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镜
叶蓁掌心不适地?蜷起?,溢出一层薄汗, 她被他稳稳地?牵着,迈上楼梯,踏入年久失修的阁楼。
墙边斜开一面天窗,雨水如珠砸落玻璃窗面,窗外一盏路灯穿越雨帘遥遥投进昏黄的光,为阁楼带来一方暗茫亮色。
叶蓁借着这?些?微的亮光打量阁楼,虽然有些?旧,但意外的竟然打扫得很干净,空气中没有什?么灰尘。
四处堆满了大件,防尘布罩着,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站稳之后,秦既南便松开了她的手。
叶蓁指腹无意识摩挲肌肤,余温尚热,残留着他传递的温度。
秦既南衣服落在她身上,她手垂下去,隐入黑色的布料中。
房间内乍然出现一束亮光,叶蓁抬头?,见?秦既南打开了手机手电筒来到一处角落。
他仰着头?,喉结弧度干净漂亮,颀长身影落在地?上,抬手推开闸门,拨上开关,随即阁楼内大亮。
叶蓁看清全貌。
与其说是阁楼,实则空间要宽敞得多,更像一处音乐教室,那些?被防尘布盖住的大件错落显示出形状来,大多都?是钢琴大提琴一类的乐器。
窗边有沙发?,秦既南抬手掀开防尘布,别具一格的墨绿色倾泻,映着窗外雨景,仿佛一处潮湿的苔藓。
“过来坐。”他回眸看她。
叶蓁停顿片刻,下雨天,她的膝盖又开始隐隐作痛,且因为站了一晚上,酸痛感比以往更强烈。
于是她慢慢走到那张沙发?上坐下。
“这?里以前是音乐教室?”
“嗯。”秦既南应了一声,嗓音懒懒的,他正弯腰摆弄着一台老实留声机,不一会儿,留声机中缓缓流淌出清缓沉静的音乐来。
“也?算不上教室,只是个乐器器材室。”他满意地?拍拍手,随后来到她身旁坐下,眼尾笑意散淡,“我三?叔以前在A大上学的时候,这?间器材室使用权是他的,后来他毕业,这?里就没人用过。”
叶蓁偏头?,眼里盛满疑惑。
秦既南看着她的眼睛笑了:“看我干什?么?”
“不能看吗?”她口吻平淡。
“不能。”秦既南倾身,距离倏然拉近,他盯着她的瞳仁,眸色昏昧,“叶蓁,不要这?样?看着我——”
呼吸沉沉交织,叶蓁猛地?转头?,睫毛忽眨。
耳边传来沉沉笑声。
她抿唇,拢紧身上的外套,不想再和他说话?。
这?里很安静,老式留声机播放着碟片,比起?楼下嘈杂的舞会环境,的确能更让她心静下来休息——
叶蓁扭头?去看雨景,玻璃窗上雨迹蜿蜒,初夏的雨来得盛大,不间断洗刷校园内所有树木,风也?大,深绿色枝丫在风雨中摇摇晃晃。
从这?个方向?刚好能看到学校图书馆旁边的西?清湖,湖上一片片宽大荷叶漂浮,要是晴天白日?,荷花开了视野一定很好。
她听不出秦既南放的是什?么钢琴曲,只觉得是一首很淡缓的音乐,像平和分手之际爱人在耳边的低语,温柔而破碎。
一边失神听着,她抬手,靠近玻璃窗,借着雾气随手在玻璃窗上勾勾画画。
夜色映着亮光,窗面上倒影清晰,叶蓁视线微移,与她身后人的影子对上视线。
他淡淡勾着唇,目光凝落:“你画的是……蝴蝶?”
是吗?
叶蓁收回视线看自己指尖的形状,好像依稀能看出是个蝴蝶。
也?许是今天蝴蝶元素的东西?看多了。
“随手画的。”她抬手,用袖口抹去那凌乱的图案。
抹到一半,动作忽然凝滞,意识到她披着的是秦既南的外套,一回头?,果然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
“……”叶蓁略显僵硬地?放下手,微微抿唇,“抱歉,我出钱帮你送干洗店。”
秦既南懒洋洋地?轻笑一声,视线仍然落在她身上,揶揄:“你拿钱侮辱人呢。”
“我没有。”
“那你在乎它干什?么?”
“脏了。”
“是吗?”秦既南很轻地?勾了一下唇,“只是你画的蝴蝶飞到袖口上去了而已。”
叶蓁微微沉默,她偏眸对上他的眼睛:“你对所有人都?这?么说吗?”
秦既南笑容微淡,他一手撑着沙发?歪头?:“叶蓁,你拿我当什?么人?”
安静两三?秒,叶蓁收回视线:“看着像而已。”
他啧一声:“你作为一个法学生,就这?么武断地?给人下定义吗?”
“嗯。”
秦既南微微挑眉。
叶蓁回头?看他,目光安静:“我专业不精,你谅解一下。”
“年纪前几的好学生说自己专业不精?”他骤然靠近,扣住她的手,嗓音意深,“我不信,你分明从一开始就给我判了死刑。”
心脏猛地?一缩,叶蓁背抵着沙发?,不去看他的眼睛:“秦既南!”
紧扣着她手腕的掌心仍然无动于衷,冷冽的松木香与温热呼吸齐齐落在她颊边。
碟片不知何时停了,过分安静的密闭空间里,心跳声也?格外清晰。
“秦既南,”叶蓁微微咬牙,“你先放开我。”
少女面色涨红,唇色绝艳,耳畔蝴蝶忽闪。秦既南视线从她唇上划过,手上力道慢慢松开。
叶蓁肩膀一松,随即脸色极难看地?站起?来,居高临下盯他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一张脸欺霜赛雪,脱下身上衣服,狠狠砸到秦既南身上。
一天里被砸两回,秦既南自知过分,他随即起?身跟上叶蓁的脚步,垂眸想再给她披衣服:“冷。”
“不冷。”叶蓁抬手挡住,余怒未消。
“是我不好。”男生笑着咳嗽了两声,嗓音低哑,“我给你道歉成不,你别冻着。”
叶蓁头?也?不回:“这?句话?还是留给你自己吧。”
-
新生舞会结束,回到寝室,叶蓁发?现自己生理期到访。
好在没有弄脏Luna的裙子,她洗了个澡,借用程锦的卸妆膏卸掉脸上的妆,镜中人清水出芙蓉,五官肌肤玉雕一般的精致。
耳边的耳夹少了一个,叶蓁洗完脸才发?现,她摸摸耳朵,把自己的包和书桌翻了个遍。
寝室内到处都?没有,叶蓁坐下冷静地?回忆了片刻,觉得可能是掉在礼堂里了。
现在这?个时间,礼堂已经关门,她也?没办法去找。
叶蓁给沈清央发?了信息,先道了个歉,说回头?如果找不到,她重新买一副赔给对方。
沈清央倒是很无所谓,回了条语音让她不要介意,丢了就丢了。
叶蓁打定主意要新买一副,她隐约觉得肚子有些?疼,于是早早便躺在了床上。
一晚上睡意朦胧,腹痛隐隐约约的。叶蓁早上起?来时,浑身都?没什?么力气。
她难得作息混乱,早午饭混一起?吃,下午才起?床,对着镜子拍了拍脸让自己看起?来有气色些?。
“你要出去吗蓁蓁?”程锦赶论文赶得累了,伸懒腰顺便问道。
“我小姨出差来北城,去和她吃顿饭。”
“那你今晚还回来睡吗?”
叶蓁迟疑片刻:“不一定。”
她不太确定妈妈会不会让她回家。
餐厅定在一家粤菜馆,叶蓁到时小姨和舅舅都?已经坐在包厢里,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外婆的身体状况。
服务员推开包厢门,叶蓁站在门口,先喊了一声小姨。
白色餐椅上穿着优雅的女人年轻温柔,与孟书华七分相似的面孔,却没有孟书华的古板和严苛,因而看起?来更为明艳漂亮。
“蓁蓁。”孟书云闻言抬眸看过来,露出一个温婉的笑,“过来坐。”
“小姨好久没见?到你了,我们蓁蓁又变漂亮了。”孟书云眨了眨眼睛,“大学生活怎么样?,还习惯吗?”
“蓁蓁读的是你当年的母校。”孟书远笑道,“你就没有什?么经验传递给学妹。”
“经验嘛,逃课记得跟教授打好关系算不算?”
“你就不能教点好的。”
孟书云俏皮一笑:“大学嘛,逃个课有什?么,二姐就是对蓁蓁太严格了,蓁蓁,谈恋爱了吗?”
叶蓁正在给两位长辈倒茶,闻言动作一顿,摇了摇头?。
“书云——”孟书远制止她,“你就是这?么教小辈的吗?”
孟书云不赞同?地?皱眉:“成年人了还不能谈恋爱吗?二姐对蓁蓁那么苛刻,哥你也?要这?样?吗?”
孟书远揉揉太阳穴:“你别再火上浇油了。”
说着包厢门再度打开,孟书华走进来,听到了刚才的最?后一句谈话?:“火上浇油什?么?”
“没什?么,在聊妈妈的身体呢。”孟书云起?身拉了张椅子,“妈妈一直说想蓁蓁。”
“外婆的身体怎么样??”叶蓁关切。
“挺好的,就是一直想让你过去陪她。”孟书云转头?对孟书华道,“姐,今年暑假让蓁蓁去妈妈那里过呗。”
孟书华低头?啜饮,不说话?。
气氛一时有些?凝结,半晌,孟书华才淡淡开口:“要去也?是寒假过年的时候去,这?件事再说吧。”
孟书云皱眉,还想再说什?么,被孟书远按下了手。
点的菜陆续端上来,叶蓁肚子痛得越来越厉害,她垂眸吃饭,面色并没表现出什?么异样?。
吃到一半,孟书云察觉她的异样?,关心问道:“蓁蓁,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还是菜不合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