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里清欢
铁勺的柄端本来也不太粗,被他磨了几天后,基本上可?以当做一根针来用了。
这个牢房里面一共就关?了他们三个人,沈听肆解决了另外两个,直接用那根磨细了的铁勺的柄端打开牢房上的锁,又趁着夜色,潜入到了隔壁去。
每个牢房里面关?着的人都不多,基本上都在五个以内,于是,沈听肆用了一晚上的时间?,让关?押在这里的东瀛军官全部?都送去见了阎王。
月亮隐匿在了树梢后,金色的日?光洒了下来。
沈听肆浑身狼狈的倚靠在最初关?押他的监牢门口。
他要去杀那些东瀛的军官,那些人也不会就这样等着被他杀,自然是有所反抗。
双拳难敌四腿,即便沈听肆身法娴熟,可?在一轮又一轮的围攻之?下,他也不可?能毫发无伤。
更何况他的身体本就到了强弩之?末,能坚持到现在,都只?不过是撑着最后的一口气罢了。
他受了很严重?的伤,即便现在立马送医,也活不下来了。
瘦削的骨架外面,披着鲜血浸染的衣裳,在昏暗的监牢里面,被风吹的凄惨飘荡,几乎快要遮盖不住伤痕累累的身躯。
许许多多纵横交错的伤痕遍布其上,每一道伤痕都看得出是极具残忍——下手之?人凶狠蛮横,深可?见骨。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不停的弥散在监牢里,沈听肆的右手上,鲜血淋漓,白骨坦露,手腕处还挂着破碎残留的筋肉。
如此残忍的一幕,若是有任何一个活人看见,恐怕都会被吓得当场惊叫起来。
可?沈听肆的面上却无喜亦无悲,他就那样静静的背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冷眼看着这一切。
虽然察觉不到疼痛,但他却感?到了无尽的疲惫,那种?来自于灵魂深处的疲惫让他恨不得现在立马就闭上眼睛大睡一觉。
拖着残破的身子,打了一整夜的架,他真的太累了。
9999想要说上一些安慰自家宿主的话,可?它张了张口,却发现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上一个任务也是,宿主把自己搞得凄惨兮兮,结果这一个任务,弄得几乎没有个人样了。
他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宿主,任务时间?还没到。】
沈听肆用力?的扯了扯嘴角,眨眼间?就有鲜血从他嘴边溢出,【但是也差不多了。】
【我好困,想睡了。】
【别……】9999喊了一声,想要让沈听肆再坚持坚持,可?沈听肆睫毛颤了颤,却好似再也无法睁开了。
在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来之?际,沈听肆面带微笑的,彻底闭上了眼睛。
——
监牢外面,温承松和乐倾川并排走?了进来,他们现在要将?监牢里的犯人们全部?带到法庭上去,等待着法官根据他们以往所犯的罪行宣判。
“终于要尘埃落定?了,”乐倾川沉重?的喘了一口气,“等到明天宣判了,我们就去把陈老师和沈先生?的墓给迁回来,把他们安置到烈士陵园里去,让我们的子孙后代们,都记着他们的这份牺牲。”
温承松点了点头,随后示意看守监牢的同志打开牢门。
“轰——”
关?闭了一晚上的大门被打开,扑面而来的血腥气息,几乎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直接呕了出来。
如此浓重?的血腥味道,比之?前线战场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乐倾川惊讶的瞪大了双眼,“这是怎么回事?”
他一边喊着,一边急速跑了进去,然后就看到被关?押在里面的东瀛军官们,一个个的全部?都被杀掉了。
“这……”乐倾川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到的,目瞪口呆的呢喃着,“这究竟是谁干的?”
温承松的视线一寸寸扫过残骨,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仿佛停止了一瞬,一张脸更是骇然的没有丝毫的血色。
整个监牢里面,太过于惨烈。
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尸体,死亡的气息彻底的将?这里笼罩了起来。
视线扫过门口的方向,温承松的神情却突然顿住了,他咬着牙,看着毫无声息的躺在那里的沈听肆,声音剧烈颤抖,“是……傅青隐。”
乐倾川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随后整个人也呆住,“他……他为什么是笑着的?”
那些所有死去的东瀛士兵,脸上进阶是痛苦怨恨的神情,可?只?有沈听肆,面带微笑。
就仿佛他并不是死亡,只?是睡着了而已?。
并且在睡梦当中,还做着一个美好的梦境。
温承松一步一步走?近,那张充满血污,却面带微笑的脸,也越发的清晰了起来。
他有些想不明白他到底怎么了。
这不就是他一直想要的结果吗?
可?为什么得偿所愿以后,他却并没有感?到开心呢?
反而觉得胸口传来了阵阵的闷痛,痛得他连呼吸都变得好似艰难了起来。
他不明白,沈听肆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的,这些东瀛军官全部?都杀死在夜里。
明明太阳出来以后,他们就要接受审判了啊!
温承松咬着牙,嗓音颤抖,“去上报!”
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些人再也无法出现在军事法庭上,而且他们都是已?经投降了的东瀛军官,对于俘虏,他们没有资格随意杀害。
乐倾川缓缓靠近温承松,也是一头的不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难道是为了防止这些东瀛人说出他曾经的所作所为吗?可?他叛变,做尽坏事,已?然是不争的事实,即便没有这些东瀛人作证,他也逃脱不掉一个枪决的结局。”
“而且,他为什么要笑?”乐倾川越看越觉得诡异,头皮阵阵发麻,“他死的仿佛一点痛苦都没有。”
温承松微微摇了摇头,完全弄不清楚情况,按理来说,如此一个贪生?怕死之?人,一定?会绞尽脑汁的在法庭上面为自己争辩,力?图能有机会继续活下去。
可?沈听肆,却拼着如此惨烈的结果,和这些东瀛军官同归于尽。
忽的,温承松心中升起了一个让他不敢相信的念头。
他想起了前段时间?傅云禾来求他见沈听肆最后一面时所说的话,“兄长?不是这样的人,他一定?有苦衷!”
他当时毫不留情的否定?了傅云禾,无论她怎样的哀求,他都不允许傅云禾再见沈听肆一面。
可?万一……
这是真的呢?!
温承松低下头,双眼泛红,完全不顾血腥和脏污,开始在沈听肆他身上翻找了起来。
乐倾川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头雾水,“你这是要做什么?人都已?经死了,就算你再过于痛恨于他,也还是不要对尸体……”
乐倾川这一番话还没有说完,温承松这仿佛是看到了什么格外令他惊恐的东西一样,整个人颓然倒地。
温承松在刹那之?间?丧失了所有的思考能力?,颤抖着双手,满眼的不可?置信,“怎……么……可?……能……?!!!”
“你怎么了?”乐倾川看到温承松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焦急不已?,“你倒是说话呀!”
可?温承松却依然完全听不见他所说的话了。
沈听肆那张素来清隽的容颜上,纵横交错着鲜血淋漓的伤痕,再也看不见曾经那副让他厌恶的嘴脸。
可?同时,也不会再微笑着鼓励他,让他不要放弃一切的希望。
如此近的距离,温承松再也察觉不到对方丝毫的呼吸。
“不……”温承松低声呢喃,只?觉得整个人如坠冰窖,浑身上下传来一股彻骨的凉意,一直凉到了他的骨头缝里去,甚至连他的灵魂都冻得格外的扭曲。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傅!青!隐!”温承松将?这三个字狠狠的咬碎在唇齿间?,泪水控制不住的汹涌出来,“为什么不说,你为什么不说啊?!!!”
温承松猛然间?站起身,慌慌张张的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最后竟然猛的一巴掌打在了自己的脸上,“温承松!你简直就是个瞎子!”
他不止一次的从沈先生?身上感?受到那种?熟悉的感?觉,甚至不止一次的怀疑过沈先生?和傅青隐有关?系。
可?当那张报纸出现在他面前,白纸黑字的写着沈先生?就是傅逸安的时候,他没有丝毫犹豫的就信了。
只?是因为他恨傅青隐,怨恨对方抛弃了他们的理想,选择苟且偷生?的投靠东瀛人!
可?是啊……
若他不投靠的话,将?会有多少的同胞被东瀛人抓起来做活体实验啊?那一批又一批运到前线的药品,又从何而来呢?他们的刺杀行动,又哪里来的那样确切的消息?
傅逸安……
一个仅仅掌握着傅家的生?意,但却和东瀛人毫无联系的人,真的能凭借着傅青隐弟弟的身份,获得那么多机密的情报吗?
根本不可?能的!
只?是因为他们不愿意相信,那个背叛了所有人的人,实际上是在向着他们罢了。
温承松心头一颤,像个孩子一样,无助的呢喃,“倾川……怎么办……他才是沈先生?……”
他愣愣的伸出手,试图向半空当中抓住些什么,可?他脑子里面一片空白,终究什么也没有抓住。
他这辈子最敬重?的人,因为他的私心,失去了唯一可?以辩驳的机会。
乐倾川收紧双臂,只?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什么格外诡异的事情,“你说什么?”
温承松浑身抖动的厉害,他伸出手指,缓缓指向沈听肆的腹部?。
那里留着一道手工用线缝制的疤痕。
“我们当时刺杀渡边信长?那日?,沈先生?为了救我腹部?中枪,他在没有麻醉剂的情况下,就只?用沸水煮过的针线,一帧一帧的将?伤口缝了起来……”温承松说着说着,就有些泣不成?声,“亲眼看着他缝了这个伤口,可?傅青隐身上的,一模一样……”
乐倾川还是有些不太愿意相信,他迟疑了一瞬,“你会不会是认错了?”
“不可?能,”温承松摇了摇头,露出一抹格外惨然的笑来,“我认错,谁都不会认错沈先生?。”
轻描淡写的话语,却仿佛是一记重?锤一般,重?重?的敲在了乐倾川的心上,让他久久的发不出声音。
“怎会如此……”
“如果是这样,他为什么不直接说?为什么还要和这些东瀛人关?在一起?”
阳光从窗外寸寸洒落,照亮了一世的阴暗,温承松闭着双眼,将?脑袋埋在自己的双膝前,近乎无声的喃喃,“或许……就是为了杀死这些东瀛军官呢?”
温承松的猜测,很快就得到了证实。
在军事法庭上,那些犯下累累罪行的东瀛人,绝大部?分都逃脱了罪责。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方槿气的差点当场就要掏出枪来杀人,“太过分了!”
温承松看了一眼乐倾川,瞬间?红了眼眸,眼眶里不断的涌出泪来,“我想……他为什么不说出自己就是沈先生?了。”
乐倾川身体一晃,整个人差点跌倒,“他到底……背负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