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弱水千流
她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居然在费氏太上?皇面前吐槽他老人家的亲儿子!
殷酥酥越想越绝望, 恨不得立刻找根面条自挂东南枝。心想:今天这家长还有?必要去见吗?费老爷子这会儿对她的印象肯定已经非常深刻,无语至极。
相较于内心惶惶不安的殷酥酥,费善清和费疑舟这对父子的反应倒是很统一。二者?眉眼沉静,面容平和, 都看?不出?过多的情绪变化。
仿佛一座安静伟岸的山, 对峙着一域静水深流的湖。
不知过了?多久, 费善清终于神色如常地开口, 说道:“今晚的主?角都到了?, 我继续在外?面转悠岂不是怠慢了?贵客。走吧。”
说完, 老爷子很随意地扑了?扑手, 迈着步子朝清影车走去。
见父亲从身畔经过, 费疑舟微微垂下眸,恭谦有?礼地提议:“您遗失的物品是什么, 我派人过来找。”
“不用了?。”费善卿无甚所?谓地摆了?下手,“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东西?,值不了?几个钱。我这人虽然不年轻了?可能和人有?代沟, 但是哪些事,孰轻孰重我还掂得清。”
殷酥酥:“……”费叔叔您是在内涵我吗。
殷酥酥羞愧地掩面。
费善清话?音落地, 恭候于车旁的何助理已伸手拉开车门,低眉垂首,等老爷子上?车。
待费善清于后座落座,何生复又手臂微搡,关上?了?车门。
空气?里响起一阵轻而闷的“砰”。
殷酥酥在边上?尴尬不已,正用脚趾在地上?抠着豪华一室三厅,见老爷子上?了?车,她下意识抬头,往后座方向看?了?一眼,思索两秒,低声对费疑舟说:“一台车坐五个人有?点挤,我就不上?去了?。我开我自己的车跟在你们后面就好。”
费疑舟闻言,面色依然没有?什么起伏。他只是微侧目,淡淡吩咐身旁的何建勤,道:“你陪费董坐这台车。”
殷酥酥就站在费疑舟旁边。听完他的话?,心生不解,微微皱了?下眉,“怎么听你这意思,好像你不坐这台车一样??”
费疑舟目光落于她脸上?,语调平静:“你说得对,五人同乘一台车,确实有?点挤。”
殷酥酥眨了?眨眼,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费疑舟说:“所?以我坐你的车。”
殷酥酥:“……”
殷酥酥呛住,额头滑下一滴豆大?的冷汗。她忍不住又偷偷瞄了?眼劳斯莱斯后座。
纯黑色的车窗完全升起,单面防弹材质,人站在外?面朝车内看?,黑咕隆咚,什么也看?不清。
怕老爷子隔窗看?自己,她背脊笔直如临大?敌,脸上?时刻紧绷着一抹端庄淑女的职业微笑。僵着唇,声音压得更小了?:“你还是跟你爸爸坐一辆车吧,坐五个人挤,坐四个人其实还好。”
费疑舟安静地注视着她,回答:“但是坐三个人会更宽敞。”
殷酥酥觉得这位太子爷有?时候缺根筋,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小声:“你不陪你爸爸坐一起,万一他觉得你有?了?媳妇忘了?爹怎么办?他会不喜欢我。”
费疑舟静默两秒,回答:“我父亲是个思想行为都很正常并且成?熟的成?年人。他不会这么幼稚。“
“可是……”殷酥酥嘴里自言自语地念叨着,还是有?些犹豫。
这时,感觉到垂在身侧的左手,被一股力量轻柔的包裹。
殷酥酥诧异,考虑到老爷子就在车内,长辈面前不敢过于亲昵,内心不安,条件反射地想把手从费疑舟的掌中抽回。
可男人五指收握,修长似玉的指节,将她手牢牢束缚住。那触感温暖而有?力,又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温柔。
费疑舟神色自若,在殷酥酥困惑不解的眼神中,自顾自牵起她,直直便?走到了?清影车后座的车窗前。
殷酥酥呆住,脑门上?升起一个问号。
之后,便?听费疑舟淡淡地说:“我和酥酥一起坐她的车。”
乌漆抹黑的车窗内寂静了?会儿,须臾,传出?一道嗓音,回道:“知道了?。”
殷酥酥人都站到老爷子跟前了?,当然不可能干杵着当哑巴。她是个讲文明懂礼貌的人,于是暗自清了?清嗓子。温和得体地道:“费叔叔,那我们先失陪了?。”
“嗯。”车里的费善清又不显喜怒地应了?声。
引擎发动。
劳斯莱斯清影沿大?路静谧无声驶出?数米,拐进了?一条林荫道。
殷酥酥则带着费疑舟来到了?她的小轿车旁边。
“那个……我先说清楚啊,我这辆车可比不上?你那几台豪车。”一丝窘促不安的情绪,悄悄从心底蔓延开。殷酥酥脸微微的发热,故作?自如地清了?清嗓子,下巴抬起来,道:“不过,你现在就算是嫌弃也没办法。你的车已经开走了?。你只能纡尊降贵坐我的车。”
费疑舟端详着她,看?她小巧的下颌无意识微抬,瞬间便?了?悟了?她的内心的某些情绪。
他没有?多说,嘴角细微地勾了?勾,迈开长腿径自走到了?驾驶室车门前。
殷酥酥见状一愣,脱口道:“你干嘛?”
费疑舟说:“开车。”
“不用不用。你坐后排或者?副驾,我来开就好。”殷酥酥简直是诚惶诚恐,一个箭步冲过去,挡在了?费疑舟身前。
他哪种出?身,她何等身份,怎么敢让他给她当司机。
姑娘身形纤细而灵活,猛一下窜过来,像是森林里俏皮天真的松鼠。费疑舟毫无防备,怕自己的身体撞到她,下意识便?绅士地往后退半步,场面颇为滑稽。
殷酥酥见空间让出?,兵贵神速,赶紧拉开车门,一屁股坐在了?驾驶席座位上?,不给他鸠占鹊巢的机会。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速度快如闪电。
“……”费疑舟眼神里多出?一分无可奈何,抬臂掌住车门,垂着眸看?她:“说实话?,让一位美丽的女士替我驾车,你这真的是难为我。”
殷酥酥被噎住,心想能不能讲点理,到底是谁为难谁?
“你知道我的车是什么车吗?”她抬头望向他,笑眯眯地问。
费疑舟回答:“奔驰。”
“你以前开过这种车吗?”她又问。
“没有?。”费疑舟又回答。
“那你知不知道,我的车是奔驰CLA,奔驰最便?宜的车型之一,从实用性方面来讲是一个女款车,车型小巧车身空间紧凑,售价三十来万人民币。”殷酥酥非常平缓地说。
费疑舟闻声,面色微不可察地稍稍一滞。关于她说的这些,他确实不了?解。
殷酥酥眨眼睛,意料之中:“不知道吧?”
费疑舟坦然而淡定地摇头。
殷酥酥随即又是一笑,尽量平和地说:“这位先生,其实对我们普通人而言,一台售价三十万的奔驰车,开出?去已经很有?面子了?。但对于你来说,没见过也没听过。因?为在你从出?生到长大?成?人的世界里,你根本不可能接触到这种价位的车辆。”
费疑舟听她说着,眸光忽而间深如暮霭。静默片刻后,他没有?再坚持,而是转身走到了?副驾驶一侧。开门上?车。
奔驰CLA的内部空间确实紧凑。费疑舟一米九的身高坐进来,头顶几乎触到车厢顶部,一双格外?修长的腿更是有?些无处安放。
但他面容如常,眉峰的线条矜贵而平和,没有?显露出?一丝一毫的嫌弃或不适。右手扯过安全带,环过腰腹,扣紧。
“请这位乘客系好安全带,我们要出?发了?。”殷酥酥扮演起专业司机,促狭地朝他弯了?弯唇,打燃了?引擎。
车内安静了?会儿。
蓦地,费疑舟直视着前方,冷不防开口:“你刚才?说那些话?。应该不只是想跟我聊这台车。”
殷酥酥眸光轻微一闪,没有?应声。
费疑舟随之转过眸来看?她,微蹙眉,语气?稍沉:“你想表达什么?”
殷酥酥两手握着CLA方向盘,眼睛不看?他,片刻后莞尔笑道:“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世上?,什么样?的人开什么样?的车,都是注定的,地位悬殊,无法勉强相配,否则对双方都不好。”
费疑舟盯着她,目光瞬也不离。说:“你是在说车,还是在借车说人?”
殷酥酥挑眉,促狭地噗嗤了?一声:“先生,您抬举我了?。我只是一个影视院校毕业的小艺人,借车说人?我还没有?这么深的内涵跟文学底蕴。”
几声鸟鸣掠过穹窿。
费疑舟缓缓收回视线,食指漫不经心敲了?下额头,眼神沉寂,没有?再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
费氏祖宅位于京城西?郊的金环山腰。
寻常的达官显贵豪门望族,建宅地大?多爱选在山顶,因?为喜欢享受端立于云端的感觉,将芸芸众生置于足下。费家却不然。
相传,这座祖宅的建造是受某风水大?拿的指点,依山傍水,背有?根基,可保祖孙万代皆受庇荫。
随着黑色劳斯莱斯驶入林荫道,参天松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拨开,视野迎来一片开阔。
这是一座占地超过万平的中式园林,在封建帝王制时期,琉璃瓦是皇亲国戚的专用品,如今光阴飞转换了?人间,在现代,依然是钟鸣鼎食之家彰显身份的不二之选。
夕阳洒下,琉璃瓦在阳光下反射出?五彩华光,仿佛女娲补天时,遗落人间的神石。
园林别墅三层的露天大?阳台上?,此刻站着三个身姿挺拔的俊男美女,一水儿的气?质矜贵珠光照人。
“喂喂喂,来了?来了?!”
说话?的女孩穿一身大?牌高定小洋装裙,乌黑长发在脑后绑起一个淑女结,脚踩羊皮小靴,手拿最新式望远镜,惊喜又兴奋的吆喝着,“我看?见大?哥的清影开进来了?!”
“哪儿呢?哪儿呢?让我也看?看?!”接话?的年轻男子不过二十四五,正是张扬不羁的年纪,原本乌黑的短发被染成?了?时髦的浅茶色,还烫了?纹路,配上?那身斑马纹的迪奥新品,乍一瞧,会让人以为是米兰时装周上?哪个走秀的潮模。
见费雯曼不搭理自己,费云琅急得很。他伸出?手,索性直接一把将望远镜抢了?过来,怼到鼻梁以上?,往铁艺大?门外?观望。
果然,门前佣兵开了?门,清影车畅通无阻,直入庭院。
费云琅认认真真地瞧了?会儿,蓦然一声惊呼:“啊!”
费雯曼连忙凑上?去:“怎么了??怎么了??看?见大?哥的女朋友了??”
“不是。看?见何助理了?。啧,这小子又换发型了?,别说还挺帅。”
“……你是不是欠扁。”六小姐满脸失望,双臂骄纵地往身前一环,“看?见何建勤有?什么好稀奇,大?惊小怪。”
“哟,何生从车里下来了?,绕行到了?后排拉开了?车门……”七少爷非常自觉地当起了?实况转播员。
他全神贯注,定定盯着后排车门,等待着自家英明神武的大?哥带着那位神秘准大?嫂闪亮登场。
这时,一旁的费闻梵眼也不抬地轻轻嗤了?声,边继续跟手机里的好莱坞女星聊星空海洋,边慢悠悠地揶揄:“瞅瞅你俩这没见过世面的德性,不就一个大?嫂,待会儿晚饭的时候也就见到了?。至于提前拿个望远镜在这儿蹲守?”
费雯曼斜眼瞥他,说出?的格外?阴阳怪气?:“您得瑟什么呀?”
费闻梵眉毛一挑:“兄弟姐妹里,大?哥就把大?嫂领我跟前来过。作?为唯一一个咱大?嫂本尊的人,我得瑟一下怎么了??你嫉妒啊?羡慕啊?恨啊?”
费文曼着实汗颜,懒得理这个幼稚的四哥,翻了?几白眼过去,敷衍道:“行行行,大?哥最爱你,你是大?哥的心肝宝贝开心果。”
费闻梵宽肩微抬,露出?个颇为自得而又格外?桀骜的笑容。
这时,费雯曼见费云琅那儿半天没了?下文,不耐烦地打了?他一下,抬声催促:“不是实况转播吗?你倒是说呀。看?见大?哥和准大?嫂没?”
“别着急呀,人这不马上?就要从车里出?来了?……”
费云琅嘴里嘀咕着,使劲眨了?下眼睛,聚精会神,生怕错过初见大?嫂的神圣的第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