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闻冬意
“3、2、1——”
一瞬间,随着轰鸣的炮声响彻天空,漫天五颜六色的烟花一束束在空中炸开,绚烂夺目的光芒照亮整个夜色浓稠的天幕,坠落的一瞬,宛若下起一场流星雨。
南婳抬头,怔怔地望着亮如白昼,璀璨耀眼的天空,心脏也似乎随着耳边烟花炸开的声响而加速跳动起来。
“啊啊啊啊南南你快看!好美的烟花啊!”
在林锦棠兴奋快乐的叫喊声中,南婳静了两秒,连忙拿出手机,镜头对准天空,拍下窗外这珍贵的一刻,然后发给梁闻序,在零点零一分时,对他送上新年祝福。
南婳的祝福消息发出去的同时,手机屏幕弹出一条来电提示。
是梁闻序打来的。
南婳呼吸微窒,没有丝毫犹豫地按下接听键,电话接通的一瞬,她下意?识握紧手机,轻轻屏息。
她想,她得矜持一点,至少不?能让对方?明?显感觉到,她一直在期待这通电话。
南婳没说?话,两人同时都静了一瞬,很快,男人温沉悦耳的声音传来,温温柔柔:“南南,烟花很漂亮。”
他应该是看到了她刚才发给他的照片。
南婳顿了顿,缓慢调整着呼吸:“是啊,很漂亮。”她望着窗外璀璨耀眼的天幕,还有那个新的一年崭新的数字,有片刻的失神,轻声说?:“你要是来现场,会发现这里比照片里的更好看。”
梁闻序尾音轻扬,含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是吗?”
南婳淡淡嗯了声,一旁的林锦棠看见她在打电话,冲南婳眨巴眼,一脸坏笑又八卦。
南婳被室友盯得连有些脸热,紧跟着听见梁闻序对她说?:“你抬头,看对面。”
闻言,南婳照做,本以为?他是想让她继续看烟花,却不?知落地窗外,另一艘私人豪华邮轮正?缓缓驶来,即将与她们擦肩而过。
南婳抬头的一瞬,就这样毫无预兆的,没有任何准备的,与对面游轮上伫立的男人,目光不?偏不?倚的相撞。
那人身形高大挺拔,就站在游轮室外的一层护舷栏杆内,船舱内的灯光将他一袭利落的黑色毛呢大衣照亮,笔直料峭的肩线都仿佛镀上一层清透的光辉。
看到梁闻序的一瞬,南婳的目光猛地定格住,呼吸却变得急促起来。
两人一个多月没见,那人还是那张英俊立体的脸,五官精致深邃,却明?显比上回见他时瘦了,黑发也剪得短了些,笑起来,嘴角还是噙着抹淡淡的笑痕,依旧慵懒温柔。
老爷子就在这艘游轮上,身边也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梁闻序没办法离开,所以只能以这样的方?式与她见面。
南婳呆在原地,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对面的人,两人隔着玻璃,隔着游轮,隔着江河,原来也能见一面。
梁闻序唇角的笑痕微敛,静静地望着南婳,薄唇轻掀:“南南,好久不?见。”
不?知何时,他对她的称呼发生了改变。
眼看着两艘游轮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南婳握紧手机,拿起椅子上的外套,来不?及穿上,转身朝下楼,朝一层跑去。
深夜的江风比岸边还要大,南婳顾不?得冷,匆忙穿上大衣,一路小跑到护舷围栏边,距离对面的人又近了些。
先?前挽起的长发因为?跑动,此时松松垮垮的垂散开,被寒风吹乱,珍珠发夹也从头上滑落,“哐当”一声掉在甲板上。
南婳没有去捡,就这样执拗的一直注视着对面的人,那双清澈漂亮的眼,像是水洗过的月亮,皎洁明?亮,眼底似有潋滟的光芒流转。
梁闻序唇角收紧,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眉眼,终于拧起一道深深的褶皱,沉声说?:“栏边风大,快回去。”
然而甲板上的女孩无动于衷,像是没听见,清灵灵的站在那,单薄纤瘦的身体似乎风再大些就能将她吹走?。
梁闻序深邃的眼神透着无奈,却很难对她说?出重话。
“南南,听话。”
南婳轻抿了抿唇瓣,被风吹得有些鼻塞,柔软的声线有点闷闷的:“梁闻序,别赶我走?。”
今夜的风很大,烟花也很美,一眨眼又是新的一年,南婳想说?点什?么,却总改不?了思?前想后,犹犹豫豫的毛病,末了低声道:“我只是觉得,这样能离你近一点。”
女孩的柔软温顺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夹杂着呼啸的风声,梁闻序定定的注视着她,顷刻间心脏仿佛被轻轻揉了一下,笑了。
他说?:“南南,新年快乐。”
南婳吸了吸鼻子,精致小巧的脸被头顶上方?五彩斑斓的烟火映亮,眉眼如画,如云似雾,唇边的笑意?慢慢绽开:“梁闻序,你也要快乐。”
岸边,如潮的人群喧闹鼎沸,女孩的声音也融进这浓稠热闹的夜色中。
深夜的寒风吹得江流涌动,同时也吹来角落里街头歌手沧桑动人的歌声。
旋律深情的吉他伴奏中,那人在唱那首港台经典情歌《流年》,歌词里有一句:
“有生之年
狭路相逢
终不?能幸免”
梁闻序以前觉得这些情歌太过酸,世?间哪有那么多缠绵悱恻,难舍难分的爱情,旁人唱起,也无暇认真去听,只当消遣,此时此刻竟深深记住了这句歌词。
原来这样的感情真的有。
情动之后,谁都不?能幸免。
第24章
跨年夜之后, 紧跟着就是元旦假期。
林锦棠在朋友圈里晒了张跨年夜在游轮上的照片,顿时?引起不小的轰动。
班长孙默桐还特意跑来问,她和南婳是怎么?上去的,毕竟那可是私人游轮, 就算有?钱也上不去, 更何况两?个女孩也不是什么有钱人。
林锦棠自然不会出卖南婳,于是含糊其辞, 说?是两?人在江边玩游戏中奖, 抽到了游轮一夜游。
众人听着都觉得很?扯, 然?而也没有?其他理由能说?通,也就勉为其难相?信。
元旦假期结束后,南婳终于迎来了这学期的考试周, 考完试意味着寒假就要来临, 南婳全身心投入到备考中, 而考完试后跟梁闻序见面的念头, 似乎成?了她专心复习的动力。
长时?间不见身影的谢诗雅, 也在考试周期间回?了宿舍,新烫的波浪卷发,浓艳的妆容,从头到脚浑身上下精致到头发丝, 更别?提戴的那些数不清的奢侈品。
林锦棠正跟南婳一块复习文化课的必背知识点, 谢诗雅一回?来, 两?人都有?点惊讶,南婳同谢诗雅打了声招呼, 林锦棠撇撇嘴, 默不作声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对谢诗雅恍若未见。
谢诗雅问南婳几?门课的重点, 顺便借了南婳整理好的资料拿去复印,理所当然?的样子,连声谢谢都没说?。
谢诗雅前脚刚出门,林锦棠后脚忍不住吐槽:“南南,你脾气也太好了吧?谢诗雅说?借,你还真就给了。”
南婳笑笑,清丽的眉眼疏淡:“一份资料而已,借就借了。”
林锦棠:“谢诗雅心里哪还有?学习啊,估计光想?着怎么?讨有?钱老男人欢心了。”
闻言,南婳并未搭话,只是唇角方才还扬起的弧度,这会淡了不少。
林锦棠忽然?想?起那晚她们坐游轮的事,也记起来,南婳喜欢那个人,同样有?钱,同样比她大几?岁,林锦棠以为自己误伤了南婳,连忙找补:“你跟你那位梁先生可不一样,你俩虽然?差距大了点,但是正常恋爱,跟谢诗雅这种可不一样。”
听室友慌慌张张的解释,南婳抬眸,安安静静看向她,语气平静温和:“其实,我没想?这么?多。”
“那我不说?了。”
林锦棠眼神充满歉意,暗自后悔自己嘴太快,随即伸手做出一个封嘴的动作,不开腔了。
考试最后一天?,南婳考完最后一门文化课从考场出来,从书?包里拿出静音许久的手机才发现?,有?五通未接来电,全是桐市养老院的孙院长打来的。
孙院长平日里极少主动打电话给她,如果接连好几?通,南婳的心陡然?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她快步走出教学楼,第一时?间将电话回?拨过去。
电话接通,很?快传来孙院长迫切询问的声音:“南婳,你还在学校吗?方便现?在回?一趟桐市吗?”
南婳心口倏地一紧:“院长,我刚考完试,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孙院长叹了口气:“是这样的,你奶奶这段时?间频繁往出去跑,两?个护工看着都不行,她总能找机会偷偷溜出去。”
“我们好不容易把?人找回?来,可她精神状态一点也不好,天?天?嚷嚷着想?回?家,想?找孙子孙女,今天?都还在闹绝食。”护工喂给她的饭菜,全都吐了。
南婳听得难过,这段时?间桐市一直在下大雪,她不敢想?象,老太太在这样天?寒地冻的天?气跑出去,要遭多少罪。
孙院长苦口婆心地建议:“南婳,你要是能回?来,我建议先把?你奶奶接回?家住几?天?吧,老人家一直这样不吃不喝,身体迟早是要垮的。”
养老院里这么?多老人,护工再多,也不可能细心周到的照顾到每一位老人,更何况南婳的奶奶又是这种情况,万一再跑丢,出个什么?状况,他们可承担不起责任。
挂断电话后,南婳没有?过多犹豫,当即订了一张两?小时?后从京都开往桐市的高铁票,一个小时?的车程,足够她今晚赶回?去,将奶奶接回?家住。
南婳小跑着回?到宿舍,匆匆忙忙收拾行李,当看到衣柜里那件挂了许久的男士风衣时?,她这才想?起梁闻序。
两?人约好等她考完试一起吃顿便饭,看来这次她要失约了。
南婳只好发消息,与他改日再约。
高铁上信号不太好,南婳睡一会醒一会,等高铁到站时?已经是傍晚。
橘黄色的落日余晖映照着冷清又熟悉的站台,车厢内的乘客陆陆续续走出,随着人声响起,站台又陷入短暂的热闹中。
南婳托着行李箱,跟随人群往出站口的方向走,抽空看了眼手机,有?一条来自梁闻序的未读消息。
“走得这么?突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南婳:“没什么?事,就是我奶奶想?家了,我去养老院接她回?家。”
梁闻序:“下次跟我说?,我让吴助理送你回?去。”
南婳抿唇轻笑,在出站口拦了辆出租车,放好行李箱她才回?复:“谢谢你的好意,我还是更喜欢坐高铁~”
梁闻序和吴助理都是大忙人,南婳可不好意思耽误别?人的工作时?间,只为送她回?老家。
彼时?的梁闻序刚从会议室出来,看到女孩的回?复,他轻轻勾唇,随即搜了下桐市最近的气温,竟比京都还要低四五度,无奈只能叮嘱这姑娘多穿点衣服,别?着凉。
南婳赶到养老院,终于在休息室内,在一群坐着小板凳正看新闻联播的老年人中看到奶奶那抹清瘦单薄的身影。
老太太骨架小,瘦骨嶙峋的,穿着漂漂亮亮的紫色碎花棉袄,虽满头银发,却干净利落,光是背影就格外好认,看得出这里的护工将她照顾得很?好。
听孙院长说?,每遇上下雪天?,奶奶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平日里有?多听话配合,下雪天?就有?多倔强固执,非要往出去跑,说?是要找孙子。
旁人不知道,可南婳却十?分清楚,奶奶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的弟弟南屿丢失那天?,桐市正是大雪天?,路面铺满厚厚的一层积雪,走起路来很?滑,路上车辆也少,六岁的南屿嚷嚷要吃冰糖葫芦,那时?候街边并没有?卖糖葫芦的商贩,于是奶奶便牵着南屿去两?公里外的超市买,等她付完钱转身时?,南屿已经不见。
奶奶在超市附近找了很?久,却一直找不到人,只能安慰自己,六岁的小朋友应该是认得回?家的路的,说?不定南屿那孩子调皮,趁她不注意,已经偷偷跑回?家了。
然?而,家里并没有?南屿的身影。
南婳练完琴回?家,得知弟弟不见了,于是和奶奶到处寻找,两?人饿着肚子,从天?亮一直找到天?黑,嗓子都喊得沙哑,筋疲力尽,却始终没有?看见那抹小小的身影。
当天?晚上,南婳便搀扶着外婆去警察局报警,遗憾的是,南屿丢失的那条街,因?为年代久远,破旧不堪,并没有?安装监控。
警方没有?查出任何有?用的线索,只是安慰南婳和老太太,让她们先回?家,等有?消息了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她们。
祖孙俩一直等一直等,老太太每天?都会跑一趟距离家十?公里外的警察局询问消息,每次去一待就是一整天?,等到工作人员都下班,南婳上完课寻来,才能将她带回?家。
除此之外,她还会去南屿走丢的那家超市,在门口一直站着,看到路过的小朋友,都会忍不住满怀期待地上前询问,问他们有?没有?见过一个六岁的小男孩,白净清瘦,浓眉大眼的,就是不太乖,有?点调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