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袖侧
但没关系, 能用就行。
第一个刷的当然是严湘的房间,他那边的里间和外间墙壁都太脏了。
先从里间开始。
乔薇先卷了他炕上的所有东西,褥子、席子都先搬到西间去。
严湘也没有大衣柜, 大衣柜在这时候可是家里的大件,小孩没有。
他有个木头箱子, 装一年四季的衣服。
还有一个显然是用剩余木料做的简单的小架子。一共就三层格子, 又钉了一块布帘子在上面, 就是属于严湘自己的简易小衣柜了。当季的衣服洗干净叠整齐放在里面,省心的小孩会自己从上面找衣服穿。
箱子和简易小衣柜都在炕上贴墙放着,不用搬走,直接挪到炕中间就行了。
地上有两个小板凳, 除此之外, 屋里就没什么东西了。
空荡荡的,所以脏的墙壁就特别显眼。
但这样刷墙就很方便, 根本没有需要挪动的大件家具。
这时候的大白既不是腻子也不是后世的乳胶漆。这时候还没乳胶漆那么好的东西呢。
这个大白最主要的成分就是石灰。刷大白就是刷石灰水。
乔薇是跟严磊学的调大白的水粉配比,调好了一盆后,先用刷子在卧室门口的墙上刷了两下试试,还不错,刷完就白了。
乔薇就把盆端到炕上, 人也上了炕。
严磊从营部拿了一些旧报纸回来, 乔薇把报纸铺在炕上, 以防大白漓漓拉拉地。滚子绑在竹竿上, 把滚子伸进盆里浸透,提起来上下抖一抖, 等不滴答了,便举起来往墙上刷起来。
严湘一直就在旁边看着。
乔薇跟他说:“你去院子里玩去。”
严湘不去。
“看书去。”
严湘也不去:“我想看你刷墙。”
“那你看吧。”
乔薇很快就意识到,严磊说的没错,这个活真的……特别累人。
体力劳动绝对没有看起来那么轻松。
但好在,乔薇是改造自己的家,她又不是靠这个吃饭。她不赶工时,慢悠悠地一行一行地刷。
滚子终究是比刷子刷的面积大得多,效率要比刷子高。
乔薇刷完了炕上这面墙的最高部分,刷到中间部分也依然还用滚子。
过了一会儿,忽然听见严湘问:“妈妈你看,是这样刷吗?”
乔薇回头一看,原来严湘趁着她干活专注,自己捡起那把她不用的刷子,沾沾大白,就着门边最开始乔薇试色刷的那一小块刷了起来。
他喊乔薇的时候,已经刷了比自己的身高还更半截手臂的一个长方形。
大概就是他手举高加上踮起脚能够到的最高高度了。
乔薇乐了。
“累不累呀?”
“不累,好玩。妈妈,我可以刷吗?”
“你都已经刷了才问可以不可以。这叫先斩后奏。”
“那……可不可以啊到底?”
乔薇现在把滚子绑着竹竿,不方便刷低的部分,她想着先把周围一圈高的位置都刷了,再解开竹竿刷下边的部分呢。
没想到严湘跟着学上了。
这时代没有后世的便利性。感觉人人——不分男女,都得有很强的动手能力。
杨大姐接近全能。林夕夕也不遑多让。她们都很厉害。
严磊也是,什么都会干。
时代特色吧。乔薇觉得也该让严湘多动动手。严湘可是不借助大人的力量,独自完成了沙坑工程的小朋友。
“可以,你刷吧,你上来,我刷高处,你刷矮的位置。”
严湘欢快地踩着小板凳上炕了。母子俩打起了配合,乔薇举着长杆滚子刷上部和中部的,严湘刷另一侧下面的部分。
乔薇时不时地得回头看看严湘,但很快她就知道无需操心。
严湘的秩序感太强了。
其实严磊的秩序感就很强。他拧衣服要从衣领捋到衣角这样拧,毛巾也是,从一头拧到另一头。不像有些人一团随便瞎挤水。
凉床靠垫他也要按对称规则摆好。
而严湘的秩序感似乎更强。这一点在挖沙坑时候就体现了。
他把沙坑均匀分成几等份,每一份的工作量就是他第一天挖的时候完成的量。
后面要不是赵团长那个事耽误了严湘很多时间,乔薇觉得他是真的可以按照自己的工作安排,有条不紊地完成计划量的。
后面为了按时完成,他还在星期五星期六“加班”补挖了呢。
于是星期天,他就如预期那样地按时得到了一个沙坑。
现在,他站在炕上刷墙,走的轨迹有点像扫地机器人的轨迹。整齐,密密,没有遗漏。
乔薇扭着头看了好一会儿才惊觉时间流动。
因为真的特别解压。要是放到后世直播,大概不输给修驴蹄子和洗地毯。
乔薇说:“要是累了就休息哈。胳膊酸了就不要刷了。”
严湘说:“不累。”
他非常专注。
乔薇又看了一会儿,忽然又喊他:“湘湘。”
严湘停下回头看妈妈。
乔薇问他:“你很喜欢做这些是吗?挖沙坑、刷墙。”
严湘脸上露出愉悦的笑容:“是呀。
“为什么呢?是什么地方让你喜欢?”
严湘想了想,说:“安静。”
乔薇凝视着他。
他说:“挖坑的时候,刷墙的时候都安静。很舒服。”
“什么时候不安静?”
“很多时候都不安静。”
“比如?”
严湘想了想,很肯定地说:“很多。”
太多了,没法比如。
乔薇换了个问法:“还有什么时候能感觉安静。”
严湘高兴起来:“看书。”
乔薇懂了。
乔薇有点难过。
这时候有点讨厌作者了,为什么开文之前不做好全文设定。为什么要胡来一笔。年代文哪适合有“天才萌宝”设定,那都是都市甜宠文才用的。
它的作用一是突出男主的基因牛逼,一是为了和男主一起团宠女主。
这胡来的一笔使严湘困在了不合适的时代里。
他的大脑没有足够的养分吸收,大部分时间要忍受平凡世界的嘈杂。于是他转而寻求另一种方式——简单重复的体力活动。
怪不得刚穿来那几天也是看他总是蹲在院子里玩小石子,反覆地、重复地进行相同的过程。
乔薇叹口气:“明白了,继续刷吧。”
她转回头继续上下舞动竹竿。
“妈妈。”身后却响起严湘嫩嫩的小奶音。
她回头看他。
“妈妈给我讲我不知道的东西的时候,也很安静。”严湘说,“我可喜欢跟妈妈说话啦。”
小孩眼睛明亮清澈,笑容纯真。
一瞬就像阳光一样驱散了乔薇刚才那一点微黯的情绪。心里刹那就亮了,心情都明媚起来。
“是吗?讲故事吗?”她雀跃地问。
“没听过的故事,还有不知道的事。”
“明白啦!以后妈妈多给你讲!你不懂的就问!”
“好!”
“那我们继续刷吧!”
“好!”
农村的房子北边的墙不给开正常的窗户,只在很高的位置有个扁扁的小窗透光透气。
阳光射进来,因为是北向,不足以形成形状,而是在窗周漫射形成了光晕。
炕上的空气有种朦胧感。
母子两个一个长滚子,一个短排刷,谁也不发出声音,循着让人看久了会觉得非常舒适的规律一点一点地把破旧了的墙壁重新、渐渐地涂满白色。
当两个人完成了自己的部分,便交换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