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袖侧
严湘告诉乔薇:“刚子哥帮我抠的,他抠了好几块。”
赵团长笑骂:“回头澡堂地板都的让这帮孩子给抠完了。”
乔薇都出来了,严磊便开口:“走吧。”
两口子跟赵团长打了招呼,又跟来的时候一样,一人一只手牵着严湘回去。
走到半路乔薇好几次放开严湘的手,甩动胳膊。
严磊问:“怎么了?”
乔薇龇牙:“胳膊疼。”
上午洗衣服累到了手臂,当时只是觉得酸,这会儿开始疼了。又跟刀子割破的锐痛不一样,是一种酸酸的难受的疼法。
应该是运动过度的肌肉酸痛。
不算很厉害,但是难受。
她一边甩胳膊一边问严湘:“湘湘,刚才你跟小林姐姐玩呢?”
严湘却说:“我跟蚂蚁玩,她说话。”
乔薇问严湘:“你喜欢跟小林姐姐玩吗?”
严湘毫不犹豫地摇头;“不喜欢。”
林夕夕想当严湘的后妈,肯定会卖力地讨好严湘。严湘这么斩钉截铁地说不喜欢,乔薇还有点意外:“为什么?”
严湘认真地告诉她:“她老是不停地说话,很吵。”
明白了,林夕夕发力过猛了。
乔薇忍着笑说:“妈妈也老说话。”
严湘却说:“妈妈不吵,我喜欢跟妈妈说话。”
小孩眼睛明亮,笑容开朗。跟亲妈和跟别人到底是不一样的,国际双标了可以说是。
这一刻,乔薇更坚定了要替乔薇薇继续这段婚姻的想法,不让严湘成为后妈养的孩子,成为别人议论中“不是亲生的,是前面那个人留下的”孩子。
当然,这对她自己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她对婚姻和生死的认知,都有异于常人。她对爱情毫无期待。至于性,如果有是锦上添花,没有也无所谓。
倒是有组织有单位的身份、丰厚的收入和福利待遇这些物质上的条件更重要。她毕竟要在这里活下去。
谁不想活得轻松点,要不然林夕夕对严磊哪来的执念。
回到家严磊才注意到晾衣杆上的衣服:“你把衣服洗了?”
传统观念男主外女主内,但秉持传统观念的男人往往又轻视家务劳动的价值。
乔薇现在没有别的工作,家务就是她的工作,严磊给她开薪水等于是。做好了工作当然要跟boss汇报一下,可不能默默奉献。
乔薇甩着胳膊龇牙:“洗得胳膊疼。”
没人逼她洗。她以前洗不动,都是严磊洗的。现在居然主动洗了。
严磊哼了一声,过去摸摸,皱眉:“怎么还这么潮?”
按说晒一天了,以现在的温度和阳光都该干透了。
乔薇很无辜:“我拧不动,直接晾了。”
严磊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乔薇就是从他脸上读出了无奈。
但她也没有办法呀。这具身体虽然比她另一个世界的身体健康多了,但是也细胳膊细腿的。这时代又没有洗衣机,洗衣服尤其是洗大量的衣服真的是个重体力活。
发明洗衣机的人配享太庙!
严磊一声不吭,把洗澡的盆放一边,把晾衣绳上的衣服一件件又取下来重新拧了一遍。
他手大,拧衣服的时候会先把衣服拎着领子抖一抖,捋一捋,从衣领到衣摆顺序着拧,一点点把水分全拧出来。
乔薇看着,喜欢他做事过程中呈现的这种秩序感。
她说:“我去做饭。”
也放下洗澡的脸盆,转身去了厨房。
严磊瞧了一眼她的背影,虽然一边走一边甩着胳膊,但脚步轻盈,带着一种年轻的活力。不像从前那样暮气沉沉,好像要溺死在跟他的婚姻里似的。
他把拧干的衣服重新搭在绳子上。
所以,“当从前的她已经死了”,她的意思是重新、好好地跟他过日子了是吗?
真心的吗?
严磊禁不住反覆地自问。
第17章
厨房里摞了很多书, 乔薇撕了书点着去引燃木柴,果然好用。
她在厨房里做饭,严磊在外面把今天洗澡换下来的衣服全给洗了。夏天太容易出汗, 衣服不勤洗就会有味。领口袖口搓了肥皂,再放在水里投几遍。
对严磊的体能来说,这点活不算什么。
他本来就是农村少年, 什么活都能干。后来征兵的时候,家里央了村干部在介绍信上虚报年纪入了伍, 可以说是在部队里长大的, 体格、体能杠杠的。
他洗衣服甚至比乔薇做饭都更快。
衣服都晾好了, 他抽抽鼻子,也怪,今天怎么家里的炒菜味格外香?
他一边拿毛巾擦手,一边走到厨房门口看了一眼。
乔薇撕了很多的书页放在脚边, 时不时就扔一沓进灶膛, 瞬间火焰就变大了。猛火炝炒,光是看着那火、听着那锅里滋滋的声音, 都觉得这菜香。
只是她的手臂似乎使不上力气,斜着锅往外盛菜的时候有些吃力。
但很快她又涮了锅,开始炒下一个菜。
严磊捏着毛巾,凝目看了一会儿。
人若对你无情,做出来饭菜都带着一股敷衍和将就, 吃在嘴里难以下咽。没法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也没法一个炕上睡觉。
可现在, 乔薇虽然端锅吃力, 可她挥舞铁铲的模样,带着一种明快的节奏, 活力盎然。
只是她时不时地还会把铲子换手,然后甩一甩手臂。
洗个衣服,就能累成这样,真没用。
严磊看了一会儿,回屋里去了。
一进西间的书房,就看到书架上空出的一块。书架不大,以前被塞得满满的,现在有一块有了明显的缺失。
都挪到厨房里烧火去了。
严磊其实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在以前,这些书都是她的宝贝,不许他碰的。
扭头看看严湘在客厅玩,他又看了看书架,随机抽出了一本打开读了读。
这时代可没有什么小白网文,能被印刷成铅字的都是被编辑们火眼金睛从无数投稿里千挑万选的。先不管内容如何,立意如何,起码头一个,文笔都是出色的,文采都是过人的。
严磊一读就读进去了。
不知道读了多久,忽然院子里喊他吃饭。他从书中抽身出来,恍然回神,再回想刚才读的内容,又忍不住微微蹙眉。
的确隐隐能感觉那些文字里透着一些不好的精神思想。
不是很确定,他觉得他得再看看。
但外面乔薇喊“吃饭”呢,他想先折个角。好悬差点就折了,想起来当初就是因为他折角了她的书,她嫌他不爱惜书,发脾气不许他再碰她的书。
记得她有一套竹书签,她都是用书签夹在书里记录阅读进度的。严磊拉开抽屉,想拿书签,却顿住了——抽屉里她那些信都不见了。
原本整整齐齐地用橡皮筋扎着的。后来她留书出走,他都拆开来看,看完胡乱塞进了抽屉里。
都没了。
也跟书一样,投到火焰里处理了吗?还是,收藏得更深了?
严磊想起那个技术员,白白净净的,五官秀气。的确一看就是个读书人。
但那是个没担当又居心不良的怂蛋。她要是经历了一回这样的事,还不醒悟,还喜欢那种人……那她以后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不管了。
严磊夹了书签,把书放回去,走到外面。小桌已经从屋檐下拉到院子中间,乔薇在端菜,热腾腾的。严湘使出吃奶的力想把木凳从檐下拖到桌边。那都是老榆木的,沉着呢。
严磊没帮严湘,一手一个拎了另两个,还吆喝儿子:“使劲!”
严湘都快把拉粑的力使出来了!
乔薇放下饭碗,责备严磊:“他还小呢!”
过去把严湘手里的凳子提起来,哪知道那只胳膊一酸,又差点掉地上。用了两只手才抓住,搬到了桌子旁边。
严磊摆好椅子,问:“胳膊是洗衣服洗得?”
看她甩好几回了。
乔薇龇牙:“上午洗衣服,下午就开始疼。”
那是因为她一直没怎么做过洗衣服这种重活。简单地讲,就叫缺练。
严磊嘬了嘬唇,控制住了表情,没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
也没什么好说的。当年战友和领导就都劝过他,说乔薇薇虽然文化程度高,但是一看就不是个能干活的。
她自己也说了,重活她干不了。
他当时许诺,重活脏活累活,他来干。
自己答应了的事,没什么好后悔的。既然说了,就得做到。
严磊夹菜,没好气地说:“没事洗什么衣服。以后别洗了。”
乔薇看了他一眼。
她其实刚才就看见他已经把今天的衣服都洗了晾了。而不是像一些别的男的那样,宁可翘着脚干看着,也不伸一根手指头,什么都等着老婆来做。
乔薇觉得,跟这个男的,其实日子很可以过得。
严磊不知道为什么乔薇这一眼的眼波这么好看。那波光中似带笑意,绵绵有情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