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巷 第61章

作者:千野渡 标签: 情有独钟 励志人生 轻松 现代言情

  另一位站出来,“那跟咱们玩玩?”

  “我刚下场歇会儿。”陆丰给了陆长鹤一个眼色,“跟你叔伯去玩玩。”

  陆长鹤没有拒绝,来之前陆丰电话里说的很清楚,学校里的事情他知道的比他妈妈还快,让他不用想着怎么编理由隐瞒。

  如今过来,就是要个交代。

  至于这些前戏,他也得配合,“好。”

  陆长鹤刚接过杆子,还被他们调笑一番:“需不需要给你配个球童,教教你什么技巧。”

  “基础的我还是懂点。”寻常听到这种稍带贬低的话,陆长鹤势必要还嘴的,但他什么出格的话都咽着,表现的样子说得上恭敬,“只是打差了,几位叔伯别笑话才好。”

  别的不知道,陆丰在一边看得很是欣慰。

  陪打的时间不短,正午的太阳刚烈,好不容易下了场,又陪着去吃了一顿场面话塞满的午饭。

  陆长鹤全程一句反话都没有,温顺得不像话,几个人看得惊奇,纷纷夸了那个父亲教子有方。

  一直到饭后,陪同陆丰一块儿送走几个应付完的老总,两人上了回去的车,才开始有了今天唯一的独处时间。

  “这才算一个豪门子弟的样子。”陆丰一对比之前的陆长鹤就视如敝屣,“之前那都是什么孬样。”

  两人坐在后座,中间隔的距离不宽,但总像什么跨不去的鸿沟。

  陆长鹤完全垮了方才的和熙模样,面无神色,“你有什么话现在都可以说了。”

  “你今天装得这一副好样子,该猜到都猜到了,还需要我讲吗?”陆丰眼里没有一丝意外的神色,他甚至为他的儿子感到满意,聪明到可以揣测自己老子的想法。

  “我只是对我的父亲抱有了一丝期待。”陆长鹤转眼看着他,那是他小时候就曾仰望过,期待过的父亲,如今怎么看都觉得陌生,眼里仿佛看穿他们之间无法丈量的距离,“我以为那个父亲,再怎么样都不会丧心病狂到动一个身无长物的无辜女孩儿。”

  “那我也就明说了,你跟小离之间就不要想了。”陆丰吝啬地只给了他一眼余光,“以你现在的能力,不配跨越阶级悬殊去选择她。”

  “不过有一点你也猜对了,我确实有意思考她的作用,来让你走上正轨。”

  “前提是她确实对你那么重要,我本来还不是太确定,但你今天的表现,太明显了,你聪明,又不大聪明。”

  “你有千百万种方法确定,就算我不自投罗网也是一样的结果。”陆长鹤说得平和许多,谈及这件事,说起愤怒,他更多的是失望,对这个父亲彻底的失望,又或许他实在过于年轻,无法站在母亲的角度理解一个野心家,“放弃赛车,经手生意,还有什么你计划之内的?”

  末了又默默补上一句:“我都答应你,你能让我跟她走一块儿吗?”

  奢望的,恳求的对陆丰讲出这句话。

  但在他看来,过于可笑。

  “这么说吧,你甚至都比不上你哥哥半点。”陆丰笑他天真过头,“你凭什么觉得自己是有选择权力的?你不打算从商,我都已经想好如何谋划你的婚姻,或许那是你最后的一点作用。”

  陆长鹤咬了咬牙,“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当然现在是有了转折,如果你打算选择我给你安排的归宿,你就把自己强大到可以跟我叫板的地步再跟我说你想要什么。”陆丰边笑边摇头,自信到狂妄那种地步,“你也可以违背我,我不在意当个薄情寡义的人,断了那个小姑娘的后路,她真那么重要,你还忍心看见吗?”

  陆长鹤:“……”

  “你怪不了我,陆长鹤。”陆丰端得一副高尚,句句在理的模样,“你只能怪你自己,愚蠢,废物,如果换作砚安,就不会落到你今天的地步,他想选择一个阶级之下的女人作为配偶,我一句话也不会多说。”

  “可是你,你没有能力,没有资格,只落得下一句德不配位。”

  陆长鹤被堵得半个字也说不出,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可能内心深处,他也会谴责自己的无能。

  他从小耳濡目染都就是家族权贵之间的争斗不休,尽管他从未有过想参与进去的心思,但所有人都在告诉他——

  生于高处,这就是命。

  在权贵的纷争里,为了夺取所谓的权力,地位,财富,一切都可以是作为获取利益而牺牲的筹码。

  “十八年,他可算找到能威胁我的东西了。”陆长鹤的眼神愈发空茫,自嘲地笑,笑着又摇头,“我答应我爸了,等沈离高考之后,按他说的一切去走,可能学起来挺费劲的,毕竟在这块儿我确实跟我哥差远了。”

  罗森不淡定了,“沈家那姑娘呢?你们怎么谈的?”

  陆长鹤谈及这事已经可以说坦然,“当然只能是前女友了,什么时候有能力担得起这个身份,再谈别的事——”

  “你他妈的。”罗森忿怒显相,打断他的话,一个起身,指着他时,没有任何一刻比这会儿更加恨铁不成钢,“谈恋爱不走肾你他娘走心?!你要把自己搭进去才如愿是吧。”

  “那我能怎么办?”再抬头时,他眼眶微红,情绪在击溃的边缘徘徊,嘴唇控制不住地颤,“我看着他断了沈离一步步爬上来的路吗?”

  “你知不知道那丫头多辛苦?一个从富家出来的千金,她舍不得穿贵的衣服,她拼了命去学,那些我背不出几个的单词她一本吃得死死的,她那么蠢地告诉我她要给自己争一条路。”他挤着眼,忍着泪光打转,“现在她快高考了,她就要走向她自己的光明了。”

  “我能怎么办?”他语气中跟着打颤,巨大的疼痛啃食着他的心脏,他无助又无奈的自问,“眼睁睁看着她沦为我爸的筹码,最后因为我,满盘皆输吗?”

  “我做不到。”

  罗森一下没忍住气,一个近身抓着他的衣领,势要将他这幅糊涂样唤醒一般,“你他妈再说一遍?”

  可他不知道,陆长鹤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醒,更痛苦,他极端的希望刚刚在雨天打滑的赛道上,在每一个大拐弯处让自己倒下,那是懦夫的逃避方式。

  他终于忍受不住,任由那片温热渗入皮肤,融进心脏,“沈离她没了爸妈,无依无靠在陆家以为遇到了归宿,到头来是我爸随时可以利用的棋子,这还是因我而起,她需要面对可能到来的灾难。”

  难以抑制的钻心疼痛爆发出来,全身的血液仿佛倒灌,脖颈泛起红潮青筋,显得狼狈至极,他再出口的声音低哑了一个度,“她的人生已经是破碎的了,我做不到冷眼旁观。”

  他如何破碎都没有关系的,但他没办法再看见他的兔子破碎了。

  “……”罗森万般气愤又无能为力,重重掐着他的衣领甩开他,看他哭成这幅死样子,才终于肯相信这玩意动了真心,还把自己这么多年所忠于的东西赔进去了,说白了就是,他的热爱在那姑娘的未来面前,不值一提,“行啊,遇上她,你算是栽了。”

第54章 古巷雨

  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粉末未干, 擦了又换,时间形如指尖沙漏,在紧张的日子里匆匆过去。

  六月初, 盛夏炎热炙烤赤子之心,那些日子的高三课间几乎没有声响,沙沙风声卷过书本纸页,嚷耳的蝉鸣唱响青春的最后一钟。

  “请同学们务必提前检查好准考证、身份证、所需文具等高考必备用品,晚上保证休息, 学校专有提供送考大巴, 另外前往考场的考生请务必准时到达。”

  “最后作为班主任, 我诚心祝愿所有学子, 此行一帆风顺, 金榜题名,前程似锦。”

  最后一天的黑板没有任何学科题解,只剩一条条各科老师真心写下的祝福。

  老师微身的鞠躬作为整个青春的谢幕。

  后来学生们永远都会记得那一天,那个高中三年来独属于他们的特别日子,在被允许的课间,数不尽的学生抱着书本纸张围满数个楼层走廊。

  一阵连着一阵肆虐的撕书声伴响彻整栋教学楼,一二级的学生站在底下茫然仰望高处, 高三学子们向天抛洒着青春里回望不尽的热泪于汗水, 高声呐喊,肆意发泄。

  沈离恍惚着被拉进这场混乱, 一瞬间便淹没进吵嚷的人群里,被浓厚的气氛所感染,积郁许久的心情有了溶解之处, 露出长久以来如此放松的笑容。

  “啊啊啊啊——”

  “我们解放啦啊啊啊!”

  “老子终于熬到头了!”

  ……

  或眼含热泪或放肆大笑,所有人都在不断的撕扯书页题纸与疯狂着叫喊中丧失理智, 一个个困苦于学海中的灵魂终在此刻得到解放,走向黎明。

  她特意带了手机,在人群纷乱时拍下此景,传给了那位聊天置顶,想了很久需要再给他发什么信息。

  删删减减,只编辑出一句:

  陆小狗,冬天陪我看雪吧。

  如同眼前这样,撕碎的书本试卷若鹅毛大雪漫天飞舞,教学楼中心场地堆满碎屑纸页,像一场望不到头的冬雪,轰轰烈烈,狂纵恣肆。

  六月七,高考日。

  一切准备妥当,日常接送沈离的司机将她送往了考场,本来柳雁也想一同送行,但沈离以考点周围人多为由让她不用麻烦。

  来的颇早,但送考的家长已经堵满了外围,现场人声嘈杂。

  沈离将后座的背包拿下来挎在肩上,朝驾驶座的司机大叔摆手,“您先回去吧,我一会儿自己进去。”

  送走司机,沈离第二件事就是拿出手机给陆长鹤发了条短信,告知自己已经到了考场外。

  好不容易挤过包围圈,距离开考前半小时还有十几分钟,她找了周边人员较少的地方蹲着等待。

  期间不少看向那些家长牵着自家孩子各种叮嘱祝福,她孤零零的一个人越显反差。

  到了入场时间,家长们开始纷纷告别,迎送考生进场。

  沈离几次点开锁屏,却只能看到时间流逝,从一开始的满心期待,到考前半小时一点点过去后,被落寞填满心情。

  “陆长鹤。”沈离蹲在路边,小声嘀咕,语气平淡无波,“你是骗子吗?”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这样说他。

  可他最后都不会是骗子,所以她又会自相矛盾地在心里相信他。

  在最后十分钟时,结束了等待,沈离直起腰身,理了理被风凌乱的头发,轻叹一声,勉强挤出一丝笑,“算了,我不生你的气。”

  随后迎着风,迈步走向考场入口。

  零零散散的还有同行的考生,沈离偏身走到了一边的违禁物品存储柜,放置好手机后再进入考场。

  没等到人,心里还是有点空空的,不过沈离还算内心强大,很快梳理好心情,准备——

  “那只蠢兔子!”

  少年热烈清冽的声嗓高扬,穿透过繁闹的人群,如同每次都这样带给她意外惊喜一般。

  沈离倏地愣住,微垂的脑袋抬起,眼底暗淡的光芒复燃,猛然转身过去。

  高挑的身形站在包围圈中,身上搭着短款的机车夹克,没来得及整理的发型微乱。

  他挥手高喊,那一刻,世界除他以外完全静音——

  “没骗你呢!好好考!”

  或许往后很久,她都会记得这一刻的回眸,记得他站在人群里的笑脸,灿烂而充满活力。

  沈离欣然展颜,回以他一阵挥手,满心满意才进去。

  一直看着她消失在视野里,陆长鹤那股劲儿才松懈下来,高举的手臂放下,掌心边的一抹伤口触目惊心,刚蹭干净又开始溢血出来,混不吝又往一片殷红的衣侧蹭了蹭。

  他默默转身,退出人群,走回到那辆停靠在较偏的一个过道边的机车前,瞥了眼因翻车而磨损严重的车身,还能笑得出来,“好险,差点又成骗子了。”

  甚至怕堵车开了机车过来,最后还是防不住突然窜出来的小孩儿,陆长鹤机车开了几年头一回翻车,想想还怪搞笑。

  他杵在路边抽了半个钟头的烟,和旁边的垃圾箱隔着不远,抽完了还无聊着玩什么游戏般,很有仪式感地把烟头往垃圾箱的口子里投掷,兴许运气加成天赋加成,惊奇地百发百中。

  伤口被风吹刮得有些疼了才回了附近的酒店,房间就在柳雁提前给沈离在考场这边租住的房间旁边,这还是他妈告诉他的地址。

  给两人在一起的时间一直到高考之后,所以这下是让他在那边关照沈离。

  回去之后就用酒店的基础药品处理了一下伤口,缠上纱布,把脏了衣服换下来。

  陆长鹤多数的时间在发呆,等着第一天考试结束,亲自又回到考场外,和所有迎接自家孩子的家长一般在外围等着校门大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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