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宝光相直
两侧脸颊还被按掐在江峭掌中,眼泪簌簌落下时,恰好滴淌在他手背虎口处,水珠顺势滑滚蜿蜒成流畅的线迹,灯光下晶莹湿亮,柔软缠绕在他坚硬瘦削腕骨上,像被盛欲做下标记,形成一个摘不掉的漂亮手环。
温温热热的,让人有点心燥意痒。
像她的小声呜咽一样。
江峭轻愣片刻,立刻指尖松力放开她,随即翻身下来拉开彼此距离,一时沉默着,却慢慢揉捻虎口处她的泪痕。
盛欲来不及缓过劲来,手和脚都还软着,就慌忙爬起来往外冲。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不管别人怎么看,就算是她自己做的孽,及时止损被笑话,也好过现在。
她用力试图去拉开帐篷锁链,突然又被江峭扣住小臂一把扯了回去,她不管不顾拼命挣扎着,
“啪”的一记耳光声,抽打在江峭的脸上。
连她自己也愣住了。
江峭没有太多反应,没有恼怒,没有惊愣,只是晶亮的眼眸静静注视着盛欲,给她平静下来的时间。
“吓到你了,秧秧。对不起。”他缓声道歉,托着瑟缩的盛欲,面对面让她蜷坐在他的左腿上。
盛欲吸了吸鼻子,没动。
江峭对上她的眼睛。
她似乎钟爱各种款式的吊带,彩虹条纹色彩斑斓配搭黑色低腰热裤,裸出薄肩纤臂,腿部线条润泽修靓,细弱腰肢若隐若现,一头白金短发衬得她皮肤冷玉一样白。
但江峭的眼神,没有一分流连在这些曼妙的部位,而只是,有些无奈地凝视她委屈的面庞。
因为刚刚哭过,她的眼睛、鼻尖、嘴唇都迅速变红。被江峭捏掐的娇嫩脸蛋隐有青白。
一副看上去被他狠狠欺负过的样子。
盈盈楚楚的,真美,真可怜。
可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他主动凑近去寻找她低垂的视线,似乎是不满,说:“秧秧,什么时候才能听进去我的话呢?”
她平复了一会儿情绪,声音些微湿哑:
“什么……话啊?”
“叫你别信他,你还一个人跑到他帐篷里?”江峭没忍住又掐了一把她脸上的软肉,“要是他做的比我刚刚还过分,你要怎么办?”
“什么他,我自始至终看见的只有你一个人啊!”
盛欲回嘴,还是顿了下,像是根本无法接受这样荒谬的情况出现在她平凡的现实生活里,抿唇深吸一口气,盛欲重新开口,问他,“你说的你有人格分裂,是真的吗?”
“我骗你做什么?”有记忆以来,江峭拽了七年了,从来没像今天一样无可奈何地反问过一个人,
“还是你以为那些话,我随便对谁都能说得出口吗?”
盛欲沉默下来,除了无措,也隐约想明白了。认识江峭以来他行为的割裂,性格时而昂扬时而消寂,在“人格分裂”的前提下,都恰好可以说得通了。
他的手绕过她的腰侧,穿过她纤弱的手臂,安抚地顺了顺她尚还抽噎的脊背,言语似是恳请,又增添几分嗔怨的笑意:
“这里只有你知道我的病症,也只有你见过我另外的人格,帮我好不好?不要让别人发现我的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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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傍晚,营地组织的活动地点是名胜景点,尊穆瀑布。
瀑布天然形成,存在距今已经超过两百年。
奔涌水流自百米高的断崖冲刺撞击在崖底礁岩,水声哗哗巨响,但与瀑身并立的名家篆书石碑相辅相成,反而组合成一种自然的宁静旷怡感。
同学们有追逐玩水的,也有为了来瀑布拍照早早穿上汉服,激烈讨论如何出片的。
只有盛欲坐在岸边,安静支着画架,拿着自己炸毛呲花仍在坚持服役的画笔,凝神涂涂改改。
倒也不是她多用功,更不是灵感爆发。
只是……
她想起昨晚的情形,自己在江峭的帐篷里,问他要怎么帮忙。
江峭的回答是:
“我突然清醒在团建上,至少在团建结束前,不能让这里的任何人发觉我行为前后差异过大。”
盛欲这次转过弯来了,问道:“可你不是没有另一个人格的记忆吗?”
“所以我需要你。”江峭攥着她的肩膀,语气诚恳,“你比我更熟悉他,需要由你来约束我。你要纠正我的一举一动,在这两天里,我必须和他的行为保持一致。”
他确实和那个安静清寡的江峭不同,眼里流淌的熔岩源源不断散发热力,完全背道而驰。
至少他,从不保守:
“我们一起骗过所有人吧,秧秧。”
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脑子一抽就答应他了,搞得现在……
盛欲回过神来,画纸上一片乌七八糟的鬼画符,她赶紧扯下来揉成一团,生怕被人发现她画画只是假模假样。
说到今天只能安静坐这儿画画,也是因为——
她偷偷从画架后探出头,看了眼不远处在岸边静坐的江峭。
江峭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去,屁.股上有钉子般不断变换坐姿,面色阴黑,神情放空在水面。
分明是他主动要求装作另个人格,才一天不到,就已经不耐烦了。
盛欲只不过是从头到尾提醒他:
“你不能大口吃东西,因为另一个人格他很斯文。”
“保持安静是最重要的!那个人格不爱说话。”
“记住,保持高冷,且优雅。”
“不行你不能叠穿,这太是个潮人了,必须穿白色。”
“……”
当到达瀑布景点,江峭正要一个猛子扎下去游泳时,盛欲又一次暗暗拉住他说,‘清冷斯文版江峭’只会在岸边静坐,一坐可以一天。
男人的脸色瞬时沉入了“五颜六色的黑”。
“啊对对,他清冷,他优雅,他简单大方。”江峭没忍住,捏着嗓子阴阳怪气。
然后,拿了个板凳摔在岸边,气鼓鼓地坐下抖腿。
一个生来躁动,完全坐不住的人,硬装内敛文静。
这感觉,心不在焉的盛欲也是能体会几分的。
要不是为了看住江峭,别翻出岔子,她早就放飞自我了。
江峭在那头踢脚边石子,活在另一个人的阴影里,哪怕多一秒都是憋屈,都是对他自由野性的不尊重。
正烦躁,这不,不巧偏有人自己撞上枪口。
汪茜蓉又看见一袭白衬衣的江峭坐在水边,不远处盛欲正埋头写生。
想起昨晚的事,汪茜蓉不愿在他们俩心中留下尴尬印象,主动脱出人群,走向江峭。
“喂,江峭!”
听到有人叫,江峭抬起头,从鸭舌帽下露出的犀利目光,让汪茜蓉心跳顿缓了下。
江峭瞧见个大波浪发型的女生,仍然兴趣缺缺地移开眼,敌不动他不动。
汪茜蓉见他没抗拒,清了清嗓子,故意大声让盛欲也能听见:“昨晚上的事,你别放在心上啊!大家都是年轻人我颜狗一点也很正常。”
江峭没打算搭理她,反而是盛欲立尖了耳朵。
汪茜蓉话锋一转:“但是呢,虽然知道你们俩……有的话我就是要说,不说遗憾一辈子那种!”
江峭最讨厌磨叽,不着声色偏头看了眼盛欲的反应,得到她微微点头的回应后,转向面前的波浪头女生:
“快放。”
“什么?”汪茜蓉没听清,愣了一下。而后沉默中她确定是被应允了,这才连忙开口,
“江学长,我昨晚确实是想向你表白,不过绝不是因为颜值这种肤浅的理由,我觉得你和别人不一样,是比所有人都特别的存在。别以为我掉价,学校里追我的人可是一大把!”
她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盛欲的位置,
“我有绝对自信,能比任何人都更适合做你的女……”
“行了,滚。”
可惜她这口气还没缓完,就被江峭冷酷的三个字卡在喉咙。
“诶?”汪茜蓉震惊了。
“Pia~”的一个小小声响在画板后面传出,江峭第一时间看过去。是盛欲绝望的一掌拍在自己脑门上,又缓缓拉下来遮住眼睛。
没眼看,真的没眼看!
不论是哪个人格,跟女神级别的汪茜蓉说话态度,都是这么要死不活。
而现在的江峭——这个b更是芬芳中文发扬人。
可也不能让汪茜蓉看出端倪啊!
想到这层,盛欲借着画板掩护,拼命给江峭使眼色,对口型:
“礼貌!!注意礼貌用语!!!”
收到。江峭比出“OK”手势,转而对着汪茜蓉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重来一次。”
然后他在汪茜蓉眼含泪光和期望的注视里,坚定地点了点头:
“请滚。”
盛欲:“……”
汪茜蓉的眼泪一瞬间比瀑布还汹涌,转身跑走了,梨花带雨的模样给盛欲都看难受了。
而那位始作俑者,‘拽天拽地版江峭’。
右腿弯曲搭翘在左腿膝头,鸭舌帽扣盖脸上,姿态矜骄懒恹地瘫靠着躺椅,环胸抱臂,看着像在沉思,又俨然一副富家纨绔小爷般混不吝的调性。浪痞又欠揍。
盛欲撇撇嘴,觉得这人没救了。
正准备起身去联席会,敲定晚上露天电影趴的地点,这时候,冯珍琪跑过来找她:“盛学姐,宋学长让我来找你商量今晚——”
“今晚她不在。”小学妹话到嘴边没说完,悠哉坐在一旁的男人忽然出声打断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