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路树
顾津南说完,扭头往身后的椅子看过去,才发椅子上坐着的人儿早已经不见了,他抬眼扫了一圈,医院大厅内并没有夏里的身影,顾津南内心的燥意一寸一寸的往上翻滚,他拿走柒时宜手上装着药的塑料袋,不悦道:“先走了。”
这时,那三人才发现夏里已经离开了。
陆迟望着顾津南的背影笑了笑,眸子却一点点的暗下来了。
任子旭尴尬地站在大厅,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他咬咬牙,最终决定先在大厅待一会儿,他笑着对陆迟说:“你这是看上夏里了?”
陆迟动了下嘴角,说道:“夏里这小姑娘挺好的。”
任子旭把玩着手机,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嗯,津南喜欢的不得了,也不知道新年能不能喝上他们的喜酒。”
柒时宜见任子旭这态度,直接急眼,“喝你大爷的喜酒。”
“……”
任子旭脸部的肌肉抽动了下,“我大爷的喜酒你爷爷早就喝过了。”
“……”
这话越说越乱。
陆迟伸手推了下柒时宜的脑袋,“女孩子说话文明点。”
柒时宜指着任子旭,气哄哄的,“我对这人文明不了。”
陆迟:“那就离他远一点。”
任子旭:“……”
任子旭觉着这地儿久留不得,便找了个借口溜了。
任子旭走后,柒时宜挽着陆迟的胳膊,笑嘻嘻地问陆迟:“你来看夏里的?”
“不是,来看津南的。”陆迟坦诚道。
柒时宜努努嘴,有点失望,“好吧,我还以为你来看夏里的呢。”
“她怎么了?”陆迟问。
“摔了一跤,手和膝盖擦伤的厉害,尤其膝盖,看着吓人。”
陆迟皱了下眉头,他拿出手机给夏里打电话,没人接。
顾津南拿着夏里的药回病房,一路上他给夏里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他烦躁地闭了闭眼,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陆家的命脉产业。
好巧不巧的,夏里刚要开病房门出去时,门突然被打开,顾津南拿着药进来。
夏里因为门突然被打开,而吓得哆嗦了下,她缓了两秒,看着顾津南说:“我来拿包。”
顾津南伸脚关上了房门,VIP病房内只剩下了顾津南和夏里。
夏里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拉开和顾津南之间的距离。
顾津南靠着门板,低头沉默,他人没站直。
他以前也像没骨头似的,习惯倚靠在哪个地方,或者窝在哪里,走路也不疾不徐的,双手抄兜,懒懒散散的,但那个时候他是快乐的,至少比现在快乐,整一个桀骜不驯的少年人。
可现在,他每次出现在夏里的视野里时,都一身的疲惫和憔悴,就好像是他现在站不直,是因为肩上挑的担子太重了。
豪门人家为什么要多生孩子,因为有更多选择,每个孩子擅长的点不一样,培养的方向也不一样,这个孩子不适合接管家族,还有另一个可以指望,可顾家这代就只有顾津南这个小辈,迟家老爷子又看不上其他小辈,也把顾津南当成迟家的接班人来培养,两个家族的未来都放下顾津南的手上,夏里不用想也知道他平时有多累。
沉默许久后,顾津南伸手把手里的塑料袋递给夏里,“你的药。”
夏里伸手去接塑料袋,可顾津南却没放手,他看着夏里说:“能不能不走?”
夏里还没回答,手机响了,是陆迟的。
顾津南瞥了眼手机屏幕,看到‘陆迟’那两个字后,整个人都烦躁了起来,他冷着脸抽走夏里的手机,把她的手机扔在了病床上。
夏里体内的每个细胞都在散发着困意,她眼皮沉沉,所以顾津南把她手机扔在床上时,她也没立马去床上拿手机接电话,等她慢吞吞地走过去时,手机屏幕已经暗了下来。
她过于冷静,像暴风雨来之前的前兆,顾津南眼底划过一丝慌张,他反锁了门,走过去对夏里说:“陆迟不是什么好人。”
夏里抬头看顾津南,“那你呢?”
顾津南不吭声。
两人就这么僵着。
夏里那股子倔强劲儿在脸上写的清清楚楚,顾津南不开口,今晚两人只能僵着,过几秒,顾津南说:“陆迟接近你,是因为你和他去世的前女友长得很像。”
“我知道。”夏里脸上没一点儿意外。
“你知道?”顾津南微微皱眉。
“嗯,我们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和我说了。”夏里看了眼顾津南脚腕上的纹身,继续说:“他说只要我愿意,我们可以立马登记结婚,没有婚前协议的那种。”
夏里说这话时语调很平,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这个事实告诉顾津南,她已经长大了,要步入婚姻殿堂了,不会再像以前傻傻地期待一份不可能的爱情了。
那一瞬间,顾津南忽然反应过来,站在原地的好像只有他一个。
夏里真的往前走了,而且走了很远很远。
可在顾津南的心中,两人并未真正的分开,他们只是吵了一场架,他这倔强的小朋友暂时还不想回来,仅此而已。
顾津南低垂着眼,沉默着忍痛,胃部抽痛的厉害,太阳穴是疼的,膝盖是疼的,好像每一寸骨骼都是疼的。
半晌,顾津南带着股狠劲儿说道:“里里,除非我死,否则我不可能把你让给别的男人。”
夏里食指骨节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平静道:“顾津南,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你这样的话,那我们以后还是别见面了。”
“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夏里拿着包包和药要走。
在夏里和顾津南擦肩而过的那一刻,顾津南扯着她手腕儿,把人给扯进了怀里,他抱的很紧,夏里觉着自己都快要喘不过气儿了。
顾津南沙哑着声音说:“我们再谈一次,这次,我追你好不好?”
夏里忽然冷静了下来,也不在他怀里挣扎了,她睫毛一颤,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往下砸。
顾津南心一紧,紧忙放开夏里,伸手去给她擦眼泪,他低着头,和夏里平视,哄小孩儿似的,“怎么哭了?”
“顾津南。”夏里只是哽咽地叫了声他的名字,那些顾虑和委屈却一个字也说出来了,嗓子和胸口都是疼的。
他太骄傲,她太倔强,以至于当初分手的时候,两人都过于干脆,这一放手,五年的时光不见了。
现在再谈以前,却找不到任何话题。
“嗯,我在。”顾津南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回应她说的话。
“我好累。”夏里瘦弱的肩膀往下落了落,嘴唇干枯,泪眼朦胧,像一朵被暴风雨摧残过的白玫瑰,“我现在只想安安静静的生活,不想再为了一段没多久就要结束的感情奋不顾身了,太累了。”
和顾津南分手后,夏里的情绪比之前淡的多,认识她的人都说她安静,情绪稳定,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身边没个撑腰的人,所有的委屈,能接受的不能接受的都要面无表情的往下咽,时间久了,她真的成了个没情绪的人,人比之前更寡淡无趣。
所以,她不知道,这次重逢后,顾津南为什么非要拽着她不放。
夏里泪崩,她从来没在别人面前这样痛哭过。
许是情绪波动过大的缘故,夏里体力不支,她蹲在地上,掩面哭泣。
顾津南心疼的恨不得捅死自己,他蹲在夏里身边,眼眶通红。
夏里非常讨厌自己在外面哭,她一个人的时候,能忍得住,可在顾津南在这儿,她忍不住。
顾津南单膝跪地,把人圈在怀里,伸手轻轻拍着夏里的后背,他声音温柔到极致,“别哭了,你让我干什么都行,成不成?”
夏里身体抖动的更厉害了。
顾津南眼皮动了下,两滴温热的眼泪从他眼角滑下,“没事儿,你想哭也行。”
病房里很安静,安静到顾津南只能听见夏里的哭泣声,夏里的哭声和哽咽声像把钝刀,架在顾津南的心尖上来回磨着,她一哭,他就慌了,顾津南整个人手足无措,脸上除了自责就是心疼。
夏里哭了几分钟后,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她接过顾津南递过来的纸巾,把脸上的泪水擦干净后,重重地呼了口气,哑声说:“对不起,我没控制好情绪。”
“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里里,对不起。”顾津南蔫了吧唧的,人憔悴的很,眼底满是心疼。
夏里吸了下鼻子,垂着眼皮,不去看顾津南,她见不得顾津南这凌乱的样子,可她确确实实不想也不敢拿自己的未来堵了,她没有家人,没有退路。
顾津南声音低低的,他怕自己声音高了会惹哭眼前的人儿,他说:“我追你好不好?你什么时候同意都行,就是别不搭理我,好不好?”
夏里鼻尖又猛地发酸,她视线定在顾津南脚腕的纹身上,哽咽道:“顾津南,你没必要这样。”
“我自愿的。”顾津南说。
追人的话题进行到这儿,对顾津南来说就足够了,他不敢再多说什么,怕夏里说出来拒绝他的话。
顾津南握着夏里的手腕,拉她起来,语气温柔,“先起来,好不好?一会儿腿麻了。”
夏里借着他的劲儿起身,她小腿和脚已经麻的没有知觉了。
因为哭过的原因,夏里眼睛肿肿的,神情有些呆滞,她坐在椅子上,拿化妆镜子看自己的眼睛。
顾津南打电话让人送冰袋上来。
护士不仅拿了冰袋,还拿了顾津南要用的输液瓶。来的护士是个小姑娘,应该刚大学毕业没两年,她见顾津南和夏里的表情都怎么好,眼睛也红红的,她叫了声顾先生后,很有眼色的往夏里身边走去了。
夏里接过冰袋,低声道谢。
护士拿着输液瓶,犹豫地问顾津南,“顾先生,要输液了,您现在时间方便吗?”
顾津南:“拿回去了,不用输了。”
护士有些为难,她看向夏里,想问下夏里的意思。
夏里没问顾津南的意思,直接和护士说:“他现在就可以输液。”
顾津南扯了下嘴角,脸色稍缓和了些,“那现在输吧。”
“……”
小护士到底是年轻,她忍不住笑了笑,只觉着顾津南和夏里这对情侣好甜。
她这一笑,夏里忽然反应过来刚刚说的话有点太硬气了,不过还好顾津南乖乖输液了,没有任何抵抗情绪。
护士输完液后,和两人说了声就离开了病房。
顾津南看了眼手机屏幕,已经凌晨两点了,他实在不放心夏里一个人回去,便指了指里面的房间说:“那里面有床,你凑合一晚?”
夏里迟疑,她想回去,明天还要早起录节目,她身上的裙子已经脏了,明天肯定是要换掉的,但她衣服都在酒店里。
但她又不是很放心顾津南一个人在这。
“算了吧。”夏里起身,想要把用完的冰袋扔进垃圾桶里。
顾津南以为她要走,便慌张地从病床上下来,针头被他挣脱掉,他手背上不断往外渗小血珠。
“那我送你。”顾津南横在夏里面前,光着脚,话说的也有点急。
夏里内心最深处忽然疼了一下,她把冰袋扔进垃圾桶,温吞道:“算了吧,我怕你再晕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