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鹿有妖
下一秒,他话?锋一转,语气又开始变得柔和。
“所以说,我们是统一战线的,我们完全可以把他们的死?亡当做是意外事故,海警和搜救队来的时候,我们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样?”
他的态度变化得很快。
陆怡晴突然想起了上学时期学过的一篇课文。
人对着一条狗尚且能变化出六种态度,更别说人对着人了。
真有?趣。
“怎么样?厨师先生?”市长儿子有?些不安地看着他,“我一开始以为?你是彻头彻尾的周先生的人,所以我才会在之前的几次猜疑之中针对你,但现在,我们完全可以冰释前嫌。”
他故作友好地向?他伸出了右手。
陆怡晴看着他垂在身侧、似乎毫无动静、但手背却因?为?用力?而绷起青筋、握着尖刀的左手。
弯了一下唇。
怪不得厨师先生之前用那样拙劣的借口跳海清洗,大家都毫无异议地相?信了他。
他们都以为?他是周先生的人,而周先生是举行了这场杀人活动的人,他们不在猎杀范围之内。
所以,厨师的这种荒诞借口也能被他们轻易地理解并相?信。
然而,厨师只是沉默了半晌,他看向?他:“你还记得,房地产商的太太酒驾撞死?了那个人之后,你说了什么吗?”
市长儿子的表情凝固了一瞬。
“你说——”
他盯着他的眼睛,逐字逐句。
“你宣布,她无罪。”
那张轻飘飘的判决书,判决的只有?人道主义的赔偿。
于是他就?开始困惑了。
怎么会这样呢?
那孩子明?明?什么罪都没?有?,老实巴交,一直是个好孩子。
他今年刚谈了女朋友,找了新工作,他俩在港口城市租了个房子,本来还打算去买一辆合适的车。
他作为?房地产商的住家厨师,平时都没?有?机会和这孩子见面吃饭,只能通过电话?联系。
他最后一次给他打电话?的时候,还说结婚的时候,要?请舅舅过来喝喜酒,让他务必请个假。
他的亲妹妹,他的妈妈,在很早的时候车祸去世了,于是他一心一意地把这孩子视如己出。
孩子跟他打电话?宣布要?结婚的那个晚上,他连红包和假条都已?经准备好了。
他满心欢喜,觉得自己总算没?有?辜负妹妹临死?前的哀求。
看啊,哥小时候总欺负你,抢你零食,揪你小辫,现在啊,总算是干了件人事。
所以……
所以……
好端端的两个好孩子,怎么就?能这么没?了呢?
他第一次跑到房地产商面前大吵大闹,闹得很不好看。
房地产商不欲让他闹大,他补偿了他双倍的赔偿金,然后把他介绍给了周先生。
毕竟周先生也是产业园的拥有?者,有?他盯着,他就?一定不会闹起来。
他仍旧百思不得其解。
对于房地产商来说,他看上去很缺钱吗?
他作为?一个私厨,年薪那么高,他还会缺这点钱吗?
为?什么他总觉得用钱就?可以抹平他的愤怒,抹平他的悲痛,抹平这两个孩子的存在呢?
他想。
抹不平的。
血债需要?血偿。
于是他和这个船上的小海员达成了共识。
他们两个互相?合作。
那天晚上,他告诫他不要?吃下放了安眠药的晚餐,周先生其实只杀了船长一人。
剩下的人,都是他杀的。
他们都目睹了周先生犯下的罪行,缄口不言。
那个小女孩身上的手——
……不止一双。
周先生默许了他们的行径。
条件是需要?保密。
船长打破了这个游戏规则,他不想要?游戏奖励,他更想要?额外的贪婪。
于是他被出局了。
成人的世界规矩很多,脏水横流。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这小丫头才脾气古怪,神经质,怪里怪气,不讨大人们的喜欢。
在她之前,还有?许多这样的孩子。
不被父母爱着,不被大人们疼着,可这不是她的错。
这不是他们的错。
他在某一刻想到了自家的孩子。
孩子们没?有?错。
“所以,我们永远都不可能是一伙儿的。”
他盯着市长儿子的眼睛,将话?一字一句地说给他听。
他弯下腰,捡起藏在沙发底下的那把消防斧,然后看向?了市长儿子。
市长儿子的表情扭曲了一下,旋即,他很快地就?笑了笑,他收回那只伸在空中的右手,飞快地掏出口袋里的东西?。
那是一把信号枪。
铁质。
他在船长室拿到了这玩意儿之后就?一直都没?有?开枪求救,陆怡晴还以为?是信号枪不好用了。
但现在看来,大约是他把它当做了备用武器。
“你可以试试。”他面色扭曲地拿枪对准了他,“信号枪的膛压也很高,不如来猜猜,你是会被白磷烧死?,还是被射死??”
“你敢!”小助理终于反应过来,她冲过来,“你敢开枪,我就?、我就?……”
市长儿子冷笑了一声?:“别什么你敢不敢的了,现在,把你的那个同?伙喊出来,快一点。不然我就?开枪,大家一起死??你要?不猜一猜,白磷燃烧时的高温能不能把这里给点了?”
这艘游艇上有?很多实木家具和布艺装饰,包括底下这个环形沙发。
厨师阴沉沉地看着他,最后,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在场的另外四个女孩子。
沉默半晌,他深吸了一口气,扬声?道:“……出来吧。”
一阵死?寂。
没?有?人回应他的呼唤。
市长儿子等了一分钟,开始不耐烦,他干脆利落地揪住了还在旁边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姑娘,将信号枪抵在了她的太阳穴上。
“不如就?先从她开始?”他冷笑着看向?他们。
又沉寂了半晌,终于,走道里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
一个看起来就?平平无奇的年轻人穿着满是黑红血渍的衣服慢慢地从阴影里走出来。
他的手里握着另一把斧子。
就?是这样的一个平凡之人,混在人群里不显眼,就?算变成尸体也不会有?人多看一眼。
他安静地站在光影之间,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高很大。
“……放开那个孩子。”
“你先把他捆起来,除了这位陆小姐。”市长儿子用下巴点了点他们,“我记得这游艇上有?绳子。”
年轻的船员沉默半晌,市长儿子立刻将枪管压进了小姑娘的皮肤里,她大约是被弄疼了,发出小猫一样的叫声?。
于是船员安静地折返回去,拿了绳子返回客厅。
“别耍花样,捆结实点。”市长儿子说,“不然你知道后果。”
船员沉默了半晌,给他们一个一个地系上手铐结,末了,市长儿子看向?陆怡晴。
“到你了,陆小姐,现在,请你把他捆上。”
陆怡晴犹豫了半晌,问:“一定要?是手铐结吗?我可以系‘小鸡缚’,‘猪蹄扣’,‘双柱绑’我也会。”
她还可以附送一个草花结或者蜻蜓结。
市长儿子语气很不耐烦:“别耍花样,就?那样简单地捆住就?行了!”
……好吧。
真不给人发挥的空间,陆怡晴快速地捆好了海员,回过头问他。
“接下来呢?”
“……”
其他人都用一种看蠢货的眼神看着她。
而陆怡晴很无所谓。
市长儿子冷笑了一声?,他扔下了小女孩,大步走过来,钳制住她的两个手腕,把她也绑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