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弱水千流
费疑舟说:“不难办。”
殷酥酥微怔:“什么意?思?”
费疑舟松散地说:“我可以先以你男朋友的身份上门提亲,等你父母同意?,我们?再进行下一步。”
殷酥酥:“……”
费疑舟说完,拿出?手机,微垂首。屏幕的光映在他眉眼之间,更添几分凛然?。
他说:“你父母家的地址告诉我,我安排。”
“……”
殷酥酥人都吓傻了,心想我还没?答应要跟你假结婚呢,你在这儿积极什么?脸皮厚成这样?,还敢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内向不擅交际?认真的吗?
她忙颠颠地摆手:“不不不,我还没?考虑清楚。这么大件事,你总得给我一点时间想想。”
万幸的是,对面的太?子?爷绅士端方,似乎从不是个?会强人所难的人。他闻言,并未拒绝,只是略略一点头,应允她:“好。”
得到这个?答案,殷酥酥脑子?里紧绷着的线总算悄然?一松。她重新绽开粲然?的笑,说:“那,我现在送你下楼?”末了稍顿,又有些刻意?地补充:“何助理和?陈先生已经等你很久了。”
费疑舟静下来侧耳,窗外的淅淅沥沥声已完全消散。雨已经彻底停了,意?味着他不再有理由,把避雨当借口,继续留在她的天地。
殷酥酥送费疑舟到玄关。
“蜂蜜就是这个?,是我三姨自?己酿的,纯天然?健康食品。一箱里面有十二罐。”她指了指鞋柜上的一个?纸箱,面露迟疑:“你确定要自?己拿下去吗?挺重的。不然?还是给何助理打个?电话,让他们?……”
话还没?说完,侧头却看见费疑舟垂首低眸,已经解开衬衣双腕的钻石袖扣,将衣袖捋高几寸。
殷酥酥眨了眨眼。
发现,他不管做任何事,动作都是匀缓而?贵重的,天生与“仓促”“冒失”之类的词不沾边,令观者?赏心悦目。
衣袖撩高,两截手臂暴露在空气中,腕骨瘦削冷峭,肌理线条分明?,几条淡蓝色血管蜿蜒而?过,看上去矜贵又有力。
蜂蜜箱上有自?带的拎手。
沉甸甸的大物件,在费疑舟手上仿佛变成了棉花,被他单手便提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殷酥酥眼睛都看直了,脱口而?出?:“您这力气,一拳打死两头牛肯定不在话下。”
“……”
苍天可鉴,费家大公子?长到这么大,听过的阿谀奉承话数不胜数,还真没?人这样?恭维过他。
费疑舟静半秒,仍是波澜不惊地回复:“你夸人还挺别致的。”
殷酥酥呵呵两声:“多谢夸奖。”
殷酥酥一路把人送到电梯厅,摁下电梯的下行键,挥挥手,语调分外甜美?地说:“费先生,我还穿着睡衣,出?去不方便,就不送你下楼了哈。”
话说完的同时,叮一声,电梯门开了。
费疑舟走进电梯,忽而?又像想起什么,转回目光看她,道:“协议结婚的事,殷小姐好好考虑一下吧,什么时候想好了,随时联系。”
“嗯,好的。”
尾音收梢,电梯门也徐徐合拢,彼此面容在对方眼底消逝,仿佛一道天堑,将错乱交汇的两个?空间重新隔绝。
看着红色的数字开始跳转,殷酥酥放下摇动的手臂,嘴角造作的笑弧也逐渐平直。
回到家,关上门,她一头扑进沙发,讷讷发呆。
如?果不是茶几上还摆着一杯未动的龙井,如?果不是沙发抱枕还依稀残留着一丝极淡的男性冷香,她一定会以为,今晚只是做了场光怪陆离的梦。
想到那人提出?的“结婚”要求,殷酥酥甚至都想发笑。
她抬手覆上额头。
“殷酥酥”和?“费疑舟”,光是这两个?名字放一起,都是一个?天,一个?地,扦格难通。怎么可能会有生命的交集,怎么可能会有属于她和?他的故事?
怎么可能呢……
殷酥酥闭上眼睛。她脸颊紧贴在抱枕上,鼻息间一缕暗香,缥缈失真,若有似无?拨撩着感官,越是嗅多一分,就越是心烦意?乱。
心头像钻进了一只小虫,驮着一团麻线球,在左右心室之间迂回爬行,把所有心事缠得一团糟。
就在殷酥酥揪着头发胡思乱想之际,一通电话适时地打过来,将她从水火中拯救——
叮铃铃。
殷酥酥从睡裤兜里摸出?手机,摁亮屏幕,来电显示上写?着“梁姐”。
她滑开接听键,接电话的声音有气无?力:“喂姐,什么事啊。”
“没?事儿,就是通知你明?天早上的杂志采访换时间了,改到下午两点。”梁静不愧是圈中老人,对事物由着超高的敏锐度,她纳闷儿地说:“真奇了怪了。你最近怎么随时一副虚脱相?该不会又和?太?子?爷在一起吧?”
“……没?有。”
“那是刚才在一起,才分开?”
“……”所以说闺蜜这种生物很神奇,猜人心事,一猜一个?准,永远一针见血。
殷酥酥这会儿正愁得厉害,又找不到合适对象倾诉,梁静这通电话,妥妥一场及时雨。她若有所思地低下脸,犹豫几秒,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决定将今晚的事告诉梁静。
殷酥酥深呼吸:“姐,我跟你说个?事,你先稳住了。身边有啥趁手的赶紧抓一抓,我怕你摔地上去。”
“切,你通讯录里的人才多少?个?,能知道什么劲爆大瓜。”梁静只当她虚张声势,敷着面膜懒洋洋地问:“跟谁有关?”
殷酥酥:“我。”
梁静:“……”
梁静捂住心脏,胆战心惊地压低声:“你?你怎么了?难不成怀孕了?费疑舟的?”
“……不是!”殷酥酥额头滑下两颗豆大的冷汗,“是费疑舟今晚来找我了,说让我跟他结婚。”
“哦,幸好幸好,不是怀孕了就好……”梁静低声咕哝着,忽然?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当真连面膜都惊掉了:“你说什么?!费疑舟要跟你结婚?!!”
“大姐,你把我耳朵都震聋了。”殷酥酥黑线脸,紧张地左顾右盼:“小声点行不行?要是被人听见我不就完了?”
梁静却一副大喜过望的语气,兴冲冲道:“我的宝,你真是太?争气了。之前我还劝你不要走心,没?想到太?子?爷先对你走了心,情根深种。以后你就是费家大少?奶奶,泼天的富贵挡都挡不住啊亲。”
殷酥酥扶额,无?语道:“你晋江小说看多了吧,什么走心什么情根深种。他是因为爷爷年纪大了想看到他成家,所以才找到我,协议结婚。”
梁静:“协议结婚?什么意?思?”
殷酥酥:“意?思就是假结婚。拟个?协议,一切条件我来开,在长辈面前做做样?子?扮恩爱。”
梁静:“你怎么回复他的?”
殷酥酥苦恼地托腮:“我还没?想好,说要考虑考虑。”
“我去。”梁静音量拔高几个?度,大声:“圈子?里那么多女明?星挤破脑袋想嫁入豪门,连豪门的边都挨不上,再看看你,人家都把豪门阔太?的头衔送到你眼皮底下了!这都不是天上掉馅饼,是天上掉金子?呀!我都怕费疑舟睡一觉起来就反悔,你还考虑个?什么劲?”
“天上掉金子?,能发财,也能砸死人。”殷酥酥蹙眉,思忖着道:“我总觉得这件事怪怪的。你说,这么好的事,怎么就能轮上我呢?会不会有问题呀?”
梁静都要急死了:“人家都跟你签协议了,所有条件随你开了,能有什么问题?殷酥酥,你清醒一点,错过费家大公子?,你上哪儿再找这么有钱又这么大方的冤大头!反正都是假结婚,捞够资源赚够钱,拍拍屁股走人不就行了,你怕什么?怕被睡?”
殷酥酥:“……”
梁静正色:“拜托姐妹,那又不是个?糟老头子?,就算真跟他睡了你又能吃多大亏?”
“我应该不吃亏。主要你没?见过他,他长得很好看,比我见过的任何男人都好看……”殷酥酥被梁静带得跑偏了,猛的醒悟过来:“哎呀,不是!什么跟什么呀!我是在想,要是被我爸妈知道,我该怎么办。”
梁静翻白眼:“你爸妈在老家,离你十万八千里,你不说我不说,他们?怎么会知道?”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
“别但是了。”梁静摩拳擦掌,“这样?,今天晚上我加个?班,把要写?在你们?婚前协议里的条件都罗列出?来。S级制作的女一,S级制作的综艺,高奢商务,还有房啊车啊什么的……就这样?,先挂了。”
殷酥酥连忙道:“喂梁姐,你别着急啊,等我再……梁姐?梁姐!”
那头的梁静已经挂断电话,嘟嘟的忙音从听筒内传出?。
“……”
一阵秋风扫落叶的声音,殷酥酥原地石化。
梁静的反应她其实也理解,梁静的话也很有道理,但是,婚姻大事毕竟不可儿戏,就算是假结婚,也应该慎重考虑一下的吧……
她脑子?里乱糟糟,思来想去无?果,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把手机一扔,回卧室睡觉。经过鞋柜时想起什么,大惊,暗呼一声——忘记让费疑舟把鞋套脱下来了!
想象了一下堂堂太?子?爷穿着小碎花鞋套,出?现在何助理跟阿生面前的精彩画面,殷酥酥不禁捂住脸。
完蛋了。
*
南部新区,费宅。
黑色迈巴赫穿过轻薄夜雾,平稳驶入庭院内部。待车停稳,何建勤率先从副驾驶席下来,绕行至后座车门前,周到而?恭敬地将车门拉开。
一条着藏蓝色裤装的长腿从车上落下,皮鞋锃亮,通体不见一粒灰尘。
整座庭院匀铺着比利时地毯,这种地毯质地柔软,吸音效果良好,人无?论是车轮碾过还是鞋履踏行,皆静谧无?声。
费疑舟下了车,一句话未说,径直回到棋室。
兽耳炉内的香尚未燃尽,棋桌上的棋局进行到一半,原封不动地维持着原样?。
费疑舟弯腰落座,面色沉而?静,从棋盅里取出?一枚白玉子?,落下。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棋室厅门外。
费疑舟有自?己和?自?己对弈的习惯,他在棋室时,一贯不允许任何人打扰。何建勤对顶头老板的所有喜恶烂熟于心,冒昧前来,只因这情况实在有些特殊。
砰砰,稳重平缓的敲门声响起。
费疑舟没?抬眼:“什么事。”
“先生,您吩咐的蜂蜜茶泡好了。”何建勤看了眼身后端着茶的佣人,含笑询问:“是否现在给您送进来?”
“嗯。”
何建勤便朝佣人递了个?眼色,对方立刻低眉垂首,轻手轻脚地将那杯神秘的蜂蜜茶送进棋室。
待佣人返回,何建勤转身准备离去。
却在这时,听见棋室内的人再次发话,淡淡地回:“那双鞋套清洗了么。”
“……”闻言,何助理明?显一滞,脑中下意?识浮现出?在樟树巷公寓门厅内见到的一幕。
彼时,何建勤和?陈志生坐在门厅的沙发上恭候自?家先生,听见电梯门响,两人齐刷刷回头,便看见他们?那位连头发丝儿都淌着天潢贵胄尊贵气的大公子?,手上提着一个?已轻微变形的纸壳箱,脚上踩着一双小碎花鞋套,眉眼清冷地朝他们?走来。
讲实话,那一幕的冲击力非常大。
饶是见过各种大风大浪的何助理,也好几秒都没?回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