亮的牙齿,他索性多看一会儿,反正藏在墨镜后面,她发现不了。
老蒋终究没钓到美人鱼,他这把年纪的男人,就算真的咬了钩,也明白钓上来没什么好处的道理,不过在海里溜溜而已。
他们边钓鱼,边天南海北地聊天,说新认识的朋友,新接触的资讯,新了解到的政策风向。社交的真谛还是交换信息,举一人之力不能完成的,就多找几个人,横竖生意就是这么做,分担风险也报团取暖。
周格倒是这伙人里收获最多的,她不懂海钓的方法,全靠船上老师傅现教,和其他人自以为深谙钓鱼之道不同。她胜在孺子可教,钓上来的海鱼数量一骑绝尘,黄翅鱼五、六条、路亚、鲈鱼都有,还有乌贼和几种不认识的品种,沉甸甸一大筐。
鸣跃帮她提着上岸,笑着调侃:“我服了,钓鱼上你真有两把刷子。”
“亏了没比赛吧,不然你们都是手下败将。”周格也没想到,能赶上这么好的运气,她是打麻将常常摸不到金的人。
“全靠你了小格,不然我们晚上只能吃点儿海带、紫菜了。”老蒋蔫头耷脑,数他钓到的少,两条小猫鱼,吃不得,放掉了。
“哟!说好了吃海鲜的,海带可不行,我不爱吃。”远映何时到的,超大帽檐遮着半张脸,走在老蒋身侧瞟他一眼,幽幽接口。
“海鲜有啊,海瓜子儿,给!”老蒋没好气地把一兜小贝壳塞在远映手里,快走两步,走到前面去了。
“呵,几天不见,这么大气性!”远映情绪像这天的海滩,低潮后的阳光明媚,偶尔飘过几朵云,不碍事。
吃晚饭时,秦总又叫了两个附近的朋友来,他们的饭局向来这样,越吃人越多。
穿着大花衬衫的男人,大眼睛双眼皮,长相很周正,拉椅子插着远映和周格中间,同远映寒暄:“美女贵姓?我就住这附近,姓陈,叫我小陈就行。”
远映还没开口,老蒋举着筷子替她先说:“她姓胡,胡建人的胡。”
被远映狠狠瞪了一眼,她扭头来一笑,挑眉道:“别听他的,我姓胡,狐狸精的胡!”
听得鸣跃,忍不住要笑出声。周格习以为常,夹了一筷子凉拌鱼皮给他,眼神提醒他:克制克制。
他会意地艰难点点头。
他们这趟船回程靠岸的早,五点多就开始吃晚饭了,周格觉得赶回家应该没问题。结果老秦叫嚷着:“今天真够早的,等会儿咱们来第二场,敞开了喝酒去,我请客。”
带头大哥兴致这么高,是不能站起来反对,说我要先走的。周格悄悄和老蒋使眼色,“孝干师兄,第二场我就不去了,我得回家,木木老师来家访。”
“哦,行啊,等会儿你抽个空先走,没事儿。”老蒋点头,转眼看到鸣跃,问他:“兄弟,你要不要去喝一杯,秦总的居酒屋,情调很好的。”
“不了,我明天一早的动车票,回古田,喝不了酒,下次吧,下次我请。”鸣跃也请假,低声说。
“你俩真是,正好一块儿来的,一块儿回吧。”老蒋也没强求,了了道。
所以趁着转场的功夫,周格和鸣跃随着人群,错后几步,落在最后。夜色里,几辆车纷纷发动,亮起车灯驶出,男男女女的夜生活正式开始。
等他们车子依次开出去,周格才按了车钥匙开锁,“你订了明天一早的票么?”她回头来问,走在一片碎石路上,如水的月光下,一不留神,“哎呦”一声,左脚踩到一块石头,没踩稳,一歪身滑下来,骨头里传来“咯啦”的声响。
鸣跃赶着上前扶住她,也晚了,她钻心疼,疼得低头满脸皱成一团,眼角涌上泪花。
“怎么样?崴了脚么?”他关心地问。
她半天说不出话来,鸣跃一手托着她手肘,一手开了手机灯照亮,她光裸的脚踝,粉白一片,看不出什么!“还能动么?你扭一下试试。”他弯着腰。
第32章 三十二 补钙
她无声了片刻,要强,不肯出声。深吸了口气,依言尝试着扭一下脚踝,一开始麻木得使不上力气,后来一动,使岔了力,痛得两手攥紧,抓的鸣跃的手臂骤然一痛。
他抬头来看她,“先找个诊所看看吧。”他说着,有一刻想顺势抱她上车,要伸手时又迟疑。
他一迟疑,她缓过来,摇头低声说:“不用了,先走吧,你来开车,我得赶回家去。”
他没动,“你这样能回家么?马上就会肿起来的。”
“不要紧,走吧。”她坚持,扶着他手臂转身,一跳一跳,左脚不敢着地。
他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不知是叹给谁,扶她上了车。
“你这时候不冰敷,出血会很厉害。”他发动车子,还是忍不住说。
“还好,刚刚很疼,现在好多了。”她撒谎说,说着还掩饰地低头看看,好像真的没事似的。
他踩了油门,车子滑出酒家的大门口,开上车道。
其实这时候应该把扭伤的脚抬高,不过碍于在车里,周格忍着脚踝传来的胀痛,一阵一阵,像是宇宙在膨胀。
他没再劝她什么,只加快了车速,开得同她来时一样快。
一直开到她家小区附近,“我帮你开下去,你叫你老公下来接你吧,我就不送你上去了。”他说。
“嗯,前面那个路口绕过去,进地下车库。”她回应说,抬手指了指。
他开车进车库,停好车,她扶着车门下来。
她没有打电话给家里,他递给她车钥匙,她还是没打。
他道了别转身走,走出去几步,留心听着,她一跳一跳进了电梯间,依然没有打电话。
周格到家时,来家访的老师刚落座不久,她抱歉地寒暄:“哎呀,我回来晚了,真是不好意思。”藉着换鞋的动作,自己揉了揉脚踝,痛得咬牙。转身来硬走了两步,坐在沙发上,没有失态。
一切都还好,赶得很及时。
杨帆端了茶水来,木木挨在妈妈身边,说到孩子的爱好特长,周格说:“木木准备了古诗,是不是?”木木点头,挽着妈妈手臂,背诵了《古朗月行》。
老师眼里,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没错。
送客时,周格礼貌地起身,一站起来就疼得结紧了眉头。杨帆没看见,他热络地去开门,招呼木木,“来,我们一起送送曾老师。”
周格调整着表情,扶着沙发扶手。
老师走了,杨帆回来看见周格还在站在原地,他关上门,“还好你赶回来了,还是这样比较好,老师刚刚说,要我们做家长的,协调好时间,陪孩子度过一二年级,学习习惯养成的阶段。”他说这些话时,脸上洋溢着满意的笑容。
周格痛得笑不出,她一瘸一拐地扶着墙,回房间去,“对,我赶回来了。”她没回头,只这么说。
杨帆站在她身后,终于发现,她扭伤了脚。
他听到她在卧室找东西的动静,不一会儿,她进了浴室。他在客厅的药箱里,拿了瓶气雾剂走进去,发现她从床头柜里翻了一瓶小的出来,已经喷过了。飘窗边,留下一团浓郁的药水味。
她关着浴室门,他经过时,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没说出声。孩子在门口叫他:“爸爸,我们玩折纸吧,我想做这种玫瑰花,送给妈妈。”
“哦,”他答应着,“好,来吧。”他没跟孩子的妈妈说上话,只好去折一朵玫瑰花。
周格睡前,坐在床沿上低头看自己扭伤的地方,紫红的肿成一片,她凝神盯着,发了面的馒头一样,鬼使神差,伸出食指去按了按,疼得龇牙咧嘴。她这么自作孽时,不知为何,想起早两年,跟着杨帆回老家过年,她因为爱漂亮,穿裙子着了凉,躺在姑奶奶家发烧,杨帆被亲戚们拉去喝年酒,喝醉了半夜才回来。她高烧四十度,熬到早晨才退烧,那时她也没怨过谁……
她垂着头笑了笑,嘲笑自己真是个健忘的性子。发了一会儿呆,隐约听到外面,孩子洗澡,孩子爸爸帮忙拿浴巾进去的声音。想起小时候,自己没有爸爸,羡慕别人放了晚自习,有爸爸来接;后来有了妹妹,羡慕妹妹有一个爸爸……
长大并不能消弭那些留在记忆里的缺失,不过让她学会了朝前看,她朝前看的习惯让她不计较眼前的得失。
她抬头看见杨帆走进来,她盯着他的脸,有一刻在想:是我太不爱计较了,让你们觉得怎么对待我都可以!
他被盯着,有点儿不自如,抬手指了指她的脚,生涩道:“怎么样?好点儿了么?”
她转头掀开被子,躺下了,“好了!”她说。
他站定看着她睡下,没再说话,转身去了客厅,边走边觉得莫名其妙,难道孩子老师家访不应该早点回来参加么?扭伤了脚,这事儿就变成另一码事儿了?是非对错就变的不一样了?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看书,始终盯着一页。
沙发很舒服,松软有度还附和人体工学,迎合了他所有的需要。他仰躺着,一晃到了 12 点多,可惜空调风太冷,他给冻醒了。
醒了发癔怔,他有点儿腰疼,起身走回卧室去,倒头的一刻觉得还是床上好。
清晨光转,并没有变成焕然一新的一天,卧室里还是昨晚的气氛。生物钟让周格早早醒来,感觉到身旁动静,是杨帆起床去跑步的声响,她背身躺着没动。
鸣跃昨晚发了信息来问她,扭伤的地方怎么样?可惜她睡得早,没看见。这时举着手机回复他:还行,不严重。
他们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眼前的事已经够多了。
周格起床时深吸了口气,踩进拖鞋里,准备好了要承受一场剜心之痛,结果,并没如期袭来。她低头看看,红肿着呢,睡一觉好了不成?索性换了重心,用左脚支撑着地,“哎呦!”叫出声。
果然自作孽不可活,她痛得一屁股坐下了。虽然没她预想的那么严重,但一使力,还是疼得不行。她又试着起身走两步,尽量不用力,略有点瘸,倒不是太碍事。
这感觉,就像听说自己得了绝症,又被通知检查错了一样。她心情好起来,一步步走到客厅去,一歪一歪。
“起来了!”吴芳一早已经来准备早饭了,站在厨房门口。木木没几天要上小学,她又开始操心孩子的营养问题。
“嗯,妈,早啊!”周格笑着点头,去给自己倒杯水喝,绕过婆婆时重心不稳,她伸手扶着墙。
“哟,你这是怎么了,崴了脚了?”吴芳偏身来盯着看,看到她左脚坟起的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