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边的小周
苓英吓了一大跳,她?瞧见小姐飞快地从桌案后快步走来,抬脚踹上箱笼盖。
短短一瞬间的功夫,苓英隐约瞧见箱笼里有?几?团皱巴巴的如意云龙纹丝褥。
她?表情错愕,不明所?以问道:“小姐,这?里面?的被褥...是要送去清洗吗?”
姜玉竹耳根子红彤彤,她?手扶眉心摇了摇头,声音沙哑:“这?里面?的东西...你...你就莫要管,我觉得有?些疲惫,准备歇息了。”
苓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还贴心道:“春日里天气干燥,奴婢听小姐声音都哑了,不如奴婢再去厨房给小姐拿一盏玉竹百合汤润润嗓子。”
听了这?话,姜玉竹耳根上的红晕蔓延至雪腮,她?清了清嗓子:“不必了,我...多喝些水就好。”
“那...奴婢就先退下了。”
门扇一开一合,带进来一阵夜风,吹在少女白里透红的面?颊上,退去了几?分热意。
姜玉竹咬着唇瓣,垂眸看向脚下的红木箱笼,忍不住气鼓鼓踹上一脚。
咣当一声,没有?扣好的箱笼盖随之?敞开,露出几?团皱巴巴的如意云纹丝褥,其中还混着男子的白绫衣。
看到?箱子里的东西,姜玉竹眼皮子猛地颤了颤,她?轻轻揉着手腕,咬牙切齿道:“这?个混账!”
太子的驭臣之?术热切又霸道,对于初涉风月的姜玉竹来说太过?凶猛。半醉半醒之?间,男子那双昳丽的玄眸溢满了浓到?化?不开的占有?欲,缠着她?,迫着她?,逼着她?许下荒谬的诺言。
当她?从云端落下凡尘,才发现太子的白绫衣都湿了。
姜玉竹羞愤得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偏偏罪魁祸首却云淡风轻拥着她?,凤眸含笑安抚她?这?是女子爱至浓时?的表现。末了,太子还大言不惭调侃起来:“少傅若觉得委屈,不妨使?出你的本事让孤丢盔弃甲,落花流水...”
想到?太子笑眼盈盈的模样,姜玉竹双颊刚刚退下的红霞又翻涌上来,她?用力甩了甩头,将?帐内后续的风月和荒唐甩出脑海。
赛马笔试
扩建陇西马场的圣旨迟迟下不来, 靖西侯终于坐不住了。
靖西侯两次三番入宫恳求面?见耀灵帝,却被新上任的内监大总管拦在晏安宫外。
王公公笑得如同一朵花,浑身谦卑的姿态挑不错一丝错漏, 恭而有礼道?:“有劳靖西侯稍候片刻, 陛下正和姜少傅在内殿下棋。”
靖西侯眉心紧拧,面上有几分不耐烦。
“有劳公公再进去通报一声,就说本侯有要事参奏陛下。”
王公公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讪讪笑了笑:“不是咱家不愿帮侯爷这个忙,只是圣上下棋的时候入迷, 不容他人进去打扰,前几日?帮侯爷传话的小?英子惹得皇上不悦,挨了一顿板子后?,现如今还下不了床呐。”
听?到内殿传来耀灵帝哈哈大笑的声音, 靖西侯只得压下性子, 冷声道?:“那?本侯就在此候着陛下。”
原任内监大总管曹公公是皇贵妃一手扶持起的来老人, 可?恨这个阉人眼皮子浅, 贪心不足, 在内侍省饱其私囊, 结果被端妃抓到把柄, 落进慎刑司。
继任的王公公是个油盐不进的死脑筋, 任凭靖西侯这几日?说破嘴皮子,始终笑眯眯起一张褶子脸将他拦在殿外。
耀灵帝近日?得到一册残棋谱, 每天下早朝后?就唤来姜少傅陪他参悟棋局,一连将靖西侯晾在殿外晒了数日?。
窗外日?头从金灿灿转为红艳艳,直到绚丽多彩的晚霞在天边铺展开, 染红大半片天空,暖阁的鎏金雕花大门才?终于缓缓打开。
少年一袭绯色官服, 头戴乌纱帽,身姿挺拔如松,阔步而出,看到厅内正襟危坐的男子,少年眉眼弯弯,抬臂行礼:
“姜某参见靖西侯。”
靖西侯目光如隼,他扫过少年手中明?黄色呈文上“北凉马场”四?个大字,面?色陡然阴沉下来,冷笑一声道?:
“本侯素闻姜少傅棋技了得,哼,这几日?看来,少傅阿谀取容的本事倒是比棋技厉害多了。”
姜玉竹佯作听?不懂靖西侯的冷嘲热讽,她眨了眨乌眸,依旧笑眼盈盈道?:“论起棋技,下官还是和陛下差远了,不过姜某今日?有幸得陛下赐教一二,倒是收获不小?。”
说完,她扬起手中的账本,那?对上扬的桃花眸子笑意深长。
靖西侯眼角微抽,他怒气冲冲从紫檀扶手椅上倏地起身,径直朝眉清目秀的少年郎走过去。
在口舌上之争上,他是敌不过有状元之才?的姜少傅。
不过少年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的纤弱身子,显然是吃不住他暗中发力的一掌。
靖西侯粗壮的手臂刚刚抬起来,只见王公公忽然横插进二人之间,他抖起手中拂尘,眉飞色舞道?:
“侯爷,陛下得了空,传您进去问话呢。”
靖西侯被扬起的拂尘毛扫得鼻尖发痒,后?退一步,眸底戾色转而消退。
他悻悻放下手臂,冷冷扫向眉眼平静的少年郎,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姜玉竹走出大殿,拱手对出来相送王公公感激道?:“多谢公公。”
王公公笑容如菊,他摆了摆手:“姜少傅客气,记得代咱家向太子殿下问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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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阁内,耀灵帝面?色红润,他眉眼舒展盯着金丝楠木棋盘上完整的棋局,看起来心情极好。
靖西侯跪地叩首,恭恭敬敬道?:“微臣参见陛下。”
耀灵帝笑呵呵指向棋盘,语气中满是赞赏之意:“王卿来得正好,你过来瞧一瞧,姜少傅这几步神来之子落得真是精妙,朕琢磨小?半个月的棋局,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叫那?小?子破了。哎....不愧是棋仙李楷屏的亲传弟子!少年英才?,真叫人佩服。”
靖西侯耐着性子听?皇帝感慨半晌,沉声道?:“启禀陛下,臣是个粗人,不通晓棋道?,不过姜少傅再聪明?,终究是天子门生,恪尽职守辅佐教导太子,才?应是他的本分。”
耀灵帝让宫人撤走棋盘,捧起一盏龙井茶品味半晌,才?淡淡问了句:“王卿有何?事要禀奏朕啊?”
靖西侯等上数日?,就盼着皇上这句话,他双眸一亮,忙提起陇西马场扩建之事。
“启禀陛下,春日?正是种马发情的季节,若是户部再不拨下扩建陇西马场的银款,只怕明?年新生的几万匹马就没有粮草吃了。”
耀灵帝龙眉微弯,他长长叹了口气道?:
“北境外的匈奴人这几年不太平,太子为了重整玄月军,不仅自掏腰包在北凉建立马场,还从金乌购进新种马。如今北凉马场刚刚起步,需要的开销同样不小?,朕不能总让太子一直自掏银子补贴,回头把娶媳妇的钱都搭进去。”
靖西侯越听?越不对劲,心念太子妃的人选不是早就被皇帝钦定下。再说太子大婚,一切开销走宫中私库,又不需要太子府出银子。
“陛下,饲养战马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办成,臣明?白太子想为陛下分忧,不过太子年轻气盛,经验尚浅。臣担心太子被金乌人花言巧语蒙骗,重金买下的种马能不能在北凉存活下来不说,只怕那?些铁蹄马都是些外强中干的牧马,在战场上不堪一击。”
耀灵帝颇为不赞同靖西侯的话,他放下青柚茶盏,手捻长须道?:“可?朕在宫宴那?夜,瞧见太子所?乘的铁蹄马行动如风,很是彪悍,太子更是单枪匹马就破了爱卿的大阵。”
靖西侯面?色一僵,不由语凝,只得咬咬牙表示太子战斗经验老练,就算骑上一头老黄头,也能将他打得落花流水。”
耀灵帝听?得哈哈大笑,眼角皱纹都挤在一起:
“爱卿太抬举太子,他不过是仗着年轻力盛,侥幸赢你罢了。不如这样,朕让户部将银款再提高?两成,爱卿与?太子各取一半银款用来扩建陇西和北凉的马场。”
靖西侯当场傻眼了。
太子暗中放箭,搅黄了他和匈奴人的战马交易,匈奴人更是因此事狮子大开口,把大宛马的价钱提高?三倍。
陇西马场每年要供给朝廷八万匹战马,如此算来,靖西侯还要搭上不少银子从匈奴人手里购置战马,才?能补上这个窟窿。
这赔本的买卖,靖西侯必然不同意。
可?耀灵帝两手一摊表示晚了,他方?才?和姜少傅以残棋作赌约,姜少傅若是能补全残棋,他便?批准扩建北凉马场的奏文。
“金口玉言,王卿总不能让朕出尔反尔,收回圣命罢。”
靖西侯眼底闪过一道?戾色,他俯首拜倒,双掌交握放在额前,语气决然:
“启禀陛下,有道?是真金不怕火炼,臣想让大宛马和铁蹄马来一场较量,倘若臣输了,臣愿放弃户部提供的所?有银款,全力支持太子兴建北凉马场。可?若是臣赢了,足以证明?太子上了金乌人的当,还请陛下及时止损,勒令太子停建北凉马场。”
耀灵帝龙目微垂,手指摸索着紫檀翘头茶案上的牡丹花纹,没有言语。
暖阁陷入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君心难揣,随着琉璃沙漏里的细沙缓缓流逝,靖西侯额上渐渐渗出一层细汗。
他的喉结滚了又滚,声音染上了几分哽咽:“陛下,臣无?意大权独揽,想要陇西马场一家独大。只是臣尽心竭力,将全部心血都放在马场上,力求为大燕培育出自己的战马,从此在战场上扬眉吐气。臣相信陇西马场培育出的战马,都是万里挑一的宝驹,绝不比铁蹄马差。”
耀灵帝淡淡盯着匍匐在地的靖西侯,眸光幽深。
养在外面?多年的恶犬回到主人屋里,总要抽打上几鞭子,才?能让畜生的野心收一收。
当然,这鞭子也不能抽打的太狠了,免得狗急跳墙,反咬上主人。
耀灵帝和颜悦色搀扶起靖西侯,温言笑道?:“王卿的衷心,朕又怎会不知?,既然你如此坚持,朕便?应准这场比试。”
姜玉竹前脚刚进太子府,宫中的圣旨后?脚就送到了。
书房里,刑将军对姜玉竹竖起大拇指,心服口服道?:“姜少傅神机妙算,靖西侯果然上钩了!”
姜玉竹还未净手,看到桌案上摆放着一盘白嫩嫩的琼叶糕,她笑眼弯弯:“是啊,总算不用再去陪皇上下棋了。”
詹灼邺一眼就洞悉小?少傅的小?心思,拾起一块如意糕投喂进女子檀口。
姜玉竹吃得雪腮一鼓一鼓,声音呜呜囔囔:“臣运气好,同余管事一起核算账本时发现先皇后?留下的棋谱,王公公找准机会将棋谱献给皇上,臣这才?有机会在陛下面?前提起北凉马场的开销。”
詹灼邺此前同耀灵帝一起赏阅铁蹄马时,只字未提北凉马场的开销。
反倒是姜玉竹这几日?陪着耀灵帝下棋,时不时感叹一句太子府的膳食大不如前,太子为缩减府内开支,将自己俸禄都贴补给北凉马场。
这样不声不响节衣缩食,闷头干实事的太子殿下,不禁唤起耀灵帝的舐犊之情,于是借着姜玉竹玩笑提出的赌约,顺手批准了户部的银款。
姜玉竹料定靖西侯不愿这块肥肉被太子叼走一半,才?故意在晏安宫出言挑衅,惹得靖西侯心中忿忿,再听?到皇帝决议后?,他必然会想尽方?法阻挠太子去兴建北凉马场。
靖西侯这个人嗜赌如命,二十年前,他曾在卓家军任职中郎将,因在军营里私设赌局被卓大将军发现,结果被降职成一个小?都尉。
这么多年过去了,靖西侯从不起眼的小?都尉成为手握重兵,人人敬畏的一品太保,可?嗜赌的毛病仍旧没有改。
“靖西侯压上全部家当,看来对此次比试势在必得,殿下要做好准备,这几日?让人小?心看管京郊军营的铁蹄马,莫要被钻了空子。”
余管事看到太子眉眼含笑投喂小?少傅,忙拉着没有眼力见的刑将军一起退下了。
詹灼邺端起云雾茶给奔波上数日?的小?少傅润润嗓子,他低眉浅笑:“少傅终于愿意同孤讲话了。”
自从他施展过驭臣之术后?,小?少傅每每遇见他都紧绷起脸别过小?脑袋,红唇抿得像蚌壳,一句话都不同他讲。
少女脸皮子薄,犹如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显然还未从那?场急风骤雨里恢复过来。
兴建马场的银款批下来,姜玉竹得意忘形,一时间竟忘记在太子面?前端起师长的架子。
矜贵无?双的学子端茶倒水,侍奉殷勤,姜玉竹不好意思再拉下脸,于是眨了眨乌眸,好言商量道?:“只要殿下与?臣约法三章,臣还是愿意同殿下恢复正常交际。”
詹灼邺单臂揽住少女盈盈腰肢,他剑眉轻挑,眼底荡漾开星星点点的笑意:“哦,不知?少傅都有那?三章?”
姜玉竹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第一,殿下要保证不会在白日?里与?臣亲热。第二,亲吻的地方?不能越过脖下三寸。第三,殿下不可?以在臣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詹灼邺宠溺的目光落在少女白玉无?瑕的小?脸上。
小?少傅入宫归来,还未来及的退下宫装,一袭绯色细绫罗袍,双肩绣有羽翅舒展的鹤纹,头戴褐色发冠垂下两条薄纱束带,脚蹬皂靴,身姿挺拔如竹。
少女双颊未施粉,未点唇,却被一身绯衣映衬得肌肤白里透红,仿若裹着新鲜梅子陷的酥酪,只浅浅尝上一口,酸酸甜甜的滋味就勾起人口腹之欲,恨不得大快朵颐。
姜玉竹正掰着手指头细数她这几日?精心准备好的章程,却见太子俯下身,含住她喋喋不休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