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扁平竹
电话是助理接的,他果然很忙。
助理语气迟疑,有些为难,他说实在是抱歉,我们周总还在开会,可能?一时半会结束不了。
姜邈声音哽咽,问他:“那?还有多?久结束?”
助理说:“刚进去,估计还得一个多?小时。”
她挂断了电话,一个人坐在石墩子上愣神?。
姜邈是个拧巴又奇怪的人。
平时总装出一副很洒脱的样子来,其实骨子里是个含蓄的胆小鬼。
遇到一点事就想着?退缩逃避。
她没办法做到真正独立,永远是那?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
即使一直宣称自己想要摆脱家庭带来的桎梏,她渴望外面的世界。
可遇到事情,她总是束手无策。很多?决定也需要别人来替她做。
好比现在,她慌乱到开始啃咬口腔内壁。
这是她惯有的习惯。
周屹川还是很快赶来了,即使助理说他在开会,即使助理说距离会议结束还得一个多?小时。
可他甚至连半个小时都?没用到,就从公司直接赶来了事故现场。
穿着?那?身一丝不苟的西装,领带却微微有些歪斜。
因为发生追尾事件,所以这里被暂时封控起来,不让车辆通过。
他应该是下了车后一路跑来的。
姜邈看到他,眼睛瞬间就红了。
交警已?经提前和她沟通过,她表现的很配合,在外人面前尚且还能?保持镇定。
可看到周屹川的那?一刻,她就心安理得的缩回自己的壳里。
周屹川看了眼她身上的穿着?,十几度的天气,她只穿了一条单薄的连衣裙。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搭在她肩上,确认她没受太?严重的伤后,将她的情绪安抚好,然后过去和交警以及对?方?车主沟通。
解决的很顺利。
姜邈的车被4S店拖去送修,周屹川开车送她回家。
她全程一言不发,回到家后就搂着?他不肯松开。
他停顿,面对?她的拥抱还是给予了回应,他伸手按在她的手臂上:“怎么了?”
姜邈不再伪装:“怕,有点怕。”
四周似乎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连楼上的那?只猫也不叫了。
周屹川沉吟片刻,然后抱着?她回了房间。
哪怕他有工作她也要黏着?他。
大部分的人发生意外后,精神?是最脆弱的。
姜邈尤其。
周屹川今天有个十分重要的会议要开。
他是公司的最高决策人,所以很多?方?案以及项目都?需要他本人亲自来审核以及过目。
姜邈瓮声瓮气,说没关系的,我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周屹川看了她一眼,最后还是没说什?么。给她另外拿了一把椅子过来,就放在自己身旁。
让她坐着?。
那?场会议的内容算得上公司机密,方?案也是只有内部高层才?有知情权。
但他毫不避讳的让她听到。
即使会议中途,姜邈的袖口偶尔入镜。
参加会议的董事们自然也看见了,有人以为是自己眼花。
周屹川在外留给人的形象一直都?是外表斯文,手段却狠厉的决策者?。
在这方?面,他无疑是优秀的,不会因为对?方?可怜而心软,更加不会因为顾虑而退缩。
他没有丝毫缺点。从小就被按照继承人的标准培养。
他所具备的,是一个掌权人该具备的所有。
所以察觉到他身旁有人时,那?些董事们第一次反应是怀疑自己。
随着?周屹川轻描淡写的语气,他们集体愣在那?里。
他让会议继续。
“坐在旁边的是我的妻子,不必顾虑。”
妻子?
先前偶有耳闻,周总有一段时间没来公司,听说是回去结了个婚。
从那?之后他的无名指上便多?出一枚婚戒。
能?坐到颐合董事这个位置的人,家庭背景也简单不到哪里去。
对?于豪门之间的联姻并不陌生。
通俗点讲,没有感情只有利益共享的形式婚姻。
让他们不解的是,周家这样的背景,需要和谁利益共享。
这种向下兼容的婚姻,很难想象周屹川这个理性利益大于一切的人居然会点头。
除非对?方?能?带给他,比利益更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呢。
姜邈睡着?了。
周屹川担心她无聊,所以给她拿了一本书。
姜邈看到后哽了一下,这人居然给她童话书。
真把她当小孩子哄了吗。
姜邈内心涌上千言万语的复杂情绪,但也没说什?么,真的认真看了起来。
虽然看到一半就睡着?了。
头缓慢的垂下去,快要碰到桌子的时候,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接住。
屏幕内的众人便都?看见了这样一幕。
那?个理性到可以称一句冷血也不为过的男人,居然也有如此有耐心的时候。
周屹川从旁边拿来一个靠枕,垫在桌上,然后才?缓慢地松开手。
柔软的触感让姜邈一秒陷入熟睡。
周屹川从容地将目光重新放回投影幕布上,通知会议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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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邈并不知道自己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在周屹川的公司高层内部被传得神?乎其神?。
据说她手段了得,连一向公事公办的周屹川都?能?顺利拿捏。
而手段了得的姜邈,此时却坐在他的副驾驶上,打着?哈欠犯困。
在他身旁,她总是能?很快入睡。
不明白?缘由。
才?刚到机场,就被许樱一通电话告知,酒庄被查违规建筑,恐怕去不成了。
姜邈无语的沉默了十几秒。
周屹川将车停在路边,他下去抽烟了。
隔着?车窗,姜邈看见站在花坛旁的他,一身西装文质彬彬,斯文儒雅。
他真的很适合穿正装,她就没见过比他还适合的人。
不论是他宽肩窄腰胜过国际名模的身材,还是在严律家风浸润出的雅正气质。
只是最近的他实在反常,平日半年?也不见他抽一根烟,如今倒是频繁了些。
姜邈不知道该怎么和他开口,在他面前自己好像格外好面子。
生怕落了下风一般。
若是直接告诉他,酒庄因为违规建筑,自己去不成,他会不会笑话自己?
答案显而易见,肯定是不会的。
像周屹川这样的资本家,计算成本也是他们的必备技能?之一。
在不相干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也属于不必要成本的一种。
他下车是因为姜邈在通话,他尊重她的一切隐私。
这通电话结束后,姜邈降下车窗。被风吹过一遍,染上鼻音的声音有些软糯,她闷声喊他的名字:“周屹川。”
闻声,他抬眸。
夹在指间的那?根烟,被冷风卷走的浅薄烟雾冉冉上扬飘散,他本就难辨喜怒的情绪在当下更像是蒙了一层薄纱。
落在她眼里,便只剩下萧瑟的平静。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姜邈下意识抿唇。
“我好了。”她说。
周屹川点头,揿灭手中的烟,脱掉沾染上烟味的外套,又喝了几口水漱口,然后他才?上车。
姜邈心里觉得怪异,当时一闪而过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