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袖侧
但院子里的地收拾得很好,种着好几种小青菜,绿油油的。一看就知道家里人是拾掇地的好手。
“亲戚走得咋样?”杨大姐关心地问。
这年代邻居间都几乎没什么隐私。幸好大家各有院子,不是那种大杂院,还不至于被人听墙根。
但这种老大姐见面肯定得问一问,人之常情。
杨大姐其实跟原主的关系并没有多好。她是个农村妇女,原主自诩知识分子,虽然她们的丈夫希望两个人能交好,但这两个人完全没有共同语言。
原主走前把孩子托给她,杨大姐碍于两家丈夫的交情也不能拒绝。但说她跟原主多亲近,那没有。
可今天乔薇拎着礼来的,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忽然懂礼起来,杨大姐自然就对她热络了几分。
乔薇为了自己以后的生活,势必得给原主乔薇薇擦屁股,把她私奔的这件事抹平。她把糊弄张驾驶员的那一套话又搬出来说了一遍。
杨大姐背都挺直了,气得拍桌子:“还敢看不上我们了!”
乔薇说:“我这不是没来得及跟人说我是军属嘛。主要他们也没问。”
这事的关键人就是杨大姐,把杨大姐糊弄过去,事就算抹平了。
乔薇就能替代乔薇薇,开始新的生活。
杨大姐来自农村,外貌一看就是农村人,进城几次也被城里人看不起过,对这种事特别能共情。果然被糊弄住了,气得骂骂咧咧,说的都是家乡土话。
“不生气,不生气。以后不来往就是了,本来也就是远亲。”乔薇张望了一下,“你家小林呢?”
一说起女主林夕夕,杨大姐就拉起话匣子:“你见过我家夕夕了吧?怎么样,这小妮儿不赖吧。”
杨大姐那语气里都带着骄傲,透着对这个没有血缘的外甥女的喜欢。
女主果然是有女主光环。
第11章
原文里,女主几乎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而且乔薇看过挺多穿书文的,其中有一些的设定是“剧情”会控制角色。在这种设定里,“剧情”这个东西就像是那个命运的大轮子,滚滚压过来,能让角色尤其是男主控制不住地对原女主产生感情什么的。
要是这个世界也是那种设定,那可够糟心的。
“瞅着挺勤快的。”乔薇顺着杨大姐夸赞说。
“那可不是一般的勤快。”杨大姐眉飞色舞,“那孩子啊真是勤快得没边了,你别看她来了才几天,不知道帮我干了多少活。屋子她拾掇,饭她做,衣服她洗,孩子她带。我自从嫁给老赵啊,再没这么松快过。”
“我们夕夕啊,以后谁娶了她谁有福气!”
杨大姐神情中有得意。
乔薇是个文化人,她读过高中。部队里农民兵多,家属大多文化水平不高,她在军属里也是比较少有的了。一贯心高气傲,不怎么爱跟她们这些农村女人往来。
可大家都知道,严团长虽然娶了个文化人,这日子过得可真不咋地。
杨大姐这些人觉得,女人呐,有文化没什么用,还是得勤快贤惠才行。才能把丈夫一家子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严磊天天营部吃早饭,大家都知道。
谁不暗地里笑他婆娘懒。
“妗子,说什么呢?”
院门处忽然传来年轻女孩笑嗔的声音。
乔薇和杨大姐都看过去,原来是林夕夕回来了。
只见她挎着一个和乔薇拿的差不多的塑料编织篮,另一只手牵着一个小男孩,背上还背着一个更小的小女孩。
纯纯奶奶辈爱看的电视剧里那种艰苦朴素吃苦耐劳全能好女人形象。
杨大姐站起来:“你瞧瞧她,我说了我来带孩子,她自己去买菜就行,她非带着俩孩子一起去。”
嘴上嗔怪着,神情却是愉悦的。
赵团长家五个孩子,三儿两女,从长子十二岁到最小的五妮儿才两岁。哪个女人天天被一堆孩子缠着,突然来个人把她解放出来,她都会开心。
她过去接了菜篮子,关心地问:“累了吧?”
林夕夕甜甜地说:“家里还有那么多活儿呢,妗子一刻都没闲着,我年轻,带俩孩子没事。”
她特别强调了一句:“再说了,我特别喜欢带孩子。”
这么体贴人又会说话,杨大姐更喜欢她了,一边帮她解背上绑孩子的布兜子,一边说:“这是严团长爱人,你昨天见过了吧,你得叫……叫姨。”
显然经过一天的调整,林夕夕已经接受乔薇还活着这件事了,她把背上的五妮儿递给杨大姐,微笑着喊了一声:“乔阿姨。”
目光闪烁。
乔薇不客气地“哎”了一声。
背娃娃的背兜解开的那一瞬,乔薇分明地看到了林夕夕脸上解脱的表情。说明她绝不是她自己声称的那样“年轻、不累”。
五妮儿两岁了,挺沉的
铱骅
。背着这么大一个孩子步行去农贸市场再步行回来,还要看好另一个活蹦乱跳的男孩子,怎么可能不累呢。
林夕夕就是在给自己立“爱孩子”人设。
这说明,即便是看到乔薇还活着,她依然没有放弃严磊这个有儿子的男人。毕竟这只股未来的潜力太大了。
被林夕夕带回来的小男孩是杨大姐的四儿子军子,五岁。他看见严湘就放开了林夕夕的手,奔过去:“严湘!”
这孩子瞅着比严湘高了整整一头,上去就拉严湘:“走,我们玩去!”
严湘还没说话,杨大姐已经给了他一巴掌:“别闹。你看严湘穿得,怎么跟你玩。”
虽没恶意,但话里带着股揶揄之意。
军子穿着个跨栏背心和短裤,光着黑黝黝的两条小胳膊。那背心上好几处都用针线缝过,短裤上也有一处补丁。
就是干部家庭也架不住孩子多。尤其男孩子,特别费衣服。都是老大穿完老二穿,老二穿完老三穿,一直坚持到最后一个孩子,这衣服才算是物尽其用了。
这么一对比,严湘真是又白又嫩,而且穿得跟个小少爷似的。
才这么想,林夕夕已经笑着说:“我们严湘瞅着像个小少爷。”
这可不是什么好话。只有资本家和地主的儿子才是少爷。
“小林同志,”乔薇的脸严肃起来,“我知道你刚从乡下过来,心里还向往从前地主阶级腐朽生活。但你必须明白,我们今天的一针一线都是国家给予的。”
“严湘爸爸是和军军爸爸一样,都是战场上枪林弹雨里扛过来,都是挨过枪子,差点为国捐躯的。他和军军爸爸一样的级别,一样的收入,他们的每一分工资都是流血挣出来的。”
“绝不是像资本家那样剥削无产阶级剩余价值,也不像旧地主那样占有生产资料。”
“记住,我们都是无产阶级子弟,不是什么少爷。”乔薇语重心长,“我们无产阶级现在能翻身,能吃好喝好穿好都是要感谢国家和伟大领袖的!”
杨大姐瞠目结舌。
林夕夕脸胀得通红,企图辩解:“我不是那个意……”
“行了,你别说了。”乔薇一抬手止打断了她的话头,“你也别担心,我们家老严和赵团长是过命的交情,我也不会出去瞎说的。”
“但是,嫂子。”她又对杨大姐说,“你得教教小林,不能乱说话。小林虽然不是直系亲属,也是近亲啊,咱不能给赵团长拖后腿。身为军人,身为部队干部,政治思想有多重要,咱们做军属这么久了,你一定知道。”
爱之深责之切了可以说是。
杨大姐没什么文化。家乡公社团支部搞扫盲的时候,她在忙着生孩子,间隙粗粗认识了几个字,后面就混过去了,算是扫完盲了。其实她是漏网之鱼。
这几天严团长家那个文化人突然求到她头上,把孩子托给她。文化人以前鼻孔看人的,忽然有求于她,让杨大姐振奋了一把。
乔薇不在的几天她把严湘照顾得比自家孩子精细一百倍。果不其然,乔薇拎着谢礼来了。
瞧,文化人也不是不懂礼数嘛。以前就是傲,鼻孔看人。
总算让杨大姐扬眉吐气了一回。
哪知道气氛好好的,正没口子地夸着自家外甥女,忽然文化人“叭叭叭”地就把人给说懵了。
而且她说的还很有道理。老赵平时就告诫过她:“不懂可以不说话,但是别瞎说话。”
杨大姐懵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说:“她小孩,不懂事。她姨,你别跟她计较。”
乔薇放低声音:“我当然不会跟她小孩计较,我就怕别人拿来做文章,往赵团长头上扣帽子。”
杨大姐是丈夫大如天的传统女人,闻言汗都下来了,虚打了林夕夕一下:“死丫头,别瞎说。”
林夕夕憋屈死了。
她也是这个年代过来的,心里明白的很。明明是故意给乔薇扣帽子,怎么就被反扣回来了?
但已经不能再说,再说就意图太明白,辩解又辩解不了,因为本来就是故意的。
只好低下头,揪着衬衫的衣角。
“您也别说她了,毕竟刚从老家过来,时间短,见识少。以后慢慢就懂了。”乔薇反过来劝杨大姐,“别生气,别生气。”
杨大姐本来没生气,都被她说生气了。
她是个传统农村妇女,因为孩子多,所以也没有去工作,劳心劳力伺候一家子人。一家子的生活都靠赵团长。
谁也不能影响赵团长的前程!
她狠狠地剜了林夕夕一眼。
送走了乔薇之后,她转身回来对林夕夕说:“你可注意点。这可不是咱老家,部队里说话可得注意了,别让人给你舅扣帽子。”
林夕夕憋憋屈屈地,忍下一口气,问:“妗子,她干嘛来了?”
杨大姐脸上生光:“来给我送礼。”
她得意地指着桌上的肉和油纸包:“瞧瞧,多好一块肉,还给买了红糖。”
“哎呀你说这小乔吧,这也还挺知礼的。咋就爱用鼻孔看人呢。”
林夕夕暗惊,问:“她现在跟以前不一样吗?”
杨大姐把肉拿到厨房去切:“今天瞅着跟变了个人似的。你可不知道她以前啥样,都不爱跟我们说话。你说这邻里邻居的谁家不来往来往,就她不,跟谁家都不走动。”
又碎碎念叨:“她家里就那么点人,一天天地不开火,净去吃食堂。这也太不会操持了。改天我说说她,别仗着年轻好看就作,男人总有不惯着她的一天……”
先前说起吃馄饨,她看乔薇一眼。乔薇没明白。
因为对乔薇来说,下馆子、叫外卖太正常了。搁杨大姐心里,却是家里既然有女人怎么能懒成这样。那没结婚的、女人要工作的去吃食堂也就罢了,你结了婚又在家的怎么还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