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开夜合
“为什么?觉得他们吵?”
“倒也不是。有点融不进去。可能我读的学校理工气质太浓厚。”
“我好像也跟其他留学生玩不到一起去。”陈清雾笑说,“我们专业太肝了,比我在翟靖堂老师那里工作还忙。而且我一直有种好像被什么东西追赶的焦虑感,好像不赶紧把所有东西学到手,某天我爸一个不高兴,就会断了我的供逼我回国。还有就是,艺术领域最讲天赋,越往高处走就越发现,比自己更优秀的人多如牛毛,稍不勤奋,就会被他们甩得更远。”
“在我眼里,你已经非常优秀了,能将爱好转化为事业,且已站得一席之地。”孟弗渊说,“你有些逼自己太紧。”
“论鞭策自己,我比起你还是甘拜下风。”陈清雾在流水声中看孟弗渊一眼,笑说,“那我们以后一起学习怎么开始享受生活。”
孟弗渊一时只觉心底涌起温热潮水。
“好。”他沉声说。
七点半左右,所有菜都端上桌。
孟弗渊开了一支白葡萄酒。
两人端起酒杯,隔着那束醒过一夜之后,开得更加饱满的浅紫色桔梗花碰杯。
“渊哥哥新年快乐。”
孟弗渊笑了一声,配合地说:“清雾妹妹新年快乐。”
“男朋友新年快乐。”
“女朋友新年快乐。”
陈清雾歪了一下头,“老公新年快乐。”
“……”
陈清雾笑说:“怎么不说啦?”
“吃菜。”孟弗渊绷住脸。
只有两人的年夜饭,但一点也不觉得冷清,反而有种难得的清静。
往年两家都是同父母以及祖父母一起过的,热闹归热闹,总归有不自在的地方。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你说。”孟弗渊抬眼。
“你和祁然争书房,到底比了什么。”
孟弗渊几分迟疑,“我怕说出来你会难过。”
“说说嘛。我好奇很久了。万一难过了不是还有你负责哄我。”
孟弗渊这才开口。
那时候孟弗渊二十一岁,孟祁然十五岁。
他大弟弟六岁,不管是拼体力、脑力或是知识储备,终究会胜之不武,于是,就将比赛内容的决定权交给了孟祁然。
孟祁然选了一项自认百分百胜率的比赛:列出陈清雾的爱好和习惯,谁列得多,谁赢。
最后,孟弗渊以两分险胜。
可能那时候照顾弟弟妹妹比较多,有些事没有刻意去记,自然而然就知道了。
“我赢的那两分,是你喜欢的花,和你喜欢的作家。祁然那时候不大服气,还去找你确认过,记得吗?”
陈清雾想了想,“……好像有吧,记不太清楚了。”
孟弗渊看着她,好似在确认,她是否会因此而觉得失落。
陈清雾笑了笑,“还好。难怪他一直不肯告诉我,是怕我不高兴吧。”
理论上百分百胜出的比赛却输了,除了不够上心,没有其他解释。而换成那时候的她,可以列出一百条孟祁然的喜好习惯而不重样。
“好了,不提他了。”孟弗渊夹了一块炒蟹到陈清雾碗里,“尝尝这个。”
蟹都剪开了,吃起来很容易。
陈清雾尝了一口,立即竖起大拇指,“这真是你现看教程学会的吗?也太厉害了吧!”
孟弗渊说:“过奖。”
陈清雾若有所思,“难怪呢,你就是学习能力强,所以任何事情第一次都……”
“清雾。”
“现在也不是在公众场合啊。”陈清雾故作委屈。
“……现在是在饭桌上。”
“你好严苛啊。那是不是只有在床上……”
“清雾。”
陈清雾笑不可遏。
这样一桌子菜,自然吃不完。剩下的套保鲜膜装入冰箱,明早起来也能图个“年年有余”。
洗碗机启动之后,孟弗渊清理过流理台,洗了洗手,回到客厅。
陈清雾正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连接了蓝牙音响,播放音乐。
袋子里有糖果,她剥了一粒奶糖,送进嘴里。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毛衣,那衣袖长了两分,稍稍笼住了她的手掌,使得整个人有种毛茸茸的感觉。
“不看电视?”
“其实我从小就不爱看春晚,觉得有点消耗情绪。我这种人,开心也是一种资源,消耗完以后需要积累一阵才会再生。”陈清雾咬着奶糖,忽然转头,“不过好像,跟你相处,这种资源会源源不断地再生。”
孟弗渊在她身旁的沙发上坐下,笑说:“我的荣幸。”
“吃奶糖吗?”陈清雾拿了一粒递给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小时候吃的要更软一些。”
“如果是这个牌子,听说有两家分厂,硬的是新设备生产出来的。”
“真的吗?”
“忘了哪里看到的。应该是这样。”
陈清雾当即拿过手机搜了搜,还真是。
她笑说,“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奇怪的知识点啊?”
“我也是普通人,偶尔也会玩一玩社交网络。”
“那你有微博吗?”
“有。”
“我要关注一下。”
“不行。”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陈清雾仰头看他,“你是不是给别的小姐姐点赞了?”
“……”
“那不然为什么害怕被我关注。”
“下次告诉你。”
“下次你就把该删的删完了!”陈清雾笑着从地上起来,转身,膝盖挤到他膝盖之间,单腿跪着,“你今天不让我看,我们就产生信任危机了哦。”
孟弗渊叹气。
捞过一旁的手机递给她。
没有用保护壳的手机,稍有使用的痕迹。
陈清雾点亮屏幕,“解锁密码?”
“女朋友生日。”
陈清雾笑,“哦,学我啊?”
“我先设置的。”
“好吧,那是我冤枉你了。”
孟弗渊轻笑。
手机壁纸是黑白色调的建筑剪影, APP种类和她的大相径庭,多数应当归类为开发者工具范畴。
在这里面出现一个微博,多少有些突兀。
点开,却发现主页内容全都来自于“Freesia1027”这个账号。
那是她的微博。
而孟弗渊的用户名,是“User0117”,用着初始头像,一眼看去,多少像个僵尸号。
点进去,他并没有发过一条微博,但点赞列表里,全部都是,过去那些年她心情不好时,随手发布的矫情片段。
她这个微博号,偶尔会发一些瓷器展的观展照片和repo,因此大部分关注者都是相关领域的爱好者,现实中的互关只有赵樱扉和少数几个同学。
她从没留意过自己的微博有哪些人点赞,自然也不知道,那里面会有一位“User0117”,会在她任何情绪低落的时刻,给予无声安慰。
这时候,她突然想到,很久之前自己收到过一条@。
那还是她在伦敦的时候,刚跟孟祁然闹过别扭,坐在公园的长椅发了好长一条微博。
其实情绪发泄完也就过了,再难过的事情也比不上作业的DDL紧急。就在准备关上微博的时候,提示有新的@。
那条微博是转发了某个大马华人经营的甜品店在伦敦开店的信息,店铺的招牌主产品,便有榴莲蛋糕。
除了@她,没有任何其他内容。
她微博提过自己所在的城市,也不止一次表达过对榴莲的喜爱。所以收到这条@,也就领会了大抵是某位粉丝的安慰。
那天,她真去了那甜品店一趟,买了一份榴莲蛋糕,坏心情也因此烟消云散。
回去之后,她在那条微博下面回复了谢谢。
“……你是不是删过微博?”
孟弗渊点头,“怕你发现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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