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岑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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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星苒被迫进门,心里想着的却全是靳屿,迫切期待师父赶紧训话和交代事情。
而徐广莲却不疾不徐地让阿瑶给她上了茶。
武陵岩茶,十一月的第一批新茶,气味清新甘甜。
贺星苒心不在焉地品尝了一口,放下茶盏,师父不疾不徐地说道:“好茶要慢慢品。”
“……”
完全不想讨论正事。
贺星苒又喝了两口,终于还是迫不及待,开口发问:“师父,你把我喊来有事?”
徐广莲笑了笑:“没有事就不能找你来叙旧了?”
贺星苒抿了抿嘴:“我今天有更重要的事。”
徐广莲:“靳屿?”
贺星苒沉默片刻,点头承认。
徐广莲冷笑了一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而是在夸赞她:“这次的展会效果很好,成交额也很高,有几位手工艺人还上门表达对你的感谢和支持。”
贺星苒不知道师父为什么突然提展会的事,想了想,滴水不漏地回答:“这是所有手工艺人一起努力的结果。”
“我看不然,”徐广莲将茶盏“啪”地摔在桌面上,脸色陡然冷了下来,“我看了一下,展会的交易额三分之二都是靠你婆婆和她朋友撑起来了。”
贺星苒不可置否。
她这副不爱说话闷闷的表情令徐广莲的怒火又多了几分:“这些人只是给'靳家儿媳'一个面子而不是真正喜欢苏绣,他们愿意帮忙一次两次,还会一直帮忙吗?你现在让手工艺人有希望,到时候这群富太太不来购买,大家又要怎么办!”
“……”
销量不好,是她策划会展的问题;销量太好,就开始担心她销售模式会产生的后续问题。
担心其他绣娘,忧心行业发展,但是从来没有关心过她本身的情绪。
贺星苒叹了口气,道:“这次让钱阿姨来帮忙,是靳屿同意这么做的,并且钱阿姨和她的朋友的经济水平很符合高端苏绣的消费人群,至于用户心智……我们要花时间去打造。”
徐广莲冷笑一声:“又是靳屿。”
“在你之前,我也有个徒弟,想专门去做临宜豪门望族的生意,做着做着就嫁进豪门当阔太太,”徐广莲质问她,“你凭什么觉得你和靳屿在一起,靳、钱两家会让你发展事业。”
贺星苒说:“钱阿姨就是女企业家,靳屿的奶奶也是管理企业的人,他家向来有女性打拼的传统!”
徐广莲:“荒唐!”
豪门生活就是一场美梦,无数文人墨客和言情小说构造出来的空中楼阁。
所有人都说加入豪门的好,可对方的变心,插手工作时,没有权势的年轻姑娘又怎么跟一整个家族抗衡?
“你和靳屿结婚,以后就要给他生孩子,充当靳家钱家的社交门面,现在他们是对你不错,”徐广莲气得抬手指着她的鼻子,“那是因为你是符合他们家族利益的儿媳妇!”
“等到你自己的意志和家族意志冲突的时候,他们会逼迫你怎么选择。”
贺星苒知道徐广莲的这些话其实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但靳家其实不一样。
“我总是会面对这种选择,难道师父您当年不也是让我这么选的吗?”贺星苒压抑太久,终于还是忍不住爆发,只是她连控诉都是柔和的,“是靳屿还是苏绣,我必须只能选择一个,我到底是哪里不好,不配两个一起拥有。”
“你又在说这些孩子气的话!”徐广莲向来严肃,“我问你,如果靳家强行让你回归家庭你怎么办?靳屿让你生孩子怎么办!”
“退一万步讲,靳屿哪天变心了怎么办?”
“他不会!”贺星苒斩钉截铁地回答。
可再次想到靳屿那位前女友,想到两人之间如同走钢索般的关系,贺星苒剥了剥手指,暗暗收声。
徐广莲看穿了她的内心,再次论证自己的观点:“你还年轻,接触过几个男人?男人都不是好东西,靠不住,会变心的!”
“而且当初是你甩了靳屿,男人的自尊心比命都重要!”
她的声音严肃且大,穿越墙壁,逐渐朝外扩散开。
贺星苒彻底失语。
徐广莲再次重复道:“苒苒,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你是要继承我衣钵的人,我不同意你们之间的婚事。”
天气阴沉,天边的黑云几乎要压下来,穿堂而过的冷风在两人之间打转。
贺星苒不够坚硬的心房再一次被打碎。
她有些手足无措地坐着实木雕花椅上,鹅梨帐中香的气味顺着冷风送的她的鼻尖,令她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窸窣的争吵声。
“师父和师姐在里面呢,你不能进去!”
“哎你这人——”
阿瑶的声音随着开门声戛然而止,靳屿携带者冷风破门而入,木门百叶长久失修,吱呀叫了两声。
贺星苒心头一惊,回头看他。
今天的靳屿穿着黑色冲锋衣,外头起风,他将拉锁拉到喉结处,下身是宽松的工装裤,面部线条是冷冽锋利的,眼睛和眉毛挑着,有种挑衅和不屑一顾的质感。
他的目光轻飘飘地掠过贺星苒,然后对上怀着敌意和打量的徐广莲,勾唇一笑:“师父,久仰大名。”
徐广莲冷着脸道:“没有规矩。”
“这不是看苒苒又要胡思乱想了,我顾不上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望您海涵。”
靳屿随意地坐下,把茶水当可乐似的大快朵颐,迎来徐广莲不断皱眉。
云南大红袍母树,历来都是“上供”用的,钱玉书每天都会从徒弟手里拿到最新的一批。
靳屿不是不懂品茶,只是不想在乎这些规矩罢了。
“您担忧的那些,苒苒无法回答你,但我可以给您一个准确的、不会更改的答复,”靳屿敲了敲桌面,“只要苒苒自己愿意,她就可以永远在职场上奋斗,我们家的企业是需要有人继承,但现在更流行职业经理人,我奶奶和我妈也不是老古董,一致决定把公司托管出去也很好。”
“至于要不要生孩子,也全看苒苒的个人意愿,我无所谓,我家里人就算有什么想法也不重要,孩子是我们俩生,子宫是苒苒的,没人能强迫她。”
他的语速不疾不徐,但声音相当坚定。
“至于过去——”
在见到贺星苒和徐敏行在一起时,他是本能地升起防御机制,直到贺星苒被徐广莲叫进来,徐敏行朝他点了点头,邀请他去隔壁房间喝茶。
房子太老,隔音效果并不好。
靳屿断断续续听到了徐广莲和贺星苒的对话。
那些曾经如恶魔般缠绕的困扰,是不是有另外的解释和答案?
其实都不重要了,过去的路如何走到今天不重要,而脚下的路如何向前方延伸,选择权在自己手里。
思及此处,靳屿坚定地敲了敲桌面:“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我只向前看。”
他坚定地打破徐广莲对贺星苒的洗脑。
见徐广莲脸色并不好,他起身告辞:“晚辈择日再来拜访,今天……”他顿了顿,“先带苒苒回家,今晚要煲汤给她喝。”
第32章
外面风声更大了, 从远处吹过来,卷起地面上枯败的落叶,再次飘向远方。
走出徐广莲的会客间,两人一起走进冷风中。
徐敏行的房间门大敞着的, 他坐在雕花梨木椅上, 闲适安静, 见两人走到院中,出声将两人喊住、
贺星苒和靳屿一起回头。
徐敏行朝两人拜拜手:“再见。”
“……”
居然只是要说这些, 贺星苒微微颔首,身旁的靳屿却扬了扬眉,对徐敏行道:“再见。”
贺星苒:“?”
说完,大掌握住贺星苒的手腕, 顺着她的掌心不断向下,分开手指,与她十指相扣。
贺星苒:“??”
两人重逢之后,何时如此亲密过。
靳屿是在气徐敏行吗?
那两人又是为什么此时会打招呼。
贺星苒心中有疑惑,但已经被靳屿拉上了车。
天气突变,气温骤降, 她坐在副驾上,无意识地抬手搓了搓手臂。
靳屿扫她一眼,绷着下巴,脱下冲锋衣外套,披在她的肩膀上。
贺星苒微微回神:“?”
靳屿扬了扬下巴:“天冷,你穿着。”
今天出门时天气不错, 贺星苒只穿了一件很薄的羊毛真是开衫配短裙, 赶上变天降温自然是冻到了。
但靳屿……脱了冲锋衣外头,里面只有一件白色背心而已。
他身材练得很好, 胸肌鼓胀,将背心撑了起来,露出的肩颈和手臂,起伏明显,轮廓都很好看。
可好看并不御寒,现在看他一眼就感觉挺美丽冻人的。
贺星苒捏了捏冲锋衣顺滑的面料,道:“还是你穿吧,你看着更冷一些。”
靳屿斩钉截铁地拒绝:“我不用,你穿,你感冒了我妈又要怪我没照顾好你。”
钱卫平对她的喜欢远比亲妈还要多。
她还要张口说什么,靳屿这位反矫情达人似乎讨厌这种来来回回了,立马按开空调,暖风阵阵吹了出来。
贺星苒:“……”
靳屿发动车子,导航选择了离家最近的大型商超,敲了敲方向盘,对贺星苒说:“挑挑想喝什么汤?”
贺星苒:“?”
不是跟师父随便说的吗,怎么还当真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