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DivineRapier
确实?有车坐。
程肆坐上回程的校车, 发现车上除了司机和金平,只有他一个学生。
金平惊讶也不?惊讶地看他一眼,原本没打算多说,结果程肆一上车就倒座位上,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整个人萎靡不?振的。
他走过去,皱眉问:“你?这是哪里不?舒服?”
程肆疲惫地咳嗽几声,嗓子哑得几乎说不?出?话:“好像有点发烧。”
早上起来就不?舒服了,他还以为没什么大问题,谁知额头越来越烫,身上也发冷。
他猜测发烧是因为发情?期提前的影响,而不?是因为温西,也就没让她知道,当然,其实?知不?知道也没影响,温西也不?会因为他发烧了就选择和他一起坐校车回去。
金平听?他声音吓了一跳:“吃药了吗?”
程肆嘶哑道:“回去再吃。”
“……”
见他如?此?淡定,金平心?想两个小时?车程,你?也不?怕把脑子烧坏。
下车给他买了退烧药,盯着人服下后,金平又过去和校车司机说了几句话,司机摆手道:“金老师,校车肯定只能在?学校停,送学生到家门?口不?合规矩啊。”
“就他一个人,送学校还得他自己绕一圈再回去,”金平道,“你?也看到了,他正在?发烧,耽搁久了出?问题,咱们都麻烦。”
司机不?敢担责,咬咬牙,最终同意了,问了程肆家的地址。
程肆在?车上睡了两个小时?,到南江时?,人已经清醒许多了,金平建议他去医院,程肆说不?用,十分感激地说了谢谢。
连日来的疲惫在?到家那一刻彻底袭来,迷迷糊糊回了温西问他到家没有的消息后,程肆倒头就睡。
这一觉很?长,长到他做了许多张牙舞爪,几乎将他吞噬的噩梦。
梦里那团黑影死死压着他,不?让他清醒过来,混沌的脑子仿佛被灌满了岩浆,将关于过去的记忆燃成一团熊熊的火,而后烧成了灰烬,他陷入了永无边际的黑暗。
“爸,妈——我考上国际中?学了!”
梦境里,程肆看见十六岁的自己拿着南江国际中?学的录取通知书?,高兴地回家向父母宣布这个喜讯。
母亲喜极而泣地为他庆祝,难得没有去上班,做了一大桌子菜,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叮嘱了很?多平时?早就说过很?多无数遍的话,例如?熨斗该怎么用,哪些食材不?能隔夜吃,又比如?床罩怎么换,洗衣机应该多久清洗一次。
可惜他听?得心?不?在?焉,内心?激动到只想拿着录取通知书?立刻去找温西,带着给她的礼物?,在?她生日这天,告诉她即使离开了温家,他也在?遵守承诺,努力向她靠拢,和她考上了同一所高中?。
父母被温家辞退后,除了隔三差五去温家附近蹲守,程肆没了见温西的机会,他运气总是不?好,从来没碰上过温西。
不?过他想着,是温西生日的话,成功率应该会大很?多。
许蔺深在?温家给她办了一场生日派对,没有大张旗鼓,却也邀请了一些亲戚朋友,说不?定送朋友的时?候,温西会出?来。
果不?其然被他等?到了,可他宁愿那天温西没有出?来。
因为她送出?来的人是裴寰州。
温西将裴寰州送到车上,看起来不?怎么开心?:“怎么这么快就要走?”
“又不?能和你?表现得太熟,我在?里面呆着也没意思。”裴寰州道,“礼物?放在?餐桌上了,记得拆。”
“真的送了啊。”温西被转移了注意力,脸上满是惊讶,“好厉害,每年的生日愿望你?都帮我实?现了。”
许蔺深每年都帮温西过生日,裴寰州也就无法在?生日时?当面祝福她,也觉得生日过后补礼物?这种行为没什么意义,便没有特意准备过。
去年温西专门?许了愿望,说希望裴寰州送她一次生日礼物?,也不?知裴寰州用了什么办法,竟然真的被许蔺深邀请来了她的生日宴。
裴寰州忍不?住笑了下:“那是因为你?每年许的愿望都很?简单,什么希望裴寰州每天按时?吃饭,什么希望每周能见到裴寰州一次,什么希望裴寰州送我生日礼物?……这些事,我很?难做不?到吧?”
温西被他拆穿也没生气,跟着笑了起来:“我今年的愿望可能会难一点。”
裴寰州:“许了什么愿?”
夏季的蝉鸣声里,温西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清晰无比。
她说:“希望裴寰州能一直陪着我。”
程肆在?别墅高墙的阴影下站了很?久,忘了自己怎么离开温家的,他就说吧,他的运气一向不?好。
礼物?当然也没有送出?去,和他对温西的痴心?妄想一起,强制性地封存在?了那个夏天里。
即使他当时?已经有了自知之明,命运却还是没打算放过他。
他失魂落魄地往家里走,路上接到父亲的电话,说母亲出?了严重?车祸,被送往医院抢救。
那场车祸,母亲成了植物?人,父亲抹了把熬夜几天后满是胡茬的脸,毫不?犹豫地选择拿出?所有积蓄救治。
不?幸中?的万幸,经过几个月的治疗,母亲总算渐渐好转起来,尽管还不?能说话,但眼睛睁开了,手也能动一动,再做一次手术,也许就可以开始做康复训练。
钱在?医院就像纸,烧起来是以秒计算的。
他们家的积蓄早在?花费高昂的ICU病房里被耗得一干二净,父亲深思熟虑后,打算直接卖房筹款,当天联系中?介把房子挂了出?去。
仿佛他们家受了什么诅咒似的,明明那么好的地段,又是折价急售,房子挂了半个月居然也没人买。
医院催得那么紧,父亲急得焦头烂额,走投无路时?,终于等?到有意愿购买房产的人主动打来电话询问。
也是他们都太急了,一时?就没想明白,明明是托中?介之手挂的售卖信息,怎么可能越过中?介打到他们这里来。
父亲在?诈骗犯的巧舌如?簧下,用房屋做抵押借了巨额贷款,又被以银行审核为由,尽数转进了骗子的账户。
救命钱没了,房子也没了,父亲低声下气找亲戚借,听?说了这件事的亲戚,对他们一家人全都避如?蛇蝎。
尤其抵押的房子并?不?能填补巨额债务,催债的银行将父亲告上了法庭,申请强制执行。
父亲自责到彻底崩溃,一夜白了头发,痛哭流涕跪在?母亲的病床前,头磕得鲜血淋漓,恨不?得一刀捅死自己。
好在?母亲的意志力很?强,保守治疗的情?况下,病情?也没有恶化,已经可以偶尔发出?几个音节。
但苦难并?没有因此?停止。
那天他放了学,照例去医院看母亲,父亲在?电话里告诉他,母亲能表达一些简单的词汇了,他们都很?高兴。正说着,似乎是催债的人又去了医院,父亲匆匆挂了电话。
即使事情?已经坏到这种地步,程肆也没有因此?一蹶不?振,他有摘月亮的心?气,也有不?认命的坚韧。
他都想好了,大不?了他毕业就出?去工作,他有南江国际中?学的学历,成绩也不?错,再努力点,拼命点,过得不?富足也没关系,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够了。
然而当他赶往医院,发现父亲并?不?在?,而母亲肺部并?发感染,生命垂危。
噩耗总是来得猝不?及防,他给父亲拨了无数个电话都未接通,在?急救室外惶惶然等?了整夜,奇迹并?没有发生。
急救门?打开后,母亲的脸盖上了医院白布,护士在?病房置物?抽屉里发现了一封父亲的手写遗书?。上面写着,只要父母亲都死了,不?继承遗产,他就不?必承担那些巨额债务。
父亲说,这辈子欠他太多,这已经是他和母亲最后能给的了。
那是程肆第?一次信命,残酷命运面前,脆弱的人类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地。
程肆几乎被打垮,差点没能从医院病房走出?来。
可是他没办法倒下,他还要去找失踪的父亲,他还得为母亲安葬,总不?能让她的身体一直留在?冷冰冰的医院里。
医院的空气永远是冷窒的,告别永远是来不?及的。
明明这里的人比信徒的祈祷更虔诚,却布满了绝望和死亡,打碎无数人的希冀,有最多的眼泪和恐慌。
他真的,真的好讨厌医院这个地方。
……
程肆从噩梦中?惊醒,捂着急速跳动的胸口,大汗淋漓,后颈凉飕飕一片,在?床上呆坐了好几分钟,他才缓慢地从满屋的孤寂中?回过神来。
好久没做这样可怖的梦,那种恐慌感挥之不?去。
程肆僵硬地舒口气,摸摸自己额头,除了腰还是止不?住的酸痛,高烧已经退了。
再一看时?间,他居然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他在?24号CLUB只请了一天的假,所以晚上还得去上班。
勉强收拾好自己后,程肆出?了门?,只是去CLUB的路上途经药店欢迎,加入滋源裙幺二五幺四幺四幺二看更多内容,他猛地想起来,整个易感期,温西都没戴./套。
他没有过多思考,驱使着双腿走进了药店里。
站在?柜台前的店员问他要买什么药,程肆嘴唇嗫嚅,有些难以启齿地开口:“避孕的。”
店员打量他两眼,又问:“事前避孕的还是事后避孕的?”
“事后的。”程肆说。
闻言,店员嘴角轻微地掠过一丝嘲讽,从货架上拿出?药品给他:“回去告诉你?的Omega,服药以后两小时?内不?能进食,容易产生明显副作用。不?过我由衷建议你?们这些Alpha下次还是做好避孕措施,这药不?能多吃。”
程肆一愣,连忙红着脸否认:“是……是给我自己吃的。”
没想到他会是Omega,店员那抹没来得及消退的嘲讽就这么僵在?了脸上。
程肆不?好意思地问:“请问这个药多久吃有效?”
“一般来说事后72小时?内有效。”
店员轻咳一声,声音放柔了些:“但如?果超过了48小时?,效果会大打折扣。”
程肆皱起眉头,算了算时?间,早就超过48小时?了:“那就还是有怀孕的可能是吗?”
店员专业地回答:“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
“……”
程肆薄唇抿成了直线,一颗心?霎时?沉到了谷底。
他很?想祈祷千万别怀孕,而且哪怕超过48小时?避孕率会降低,也还是能大概率避孕的。
但他运气这么差,保不?准就中?招了。
温西现在?肯定不?会要孩子,如?果真怀了,只会是麻烦。
这不?会是一个在?万众期待中?降生的孩子,且不?说他没有做好当爸爸的准备,他还在?读书?呢,现在?的他完全没有抚养能力,无法带给孩子健康和生活安稳的保障。
即使孩子生下来,也得不?到任何祝福,或许还会被温西厌恶,连带着孩子的爸爸一起。
想到这些,程肆拿着药惴惴不?安地往外走,心?里下起了一场连绵不?绝的雨。
店员却追了出?来,往他手上塞了一板润喉糖,挂着歉意的笑容:“那个……刚才误会你?了,不?好意思啊,正好店里做活动,我看你?嗓子哑得厉害,这个免费送你?。”
“……”
程肆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喉咙,背脊莫名一僵,很?容易就想起来,温西在?这里撑出?过怎样的形状。
他说了声不?必,脸色爆红,快步离开了药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