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宝光相直
嗯,微苦回甘,茶味。她喝不出特别的口感。
偏偏这次,江峭也没再阻止。
心满意足地喝完,这才发觉站在一旁的两个人早就停了嘴,虽然安静无声,但看着江峭和盛欲近乎情人宠溺的行为,两脸懵逼,目瞪口呆。
“诶继续啊。”盛欲往身后椅圈一靠,后仰脖子活动两下,随后习惯性抬手抓了抓头发,“你们说你们的,不用管我,别影响你们说正事。”
不料江峭却在这时扣紧她的手腕,微微前倾身体,眉尖压紧,漆黑眸光莫名剥离一丝森冷眩光,隐隐发沉,只是嗓线低柔依旧,问她:
“怎么受伤了?”
盛欲被他说愣了下,本能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完全没觉得哪里有疼痛的不适感,睫毛轻眨,反问:“受伤?哪里?我没受伤啊。”
江峭微抿唇线,松开她,抬起手,指尖轻柔拨挑开她脸侧的发丝,别去耳后,随即长指捏起她的下颚,迫使女孩半昂起头,眯了眯眸子,视线徘徊在她额角仔细观察两眼,提醒她:“额角。”
盛欲听他这么说,下意识想抬手去摸,被江峭皱眉拉下手腕阻止:“别用手碰,小心感染。”
继而又问她:“和谁打架了?”
盛欲这才想起来这茬恶心事儿,不提还好,提到这个她就气到起飞,嘴巴一开就收不住:“我靠,我跟你说,咱们系那个鬼男的,专门欺负女生啊,今天被他搞得好多女生衣服都脏了,我的画也毁了,咽不下这口气我就收拾了他一顿!当时啊……”
她愤愤不平的时间里,江峭提前点好的菜品陆续上齐了。拔丝桂花藕、小赤豆糯米糕、黄金酸辣响铃、禅心荷叶面等等,开胃菜和甜品、主食,种类繁多,冷食到热菜一应俱全。
江峭收回手,凝神耐心地听着盛欲发牢骚,怕她说得口渴不时帮她斟满茶。直到盛欲深吸一口气演说完毕,他探手从桌上端起一碟桂花荔浦芋儿,递到她面前,淡声问:
“你说的那个男的,叫什么名字?”
见到秀芝可口的开胃小菜,盛欲瞬间被钓走全部注意力,从江峭手中接过筷子直接开动,半点没想过男人询问这个问题的深意,随口回答:
“曹朝辉。”
江峭点点头,又仔细检查一眼她额角处的小淤伤,叮嘱她:“注意伤口这几天不要碰到水。”
转而侧头命令身旁的年轻男子:“叫叶教授过来看看她的伤。”
“好的江总。”其中一人应下,然后就已经高效率地走去一旁打电话安排起来了。
“啊?不用吧??”盛欲挖起一勺芋泥,塞进嘴里,想着江峭大惊小怪,满不在乎道:“这点小伤,再晚点就痊愈了。”
江峭替她盛了一碗黑松露炒饭,倒掉她面前的冷茶,重新添满,字意温柔却不容抗拒:“当然会痊愈,我只是心疼你留疤。”
盛欲没再推拒,捧碗吃得很香。
两名年轻男子仍站在江峭身侧,盛欲挖了一勺饭送入口中,目光落定那两人身上的制服,形制特殊,让她不由觉得无比眼熟,自己一定是在哪儿见到过……
边吃边暗自回想间,蓦地一个晃神,盛欲猛然抬头,又确认一眼两人的衣服行头——
她想起来了。
上回跟江峭从外公家回小苍岭,路过花鸟市场那次,一路跟踪他们的人也是这番打扮。
看来,副人格说得没错。
这些人果然是一早就跟主人格有联系。依照主人格缜密的逻辑运算能力,大概他也猜到了一旦被副人格发觉【人格切换】的契机,必定会避开所有可能,狠狠压制【窄桥】再次出现,绝不会轻易放他出来。
所以主人格先下手为强。
算算时间,应该是在露营那次副人格出现之前,主人格就已经事先联系到父亲旧部的精英科研团队,也就是那个所谓的[埃尔法]小组。只要江峭现身北湾,就立刻把人扣下,通过注射药物强制唤醒【窄桥】。
这两个人格还真是,玩得好一手厮杀戏码。
盛欲忍不住在心里轻叹一声。
“江总,另外还有一件事。”
[埃尔法]组员这时候出声,看样子像是要继续汇报什么事情,可说到这里,却欲言又止地吞下后半句,犹疑不定地看了眼对面的盛欲,又端详一眼江峭的脸色。
饶是盛欲再迟钝,再不精通人情世故,也该看得出来对方这是有事要汇报,但又也许涉及内部机密,碍于自己在场不方便细说。
她放下筷子,想要起身说:“要不我先……”
“她不是外人,继续。”
江峭很快开口打断她的动作,略偏头命令。
盛欲眨巴眨巴眼睛,支起耳朵过去听。
年轻男子得到命令,点头,口吻公式化道:
“我们得到消息,集团现任执行人虹霖先生,已在昨晚七点五十分抵达琅溪国际机场,并入住欧鹭山庄3308号房。”
“他身边的助理,最近在您家附近出现过。”年轻男子微顿了顿,似乎有顾虑般,犹豫着说完后话,
“并且据我们所知,虹霖先生来琅溪,除了视查分部,就没有其他事务了。因此他很有可能,是冲您来的。”
“什么?!虹霖冲你来了??”
盛欲当即抬头惊呼,撇撇唇,一脸匪疑道,
“他有这么无聊吗?之前还派人围殴你,想抢你东西,后来又派人摸去家里装监控偷东西,现在居然又找上门来了?”
她可是很清楚地记得,之前在网上查江峭他家集团的资料,网上那些营销号可是各种说什么他们舅甥反目,撕抢集团股份,为了首席位争得头破血流。
不过,那应该都是GUST在这七年里做的事。
也是,像副人格那种狂妄不羁,无法无天的性子,平日里遇到虹霖估计也不会给他好脸色,一个不顺心直接上去干就完了,半点学不会容忍。
但,此刻对面的这个人格不同。
盛欲大概永远不会忘记,那日在欧鹭山庄救下一心求死的江峭,而后又很不顺地碰见他那位“二表舅”,面目可憎,虚伪且嚣张!
而当时的江峭可是死里逃生,手无缚鸡之力,多可怜啊!
江峭抬指上推了下眼镜边,透过玻璃镜片,不露声色地深凝着女孩,压平唇角的弧度,掩下眼神里繁复的心思,语气刻意伪装示弱,博她疼惜,引她上钩:
“看来舅舅是为我而来的,让长辈登门不合适,还是明天我主动去拜访他吧。”
“那就带上我一起。”盛欲立马接话。
“带你一起?”江峭隐微挑挑眉,嘴角轻弯,表情旋即又恢复貌似苦恼的样子,略带为难说,
“这恐怕没办法……”
“我有办法!”盛欲截断他的话,往前凑近一点,朝他兴致盎然地眨眨眼,“你忘啦?他上次可是误会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什么关系?”他故意装傻。
盛欲“啧”一声,心想这人怎么忘性这么大,于是指指自己,又朝他扬扬下颚,示意道:
“当然是,情侣关系啊!”
江峭渐渐勾唇,“所以…?”
“所以,我们不如就干脆在他面前,坐实这层关系。”盛欲对男人的诡诈心思一无所知,甚至还十分义气地拍拍他垂在桌上的手,保证道,
“放心,这次必不可能让他欺负到你一点。”
江峭挪眸,瞥过她随意搭过来的手,眼底笑意微妙,低迷字音淬足蛊动的诱引力,循循善诱道:
“你打算怎么做?”
盛欲收回手,朝他摆了摆食指,笑容神秘:“嘘,别问,包在我身上就行了。”
剩下的时间里,江峭饭没吃多少,却是眼尾挑笑看着盛欲。
盛欲从埋头苦吃里抬头,和他对上眼,不懂他笑得什么意思,她也眯起眼回个傻笑。
一顿饭结束,盛欲是扶着墙出来的。
饭店坐落在老胡同里,两个人出来,一起走在狭窄长巷中,将要拐出巷口时,见到有个衣衫褴褛的男人,正跪在地上双手合十,磕头乞讨。
盛欲下意识摸了摸外套口袋,恰好还真摸到了在二手市场找回的零钱。于是掏出一枚一元硬币,弯腰放进乞丐的破碗里,之后转身看向江峭,边往后倒退着走边朝他挥手说:“晚上还有节选修课,先走了。”
江峭停住步子,站在原地没动,眼里浮光盈盈,声音隐含期待:“盛欲,明晚见。”
目送女孩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右侧,江峭却并未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而是忽然歪头,慢慢斜挑起唇,眯着眼,低敛薄睫,视线垂落在乞讨的男人身上。
意味不明的表情下,藏着骇人的冷。
光洁铮亮的黑色皮鞋缓步迈近。
造价不菲的皮鞋跟部,掷地有力地,步步踩踏在旧街长巷的石板路上。像是,猎捕者耐心而悠长的踱步声。
乞讨男一瞬惊悚抬头。见到年轻男人身形高大,衣冠楚楚,气度高贵出尘。他一手插兜,表情松散睥睨,步伐从容地朝自己走过来,高瘦精健的肩脊,在下一瞬,全然遮蔽眼前明媚暖融的天光。
然后他伸出手——
乞丐男几乎出自本能地立马抬起胳膊,自卫式地交叉挡住脸前护住头部,快速朝后挪移身体,紧紧贴靠在墙壁上,忍不住大喊出声:“诶你干什么打——”
尽管没有他想象中的那顿莫名毒打,但他还是瞪大眼噤声闭了嘴。
因为,他目睹着眼前这个男人。
眼前这个清绝光鲜的男人。
在视域里半弯下腰,神色平静无波,干净苍白的长指,径直探入污黑肮脏的破旧碗中,从里面拿回上一秒女孩放进来的一元硬币。腕间表盘随他动作,划出奢昂内敛的流动光泽。
乞丐:“???”
随后,江峭直起身,拿出黑色皮夹,随意掏出皮夹里的全部现金,漠然冷淡地扫一眼乞讨男,手一扬,将一沓百元大钞扔进他的破烂碗里。
随手撒钱的动作如同扔甩废纸。
而那枚廉价的一元硬币,却被如视珍宝地,紧紧握在掌中,直至掌温源源不断地传递,把它攥热。
几千大钞,换……一块钱?!
乞丐男满脸懵逼地望着他,根本不懂这是什么操作,然而却还没完——
江峭的手机在这时呼入一通电话。
他站在乞丐男的碗前,拿起手机,掠了眼来电显示,继而眉骨轻动,指尖迅速滑触屏幕接起时,眼底冷漠转瞬消逝殆尽。
下一秒,唇角笑意温柔:“喂,盛欲。”
疯、疯子!
一个人怎么能前后变脸如此病态……
乞丐男再也受不了这份恫吓,战战兢兢哆嗦着手,表情堂皇地把碗里跟地上的一堆百元大钞全都扒拉起来,一把慌乱地揣进兜,接着手脚并用地从地上起来,愣是不敢再多看一眼江峭,连滚带爬地抱着碗逃走了。
江峭始终没什么情绪,轻抚了下额角,平淡镇定地看着乞丐逃跑,听到手机那端传来女孩的命令:
“忘了说,我可不是白帮你的啊。你之前答应做我的人体模特,明晚我会带着画具过去找你练手。你给我做好准备。”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对不起,这两天更新不太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