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里清欢
她有很多的话想要?和大哥讲,可一向被?安排惯了的她,面对傅逸安说不出拒绝的话。
沈听?肆长眉微挑,“你有话要?和我说,不来问我反而去问云禾,这是打?定主意云禾拒绝不了你吗?”
原主傅青隐和傅逸安从小就不对付,两个人虽然年纪相仿,但傅青隐确是正房夫人所生,而傅逸安则是由姨太太生的。
两个人生活在一起,难免就会互相攀比。
傅逸安从小就知道他的出身比不上傅青隐,所以他拼尽全力,想要?从其他的方面超过傅青隐,可傅青隐也无?比聪慧,即便他竭尽所能,也始终只能望其项背。
他原以为这次跟着傅烆出去几个月,完成了一笔大生意,可以给傅家带来更?多的收益,而傅青隐就待在家里面,还为东营人做事。
所以他这次一定有资本可以嘲笑一下傅青隐了。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通过和盛家退婚这件事情,拿到了此前一倍的利益。
这就使得傅逸安做的一切都好?似变成了一场笑话。
他拼尽所能,竭尽全力,始终不如对方稍微动?动?手指头。
难道他这一辈子都比不上对方了吗?
傅逸安不信命。
“大哥要?是觉得和我没有什么好?谈的,也没关?系,”傅逸安强行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来,“看?大哥什么时候有时间,我随时恭候。”
沈听?肆点点头,“那就再说吧。”
傅逸安看?着沈听?肆和傅云禾并肩而去的背影,只觉得傅云禾的存在是那样的刺眼。
他什么时候……才可以堂堂正正的和大哥并肩而立?
这一边,在送傅云禾回去的路上,沈听?肆主动?开?口问了一声?,“你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傅云禾点点头,声?音小小的,几乎都快要?听?不到,“我考虑清楚了,我想要?正脚。”
她再也不想拖着这样的一双三寸金莲被?人耻笑,也不想走到哪里都磨磨蹭蹭。
就像大哥之前所说的,现在是新社?会了,每个人都应该是自由的。
她也想要?尝试一下自由的味道,想要?看?看?拥有一双正常的脚,可以肆意奔跑,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
沈听?肆笑着揉了揉傅云禾的脑袋,“这是好?事啊,你能想明白,再好?不过了。”
傅云禾手指紧紧地绞着手帕,有些怯怯,“但是我有点害怕,大哥你能不能陪我一起?”
她最近也去打?听?了一下正脚究竟是怎么一个情况,听?说是要?把折在脚底的脚趾头一根一根的给掰回来,其疼痛程度不亚于?刚开?始裹脚。
这个过程将会非常痛苦,而且还要?持续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傅云禾有些害怕,可如果是大哥陪着她的话,她就觉得自己能够有勇气去面对了。
沈听?肆自然是不会拒绝,“好?啊,到时候我陪你一起。”
傅云禾勾着唇轻轻笑了笑,喜悦之情跃然面上。
——
“沈先生?!”听?到小乞丐说是一位姓沈的先生送过来的,乐倾川急急忙忙接过了钢笔。
他将钢笔拿到了三个人聚集的小房间里,目光有些凝重,“沈先生在这个时候冒险送这样一支钢笔过来,这里面一定有十分?重要?的情报。”
方槿的眼眶还是红的。
陪在他们身边三年多,始终像个大家长一样保护着他们的陈老师,就这样牺牲了。
东营人在用车拴着陈老师的尸体,满大街跑的时候,他们也看?见了,即便他们心中疼痛万分?,却?也不敢去冒头,只能强行将所有的悲伤都咽进肚里去。
陈老师的牺牲是为了换取他们的平安,他们不能让陈老师在九泉之下,还要?替他们担心。
可她还是很想哭。
二十多岁的小姑娘,还未曾上过战场,头一次见识到如此惨烈的情景,一时之间情绪都有些调整不过来。
温承松心里也不好?受,他强忍着伤痛抬手拍了拍方槿肩膀,“现在不是伤心难过的时候,沈先生一定有很重要?的情报给我们。”
这边乐倾川像那支钢笔大卸八块,从他的笔芯里面找到了一只卷在一起的纸,“你们看?。”
方槿一般抹掉眼角的泪痕,急忙凑了上去,“写了些什么?”
乐倾川把那张纸给展开?,纸条很小,上面的字也写的宛若蝇头一样,三个人盯着仔细看?了一会,才看?清楚了上面所写。
方槿下意识的念了出来,“明日北平大学有一件极其轰动?的事情发生,事关?于?陈老师的尸体,到时候请你们务必保持镇定,千万不能暴露自己。”
温承松只觉得一颗心难受的紧,“这些人想要?做什么?他们是要?用陈老师的尸体做什么事吗?”
乐倾川抿着嘴巴,用残存着的理智开?口道,“沈先生不惜冒险给我们送信,也要?告诉我们这件事情,那就说明明日的情况将会远超我们的想象,到时候我们千万不能冲动?。”
温承松和方槿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是。”
可即便这个时候他们已然商量好?,甚至做足了充足的心理准备。
但在第二天,当所有的师生都被?聚集到校门口的时候,他们还是控制不住的想要?嗜血。
只见陈尽忠的头颅被?人用刀砍了下来,头发上面吊着一根粗壮的麻绳,就这样被?大喇喇的挂在了北平大学的校门上。
而沈听?肆,就站在那颗头颅的旁边,眉眼含笑。
第35章
因为东瀛人在拖行陈尽忠的尸体的时候, 是俯身趴着脸朝下的。
车子?行走的速度很快,再加上路面上全部都?是粗糙不平的砂砾,陈尽忠脸上的皮肉近乎全部都被撕扯了去。
除了那双紧紧闭着的眼眸以外, 整张脸上再也找不到一丝好的血肉, 甚至可以看到?里面森白的骨头。
为数不多的面皮上面是数不尽的划痕, 鲜血沁了出来又干涸, 和者地?上的泥沙一起,深深浅浅, 一道道干裂的痕迹看起来狰狞又恐怖。
而最让人感觉到?不忍直视的,还不单单是如此。
陈尽忠剪了辫子?, 留着一头短发,虽然年过四十,却未曾谢顶。
东瀛人用粗壮的麻绳将他的头发在头顶系在了一起,随后?将整个?头颅吊起。
凌乱的发丝和早已经?干涸的血液混合在一起, 粘腻,发臭,乱糟糟的。
浓厚的血腥味道,即使相?隔很远都?可以闻得一清二楚。
惨烈的几乎没有了人形, 单单看向那吊在校门口的“物件”, 没有任何一个?人会以为这是一个?人的脑袋。
平川大佐让东瀛士兵们在校门口架了个?高台,沈听?肆此时就站在那个?高台上,伸手就可以触碰到?陈尽忠的头颅。
方槿颤抖着双手, 指甲不断的掐进自己的掌心,因?为太过于用力, 直接划破了皮肤, 渗出了血来。
可手上的疼痛却远不及心里的万分之一。
一滴滚烫的泪水从?她的脸颊上面滑落,滚落在衣衫上面, 留下一个?圆形的深色的印痕。
“陈老师……是陈老师……”
“我的天呐,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把我们都?叫过来,就是为了看这么血腥的场面吗?”
“有没有人能够告诉我一下,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妈耶,好?吓人,我感觉我晚上回去都?要做噩梦,这究竟是谁呀?我看着怎么有点眼熟呢?”
刺骨的痛意,顺着心脏不断的蔓延到?四肢百骸,那种颤栗的感觉爬满了头皮,耳边充斥着此起彼伏的其他学生们的叫喊声,可方槿却感觉自己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了。
她的视线里面,只有那颗高高被悬挂着的脑袋。
浓重的腥臭的味道弥散在她的鼻尖,让她控制不住的想要作呕。
她知道陈老师为了保护他们牺牲了,也知道那些东瀛人绝对不会将陈老师的尸体好?好?的埋葬掉。
她甚至都?想好?了,要趁着那些东瀛人将陈老师的尸体扔出来的时候,去偷偷的给?陈老师收尸,葬在附近那座可以俯瞰整个?北平城的山上。
这样等到?他们胜利的时候,所有的东瀛人都?被赶出北平的时候,陈老师也就能看到?了。
可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些人的手段竟然会这样的残忍!
他们竟然就这样割下了陈老师的脑袋,甚至将其悬挂在学校的大门上,让所有的师生们一起来看。
“怎么能如此侮辱人……”方槿几乎是泣不成声,她眼眶通红,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抑制住自己的双腿不往前迈去。
她闭上了双眼,双手合十,慌乱又不安的无声哀求,“不要……我求求你……”
不要再让陈老师继续遭罪了……
乐倾川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整个?人喘气如牛,看着那张面目全非的脸,他眼眶里的泪水瞬时全部涌了出来。
“傅青隐……”乐倾川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名字,看着沈听?肆的双眸中含着滔天的怨恨,“陈老师也算是他的师长,他怎么能帮着东瀛人做出这种事?”
如果是东瀛人侮辱陈老师的尸体,他们也就认了,可偏偏这个?人是夏国人,而且还是和陈老师同生共死过的,他们曾经?最敬重的另外一位老师,傅青隐!
他真的恨不得现在就立马掏出枪来,一发子?弹解决了这个?叛徒!
“看来昨日沈先生寄信过来说的事情?就是这件事,”温承松心中也气愤的要命,但?还依稀保留着些许的理智,“沈先生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我们听?话?就行。”
“东瀛人将陈老师的头颅挂在这里,就是想要激我们出来,如果我们真的耐不住性子?有所行动,那就是完全如了他们的意了。”
温承松感觉自己的心口生疼,好?似有一把尖刀扎在了上面,又将其绞的支离破碎。
可陈老师已经?牺牲了,如果他们这个?时候冒头,陈老师所做的一切就全部都?是白费。
“有意思……”沈听?肆呢喃了一声,目光扫视着高台下方的人群,一眼就看见了主角团里的成员。
那一双双充斥着滔天怒火的眼眸,不正是他所期待的场景吗?
现在的主角团成员们尚且心智都?不太成熟,还未曾真正的见识到?战争的残酷,心中对于他们终将会取得反抗的胜利,还怀着一丝天真的幻想。
而陈尽忠的死,则是给?他们心中落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的死亡,让主角团们迅速的成长了起来,做事开始思索前因?后?果,甚至每做出任何一个?决定的时候,都?要往后?想至少?三步,就是为了避免再次重复陈尽忠这样的牺牲。
可是,这番成长的代价实在是太过于惨烈了一些。
沈听?肆没有听?从?他们的计划,前往了火车站,原本是想要想办法将陈尽忠给?救下来的。
可奈何那个?时候温承松又陷入到?了危险当中,无奈之下,沈听?肆只能选择先救下温承松。
陈尽忠的死就变成了一种必然。
即便此时心怀不忍,可为了能够更加安全地?潜伏在平川大佐的身边,沈听?肆只能选择这一个?极度引人不适的办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