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诺 第130章

　　Petro回答，对你而言，是的。

　　宋零诺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她不够“fancy”，也没有“天赋”，在他们的文化和语境下，她只能靠“干货”博得一席之地。

　　Petro问，你为什么花费那么多的时间精力做adaptive fashion？这家公司的老板是Neal Chen，我认为你还不够了解他。

　　宋零诺把碗里的汤喝完，说，这是我的passion。

　　她看着面前的男人翘起嘴角，笑容逐渐扩大，如同听到了世界上最幽默的回答，他真诚地笑出了声。

　　Petro说，你很有趣，我很期待将来和你共事。

　　宋零诺礼尚往来，说我也很期待将来和你共事。

　　嘴上这么说，她心里想的却是——又能共多少事呢？她只要按部就班地把大秀的工作做完，不要得罪这个不可得罪的男人，等他回纽约之后，一切就会恢复从前的节奏：她只需要每个季度和他通一次简短的视频电话即可。

　　Petro拿起纸巾擦嘴，问，你圣诞节怎么过？

　　宋零诺不过圣诞节。这种商家扎堆炒作促销的节日，她没钱凑热闹。周末还有Union的比赛，宋零诺要看男朋友的比赛。

　　Petro说，如果你没有特别的安排，我允许你陪我一起逛街，看电影，吃饭。

　　宋零诺一声不吭。

　　Petro无视她的无语，眨了眨他深棕色的长眼睫，Lingnuo，我一个人在上海，离家人十万八千里，我很孤独。

　　秀导要宋零诺按照逛街的习惯走秀，宋零诺劝说自己，陪Petro逛街就当找感觉了。周六周日连续两天，宋零诺耗完了全年的逛街能量额度。她希望Petro不要再对她提任何非分要求。

　　如她所愿，Petro的圣诞节过得很满意，没再来烦扰她。

　　周一早上到公司，宋零诺立刻把Petro抛到脑后，开始忙下午要开的适应性时尚项目双周会。她低迷的能量值需要靠做喜欢的事情得到提升。

　　本次会议安排在二十楼，宋零诺提前一刻钟上楼，在大家来开会之前做好准备工作。等电梯时，她碰见Petro。两人一前一后进电梯，宋零诺按下“20”，Petro不动。宋零诺看他一眼，没多问。到了二十楼，两人一前一后出电梯，宋零诺抱着电脑走向大会议室，Petro则去了反方向。

　　姜阑办公室的门开着。Petro走进去。姜阑问他，圣诞节过得好吗？Petro说很不错，超出我的想象和预期。姜阑笑了，继续问他，有什么反馈吗？

　　Petro说，我不反对你的决定。

　　姜阑说，你是否反对，都不影响我已做出的决定。

　　Petro说，但你仍然希望我不反对，不是吗？我不反对，会让你的决定实施起来更加平滑。

　　姜阑再度一笑，可以让我知道你不反对的原因吗？

　　Petro回答，她的collaborative level很高，我不反对和这样的人共事。

　　会议准时开始，戴培敏分享适应性时尚项目二期更新后的GTM规划，强调几个关键节点和里程碑，并提醒对应的部门负责人准时交付。这次会议的整体氛围与之前都不同，顶着陈其睿的最高指示，每个部门老板都清楚该以什么样的资源和重视度来配合项目二期的推进。

　　宋零诺全程都在认真做会议纪要。这种纯体力劳动，韦霖绝不可能浪费精力去做。宋零诺也承认，韦霖的才华不应该被这种事情消耗。

　　沟通完二期的GTM，戴培敏转回已上市的一期产品，分享经陈其睿确认的新销售模式。会议上，戴培敏并没有提及新销售模式是由谁提出的，宋零诺敲键盘的节奏顿了顿，看向韦霖。韦霖表情如常，并不计较。早在上周韦霖就预言过，戴培敏绝不会让宋零诺和韦霖在跨部门会议上被当众表功，这不是故意打压她俩，而是不希望两人的老板施谨在各部门面前出风头。当时韦霖说，无所谓，只要大老板和阑总心里有数就行。宋零诺不得不佩服韦霖的先见之明。

　　一如宋、韦两人提出的方案，戴培敏分享的内容也是如何转换产品的目标客群，针对一二线城市的富裕老年女性以及因手术治疗而需要短期使用轮椅的高收入女性，进行广告内容重制和target marketing策略。对国内总库存一千一百件的产品，何亚天的团队为明年做了全新的product allocation plan，将原先只有上海、北京、成都门店和线上旗舰店的配货渠道扩展为全国二十家品牌直营门店、三家合作买手精品店和线上旗舰店。姜阑也代表品牌中心也表示，未来一年将在品牌传播层级投入专项预算进行always-on的适应性时尚胶囊系列推广，包括但不限于大秀指定runway look，季节性媒体预览，以及其它常规公关手段。此外，电商运营、零售管理、视觉陈列、培训、物流及供应链等部门也相继分享了更新后的本部门支持方案。

　　待这部分讨论及分享结束，姜阑说：“除了探索一期产品在国内市场的新客群和新销售模式之外，我们在过去两个半月内也陆续收到了欧美地区的同事对该胶囊系列表达的兴趣。无障碍服饰细分市场的成熟度因地区不同而差异显著，在过去十周，北美及欧洲市场的零售负责人分别和Neal，Chris和我开了几轮会议，讨论了将‘无畏’的适应性时尚胶囊系列带入欧美市场的可能性。”

　　“无畏WUWEI”单品牌在欧美地区尚无DTC零售门店，零诺时尚北美市场零售负责人Kristen Wade在纽约办公室set up了一间小型showroom，用以展示“无畏WUWEI”适应性时尚胶囊系列，请了几家高端百货的wholesale partner来看sample，几家都表示有兴趣订货尝试，Kristen于是下了六百件的订单。零诺时尚欧洲市场零售负责人Lea Huppert也采取了同样的尝试，跟了四百件订单。

　　这一千件海外订单无疑是一次前景明朗的试水。在各方讨论推进的过程中，姜阑某次开会问Kristen，虽然“无畏WUWEI”还未成熟到能够直接在北美开出permanent retail store，但既然适应性时尚胶囊产品即将于明年春季在北美的高端百货内售卖，那么有没有可能先在北美开出一家“无畏WUWEI”的pop-up store，以适应性时尚胶囊系列为产品亮点，做一次小规模的品牌传播战役，以进一步测试当地市场对品牌的反馈。Kristen和团队讨论后回复姜阑，可以考虑在明年Q3做这件事。两人于是整合方案和预算，向陈其睿汇报。

　　陈其睿给这个剑走偏锋的想法开了绿灯。

　　这是一个以品牌传播为主导的短期零售项目，Kristen认为该由精通Branding & Comms的专家做北美当地的项目负责人，姜阑同意，她指定Petro Zain负责该项目。Kristen没有异议。

　　在二十楼的大会议室里，姜阑说：“相对应地，上海总部也需要有一位精通适应性时尚项目的同事作为主要对接人。公司会短期relocate这位同事去纽约办公室，从明年三月到明年九月，进行为期半年的项目工作。”

　　宋零诺把这些都敲进会议纪要中。

　　她等着戴培敏像之前两次那样问会议室里的所有人，有没有哪位同事想要volunteer？今天主动举手的人应该会很多，宋零诺不确定韦霖会不会举手，但她确定自己不会，因为她明白自己还没优秀到能够承担这份重要工作。

　　可是戴培敏没有发问，姜阑不停顿地讲下去，“综合考虑各方因素和项目整体目标，公司管理层决议由数字化创新与CMI团队的宋零诺承担这项工作。”

　　会议结束后，宋零诺沉默地抱着电脑回到六楼。她给自己找了一间空的focus room，关上门。心脏不循规律地剧烈鼓动着，两条胳膊还是麻的，宋零诺搓了搓手臂皮肤，上面全是退不下去的鸡皮疙瘩。

　　她翻开电脑上盖，输入密码，屏幕上是没关的Notes页面，上面真实地记录着刚才会议中发生的一切。这一切都不是她的幻想。

　　宋零诺突然有点想哭。

　　哭起来容易，但宋零诺没找到时间哭，因为她很快收到了老板的touchbase邀请。宋零诺抱起电脑，走去小会议室找施谨。

　　今天是12月27日，距离明年的3月1日还有六十三天。施谨需要和宋零诺讨论这六十三天内的工作和交接安排。按照施谨的建议，宋零诺去纽约后可以继续做数字化创新的工作，考虑到她要分出足够精力对接“无畏WUWEI”北美的pop-up store和适应性时尚项目，施谨会相应削减宋零诺在数字化创新职能的工作量。

　　宋零诺问：“Vivian，那些我没办法cover的工作要怎么办呢？你会再招一个人吗？”

　　施谨说：“你的headcount还在上海总部，我不可能再招一个人。你没办法cover的工作会由我和现有团队成员一起分担。此外，我会和阑总申请加一个实习生。”

　　施谨的态度和语气完全不像是今天开会才得知这个消息，宋零诺忍不住问：“你之前就知道我会被派去纽约吗？”

　　这真是一个蠢问题。除非施谨作为直接上级批准放人，否则她哪来的机会。宋零诺无法言说心中的感激，她能去纽约工作半年的机会背后是施谨必须承担的额外管理成本。不能听老板说什么，要看老板做什么，施谨让宋零诺认清了一个好老板应该怎么做。

　　宋零诺又有点想哭。

　　她赶紧假装低头看电脑，听到施谨说：“如何在跨文化的环境中工作，这是个很难得的学习机会。 阑总和我都相信你会妥善利用公司为你提供的平台和机会，让自己得到进一步成长。”

　　宋零诺点点头，“为什么会是我呢？”她真的无法理解老板们的选人标准。

　　施谨回答：“在之前Z世代总裁特别奖的评审投票环节，欧美地区的高层几乎都将票投给了你。阑总由此直观地看到了适应性时尚概念在不同地区和市场中的接受度差异，也感受到了公司欧美地区高层对该项目的包容和重视程度，于是主动寄了一批样衣给北美和欧洲市场的零售负责人，这才有了后面的进展。没有人比你更热爱这个项目，也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这项工作。”

　　宋零诺的心脏再一次不循规律地跳动。她的情绪不是因为自己获得了认可和意外的工作机会，而是因为她没有想到，在过去的两个半月中，也有别人在为适应性时尚项目的推广做着努力。

　　她说：“Vivian，我真的非常感谢你。”

　　她又问：“Vivian，我能不能抱一下你？”

　　施谨微微笑了。她的职业化素养没有同意宋零诺的请求，“零诺，你辛苦了。”

　　刘辛辰从秀场回来，带给宋零诺要提前做fitting的衣服，抓着她去六楼的行政洗手间现场试。今天刘辛辰全天外勤，公司的会她一个都没开，但不妨碍她听说了宋零诺要被relocate去纽约的消息。

　　宋零诺在隔间里换衣服，刘辛辰在外面对着镜子补妆，问：“韦霖有说什么吗？”

　　隔着门板，宋零诺的声音闷闷的：“没有。”

　　刘辛辰自认比宋零诺更了解韦霖这种人。如此大好机会，老板给了宋零诺没给韦霖，韦霖能甘心？到时候宋零诺一走半年，韦霖在半年的时间里不把宋零诺在上海办公室的存在感全吃了才怪。等宋零诺从纽约回来，要面临什么样的地狱局面？但今天是宋零诺开心的日子，刘辛辰不煞风景。

　　宋零诺磨蹭了半天走出来。刘辛辰让她立在大理石墙边拍无头fitting照。手机屏幕里，宋零诺两只光溜溜的肩膀突然动了动，下一秒，刘辛辰被她抱住。

　　“你干什么？”刘辛辰被莫名其妙地打断工作，想怒却不能怒。脖子处潮乎乎的，刘辛辰早该想到，没出息的宋零诺就这点出息。不就是被公派去纽约工作吗？这也能高兴激动得哭？

　　刘辛辰犹豫着抬手，想拍一拍宋零诺的后背，叫她别哭了，但她听到宋零诺哽咽着说：“我爱你。”

　　刘辛辰立刻垂下手，“你在犯什么病？”

　　宋零诺也不知道自己在犯什么病。她就是太激动太高兴了，她迫切需要一个宣泄情绪的通道，“我就是爱你。”

　　刘辛辰听宋零诺哭得越来越凶，忍着没把她推开。过了好半天，刘辛辰才重新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宋零诺的后背。

　　这是宋零诺人生中第一次对别人讲出“我爱你”，毫无负担，无比松快。

第115章 . 向下兼容

　　2021年12月28日，刘辛辰跟车去机场接看秀嘉宾。

　　“无畏WUWEI”全球首秀，一共邀请了二十位头部明星，八十位时尚圈和街头圈的KOL，以及二百三十六位上海和外埠的媒体。之前Ken收到黎桃手下发来的logistics安排，一字没改地转给刘辛辰过目。刘辛辰看罢，更加理解了姜阑为什么明知黎桃和季夏的纠葛，却仍然同意把如此重要的一场秀交给这家成立还不到一年、规模还不足二十人的初创小公司。在一个庞杂繁复的项目中，越低级琐碎的事情，越能看出agency团队的能力水准和职业素养。

　　车从机场开往市区。路上，艺人经纪和Ken闲聊，说虹桥T2的国内到达出口连旅客双码都不怎么查，能这么自信自由的也就上海了。Ken说疫情这两年，上海从来没有做过全市核酸筛查，两千五百万的人口，没出过大事，就问你服不服。艺人经纪笑着说服啊，又问，香港这一波新疫情挺严重的，上海的入境防疫顶得住压力吗？Ken说这有什么顶不住的，过去两年是怎么顶的，现在就继续顶。

　　疫情的话题没人想多聊。人大多如此，有些事情只要不落到微观个体头上，大脑就会自动无视它所造成的宏观伤害。艺人经纪看一眼手机日期，感叹道，谁能想到Virgil Abloh已经去世整整一个月了。Ken回应说，没人能想到，你说这世界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你说明年还会发生什么事？

　　刘辛辰清楚地记得北京时间11月29日凌晨时分收到的行业突发新闻。当时看见讣告，刘辛辰被震得困意全无。紧接着，#Virgil Abloh去世#于清晨登顶微博热搜，这位年仅四十一岁的传奇街头服装设计师在离世后被高度曝光于此前从未听说或认识他的数亿中国网友眼前。身为首个掌舵国际奢侈品牌男装部门的街头服装设计师，Virgil曾经亲手打破了奢侈品高级成衣一贯的精英属性，并且毫无疑问地推动了全球范围内的时尚民主化进程。

　　这样一个人，说死就死。

　　同为街头服装设计师的梁梁那几天在微博上一反常态地沉默。刘辛辰关心梁梁，问她还好吗？梁梁说，人固有一死，我想明白了。刘辛辰又问想明白什么了？梁梁不再回答。

　　数日后，在美国迈阿密的秀场上空飘过一只巨型纸飞机。秀后，一段Virgil Abloh的语音回荡在秀场中：

　　“There's no limit. Life is so short that you can't waste even a day subscribing to what someone thinks you can do versus knowing what you can do.”

　　那一刻，刘辛辰明白了梁梁想明白了什么。

　　2021年12月29日，北京时间晚九点二十三分，“无畏WUWEI”大秀顺利落幕。War room里，刘辛辰坐在导播台边上，盯着直播画面。梁梁在finale的最后出场致谢，和“街道”上的六十一位女模特一起动手撕开身侧墙壁斑驳的表皮。被撕裂的墙皮狰狞丑陋，裂缝之下一片白净，梁梁手持墨绿色喷漆，在上面连续喷出G、I、A、N、T五个巨型字母。导播切近景，粗砺的墙体表面上挂着未干的喷漆，这便是直播结束前的最后一个定格画面。

　　刘辛辰一边等直播平台生成回放，一边brief现场导演剪这场秀的短电影时该注意的事项，还一边让Ken提醒几家媒体按点发出白天对梁梁预采的稿件和视频。

　　“Giant”是由梁梁发起的一个面向女性街头服装设计师的扶持项目。从明年开始，“无畏WUWEI”每个月都将选择一位年轻女设计师联合创意一个独立的capsule，通过品牌的自媒体传播矩阵与DTC零售渠道进行推广和售卖，让更多的消费者认识这些热爱青年文化和街头服饰但始终默默无闻的年轻女性设计师。

　　采访中，媒体问梁梁：“是否会担心这种方式会影响品牌形象和产品创意的一致性？是否会出现品牌精神被不可控地稀释的风险？”

　　梁梁回答说：“我希望‘无畏WUWEI’不仅仅是一个奢华街头女装品牌，更是一个女性时尚民主化的平台。我想要构筑这样一个平台，我也很开心得到了品牌内部伙伴们的理解、支持和帮助。”

　　媒体问：“可以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为该扶持项目命名为‘Giant’吗？”

　　梁梁说：“‘Every woman is a GIANT，每个女人都是巨人。’——就这么简单。”

　　媒体笑：“我也是吗？”

　　梁梁也笑：“如果你觉得不是，那是因为你还没发现。”

　　嘉宾们转场去after-party，刘辛辰抽空去后台找宋零诺。宋零诺正坐在角落里，握着手机看梁梁的采访视频。看完后，她发出感叹：“梁梁真的好酷。”这么酷的人，宋零诺恐怕一辈子也无法成为。

　　刘辛辰给宋零诺走后门，没让她跟所有模特坐的大巴，把她带出去坐高级商务车——车上还有梁梁。

　　宋零诺顿时拘谨。上车前，她还拉着刘辛辰问她今晚走秀走得蠢不蠢，现在她又怕梁梁觉得她今晚表现糟糕。像韦霖那样自信地不在乎别人的评价和眼光，宋零诺恐怕一辈子也做不到。

　　梁梁笑眯眯地给宋零诺递咖啡，“辛苦你了喔！”

　　宋零诺不辛苦，今晚来走秀的那两位残障模特比她要辛苦多了，人家的工作机会也远不如她多，她又有什么可叫苦的？

　　梁梁拉起宋零诺的手，“零诺，我很喜欢你。你至今一共为‘无畏WUWEI’拍了七季广告大片，走了一场实体秀，非常真实地诠释了品牌精神和我的创意，我特别感谢你的辛苦和付出。但是很抱歉，我决定从明年起不再用你了。”

　　这个消息有些突然，宋零诺虽然对模特的工作没有热爱，但她还是下意识地认为是自己犯错导致失去了这个工作机会，“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不是的喔。”梁梁语气真诚，“你很好。只是我想要的更多，一个你不够。我希望时尚能够更加民主，我想要你把机会让给更多普通而无畏的年轻女人。不论你是否同意、是否不开心，我都已经做出了这个决定。”

　　宋零诺怎么可能会对梁梁不开心呢？她就算不如别人懂时尚、理解梁梁的想法，但她绝对会尊重梁梁的决定。

　　刘辛辰瞥一眼沉默的宋零诺。别的平面模特能走一场线下实体秀，那简直是职业的飞升，宋零诺则是首秀既绝唱。不用问，刘辛辰也知道宋零诺毫不为此可惜，她只会苦恼不当模特损失的收入要从哪里找补。

　　这场after-party不光是大秀的余兴，更是“无畏WUWEI”上海概念旗舰店于大秀当日同步举办的grand opening event。到了派对现场，梁梁要去VIP区找她邀请来的圈内好友们，刘辛辰则要去VIP区找老板汇报工作兼照顾明星嘉宾，只有宋零诺没有去VIP区的资格。她庆幸自己没有资格，不需要逼迫自己努力融入自己不属于的圈层。

　　秀后表演正待开始，场地灯光亮如白昼，转瞬即灭，下沉式的舞池中闪动着一枚莹莹绿光，紧接着，一个女DJ现身。宋零诺认得那也是梁梁的好友之一，名叫ZT，她之前在白川的微博上看见过很多很多张ZT的照片。观秀嘉宾数量有限，但after-party图的是一个热闹，受邀来活动的除了观秀嘉宾、行业伙伴、老板们的重要人脉和零诺时尚全体员工之外，还有陈其睿特别邀请的零诺体育高层。

　　因此，当宋零诺看见李微实时，她既认为李微实作为零诺体育的员工出现于此地并无不妥，又惊讶于李微实不属于高层却能被邀请。

　　李微实不在人堆聚集的区域。她立在入口处一面平滑无痕的银色金属背板前，背板一角刻着“无畏WUWEI”的logo，她正饶有兴致地举着手机拍这面墙和logo。宋零诺没见过有人只拍背板不拍人，她走上前，“李老师，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