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里清欢
其中一人拍着桌子,恶狠狠的质问青年,“你好歹也是个读书人,竟如此替那奸相说话,你究竟是何许人也?”
“莫不是那奸相的门客?!”
青年的脸色丝毫没有因为对方的不当言论而有变化,他只是淡淡的看向对方,“宋昀,宋曦光。”
“宋某并不是什么人的门客,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宋曦光……”那人神情略显呆滞,“那个来自科举大县,一直都获得头名的宋曦光?!”
他虽未见过此人,可却也知,对方是来年春闱解元的最大竞争者。
若是不出意外,宋昀极有可能是成为丞相陆漻之后,第二个六元及第之人!
——
至于权倾朝野的陆相在酒楼里当场抓到了辱骂他的学子们,究竟引起了怎样的轩然大波,已经完全不在沈听肆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此时的他饶有兴致地踱步在长街上,从一个老伯那里买了两串糖葫芦,迫不及待地将其中一串塞进了嘴巴里。
外面薄薄的一层糖衣融化后,口腔里面便充满了山楂的酸涩味道。
沈听肆接过老伯找回来的铜钱,认真的做出点评,“还不够甜。”
老伯似乎是头一次收到这样的评价,颇有些诧异之色,“这位公子是格外噬甜吗?”
沈听肆顿住了。
他喜欢吃甜吗?
他好像不知道。
他的记忆里除了灰蒙蒙的混沌以外,再无半点其余的色彩。
但似乎……
原主陆漻很喜欢吃甜。
日子过的太苦了,吃点甜食,会欢喜很多吧?
沈听肆摇了摇头,再次咬下一颗山楂,顺手将另外一串糖葫芦递给了一旁的念双,“尝尝看,味道还不错。”
念双苦着一张脸,“主子,你怎么还有心情吃糖葫芦?”
沈听肆长眉微挑,强硬的把糖葫芦塞进念双的手里,“为什么不能吃?”
“吃点甜的,心情好。”
“可是……”念双紧紧地皱着眉头,表情格外气愤,“那些人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还要那样的说你,我……很难受。”
“可是他们也并没有说错啊。”
沈听肆凉凉笑了一声,字字句句,无一不让念双心颤。
“骄奢跋扈,残害忠良,独揽朝政,买卖官爵,哪一件我没有干过呢?”
念双说不出话来。
这是一条早已经注定好了结局的路。
一旦开始,便再也不可能回头。
“好啦,”忽然,一只冰凉的手指按在了念双的脑袋上,“人生在世,及时行乐,你年纪轻轻的,想那么多干嘛?”
下一瞬,糖葫芦被那双手的主人强硬的塞进了他的嘴巴里,半分不容得拒绝,“吃点甜的,开心一下。”
念双无奈,只能认命地去咀嚼。
可是这糖葫芦……真的好酸啊。
把他眼泪都给酸下来了。
下次……下次再也不买这个老伯的了。
——
早朝结束以后,沈听肆像往常一样独自一人远远地坠在文武百官后面。
转过廊角,被安平公主挡住了去路。
沈听肆态度恭敬地行了礼,“见过公主殿下。”
安平公主迫不及待的上前想要扯过沈听肆的袖子,却被他不动声色的躲了过去,“男女有别,殿下自重。”
“抱歉,是我太过于激动了。”压下心底的酸涩之感,安平公主收敛了一下情绪,转而再次开口道,“陆漻,你那天所说的我回去很认真的想了想,确实是我太过于想当然,没有看清楚形势,我向你道歉。”
“陆漻不明白殿下在说什么。”沈听肆十分冷漠的道。
“你……”安平公主刚想要反驳,可却又忽地禁了声。
确实,沈听肆什么都没有说,全部都是她的猜想罢了。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安平公主表明来意,“我今日来这里拦你,是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知道想要让镇北侯府恢复以前的荣光实在是太过于妄想,所以就想着能不能做些准备,让他们在流放的路上好过一些,最起码能够全须全尾,平平安安地到达贺州。
可是,她是个遭了皇帝厌弃的公主,手里根本没有多少银子,就算是想要买些东西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而且,她想要出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安平公主紧张的攥着手,“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很小很小的一个忙。”
沈听肆应了一声,“殿下请讲。”
“呼……”
得到肯定的答案,安平公主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你可以……借我一些银子吗?顺带的和父皇说一声,让我出宫一趟好不好?”
沈听肆哂笑一声,“殿下,你凭什么觉得我如此费尽心力的扳倒镇国公府以后,还会借你银子,让你去帮助他们呢?”
“可是……”安平公主猛然上前一步,“如果你不愿这么做,你那天为什么要来找我?”
沈听肆叹了一口气,“陆漻只是听从陛下的吩咐,劝解殿下回宫罢了。”
“你……”
安平公主气的双手都在抖,“你若无意,就当是本公主胡言乱语!”
“请殿下安,陆漻就先告退了。”沈听肆拱了拱手,转身大踏步离开。
可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挂在腰间的玉佩却突兀地掉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然而,沈听肆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
安平公主眼疾手快的将那玉佩捡了起来,看了一眼后失声惊呼,这玉佩乃是丞相身份的象征,即可出得皇宫,也可入得诏狱!
一想到自己可以在流放之前去诏狱里面见镇国公府的人一面,安平公主也顾不得其他了,小心翼翼地将玉佩收进怀里,迅速拉过身旁的小宫女,“咱们快走!”
既然沈听肆不愿意承认,那想必一定有他自己的考量。
她就如他所愿,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不!
她本身就什么都不知道。
她只是一个被厌弃了的,一无所有的公主而已。
——
“开饭了。”
狱卒面无表情的将一个陶碗从栏杆的缝隙里扔了进来,陶碗落地的同时,里面装着的唯一的一个窝头也咕噜噜的滚在了地上。
解汿没有半分嫌弃地走过去捡起窝头,张嘴就咬了一口。
无论受到多少的折磨和羞辱,他都一定要努力的活下去!
他是镇北侯府仅剩的男丁,是母亲妹妹的唯一希望,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倒下。
可刚嚼了两口,解汿便察觉到了异常。
他四下扫视了一番,确认周围没有人在监视后,急忙来到了监牢的角落里,小心翼翼的从嘴里将那个异物取了出来。
只见那被藏在窝头中的是一小截碎布,解汿缓缓将其展开,上面清晰的写着:
「公主皇后城防图」
落款则是一个单独的“沈”字。
第6章
解汿为了防止被人发现,强忍着不适把那块儿碎布连带着窝头一起吞进了肚子里去。
可即便碎布以及上面的字迹都已经消失不见,解汿依旧盯着自己的手心发呆。
他想不明白。
城防图,和皇后与公主究竟有何干系?
而这个姓沈的人,又究竟是敌是友?
按理来说,整个诏狱都在丞相的严格把控下,别说是送消息进来了,就算是一只苍蝇想要飞进来,都会在顷刻之间被拿下。
此人究竟有何神通,能够瞒得过陆漻的眼线?
解汿用右手的食指不停的在左手掌心上勾勒着那个“沈”字,可任凭他想破了脑子,考虑到了所有和镇北侯府有联系的人,甚至连凡夫走卒都没放过,也始终想不出来这究竟是何人。
或许……
那人还未入仕?
可倘若真的如此,对方又怎知城防图一事?
解汿只觉得自己面前好似染上了一层朦胧的水雾,遮盖了他所有的感知。
似乎是从父亲和兄长出事以后,所有的事情都让他摸不着头脑了。
不等他完全想清楚,牢房外面再次传来了一阵声响,这还是头一次在狱卒送完饭以后有动静,解汿下意识的抬头看了过去。
原本以为又有什么人被抓了进来,可却不曾想到,他竟然看到了安平公主!
解汿猛的一下蹿过来,双手死死的抓住了牢房的栏杆,“安平,快,去隔壁看看,看看瑶瑶和你外祖母!”
两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