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镜
“好吧。”沈如澈眨了下眼,他长相斯文白净,极容易让人心软,“那我叫你什?么?”
“名字。”
沈如澈歪歪头,眼里写满了疑惑。
“叶蓁。”她把手里的三支玫瑰递过去?。
“哇,这都是给我的吗?”沈如澈开心地接过来,嗅了嗅味道,“谢谢你,你可?以?叫我阿澈,既南哥一直这么叫我。”
他每次和她说话总是三句话不离秦既南,叶蓁想到什?么,看了他一眼:“你好点了吗?”
“什?么?”
“前几天阿音不是去?医院……”
沈如澈慢半拍反应过来,他唇色比常人要?白些,慢半拍反应过来:“你说那次啊,那次只是遇到了个小车祸,都是他们?小题大?做非要?我检查一遍。”
叶蓁视线极缓慢地在?他身上扫过一圈。
沈如澈还在?低头看着怀里的话,小心摸了摸花瓣:“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白色的花,挺漂亮的。”
叶蓁疑惑:“你以?前没见过吗?”
“没有?,我们?家从来不放白色的花,他们?说不吉利。”沈如澈歪头,“可?能因为我从小到大?总是在?医院,他们?都以?为我不喜欢白色。”
“其实我还挺喜欢的。”
这几句话轻描淡写,叶蓁眸光动了动。
沈如澈伸了个懒腰,远远看见来接自己的车泊近,于是从自己的三支玫瑰中,分出两支还给她:“我要?一支就够了,这两支能给音音吗?”
叶蓁轻怔,伸手接过:“好。”
“谢谢你。”沈如澈笑容纯粹,同她挥手,“再见。”
-
回到寝室,叶蓁依言将那两支给了梁从音,剩下的便?放在?她书桌一角。
来之前她没细数,洗完澡坐下之后,发现除掉她送去?的三支之外,花瓶里一共还剩三十支白玫瑰。
精致如画,色如月光,静悄悄摆在?那,不经意?间便?会夺去?人目光。
“阿音。”
“嗯?”
叶蓁仰身去?问:“你养过花吗?”
“没有?……”梁从音正翻出个不用的玻璃杯把两支白玫瑰插进去?,闻言沉吟片刻,不确定道:“放点水就行了吧,应该……也活不了多久。”
叶蓁想了想,打开手机搜索软件准备搜一下怎么养花。
字打到一半,她忽然停住。
她为什?么要?好好养?
能不能活过两周,分明是她和秦既南……打的赌。
后面一周,叶蓁任白玫瑰在?花瓶里自生?自灭,它却一天比一天开得更鲜艳。
程锦和唐雪莹都喜欢,各自取了三支放到她们?自己的桌前。
一寝室四人一时每人桌上都有?花,开门一看,娉娉婷婷的好风景。
然而另外三人的花在?周末就枯了些,花头耷拉着垂下,唯有?叶蓁花瓶里的仍然鲜艳如初。
“这有?什?么稀奇的。”程锦不以?为然,丢了自己的两支,舔着脸来叶蓁这里拿新的,“你这花瓶里装的是专门用来养花的营养液,放半个月都不成?问题,我们?用清水当然不行。”
叶蓁动作一顿。
程锦正左挑挑右拣拣,顺口问道:“对?了蓁蓁,你怎么突然想起来买这么多花,以?前没见你买过。”
“蓁蓁?”没得到解答,程锦疑惑回头。
少女安静地坐在?那里出神,脸上表情是难得鲜活的变幻莫测,好半晌才回答她:“奥……恰巧碰上了。”
这一周过完恰好逢上国庆。
叶蓁国庆要?回家,花就委托给了在?宿舍的唐雪莹帮忙看看哪一天会枯萎。
假期七天,和舅舅以?及表姐吃了两顿饭,孟颜的简历已经被小姨递到公司过了初筛,二轮面试要?等?全国校招初筛结束后才开始。
孟颜等?着这个梦中情司,压根无心再看其他的公司,孟书远也宠她,乐呵呵得什?么都不管,任由?女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叶蓁去?舅舅家和表姐住了两天,其他时间,仍然是待在?家里。
书房里放着爸爸的黑白遗照,她每天去?擦一遍照片周围的格子,确保那里不会落灰。
照片里的爸爸仍然年轻俊雅,笑容温和,这么多年,这张照片几乎已经刻近了叶蓁的记忆里,只是脑海中真实关于爸爸的记忆却越来越少。
他去?世?时她才五岁,更多的记忆,是关于后来的生?活,关于孟书华。
有?一天晚上,叶蓁生?理期腹痛,半夜痛出一身涔涔冷汗,捂着肚子下床打开了卧室门。
客厅里透着隐约的光,走出去?,才知道竟然是书房透出来的。
深色木门半掩着,叶蓁走近,从缝隙里看到妈妈。
孟书华背对?着她,一盏昏黄灯光,钢笔写字的沙沙声在?深夜格外明显。
她写一会儿,便?抬头看一眼丈夫的遗照。
叶蓁知道,她是在?写回忆录。
爸爸离世?的这些年,她有?空便?会写回忆录,回忆他们?相知相识相爱的那些年时光。
她靠这些记忆活着。
腹痛加剧,叶蓁面色惨白,扶着门,不由?自主发出声音。
孟书华停笔回头,面孔笼在?暗色光线里:“你怎么还没睡?”
“妈……”叶蓁弯着腰,嗓音低微,“我肚子疼……”
“电视柜里有?药。”孟书华并无多大?触动,继续拿起她的笔,“吃两粒。”
叶蓁低下头,睫毛抖颤,半晌,一言不发去?吞药。
假期很快过完,返校的那天刚好是周末,叶蓁回到宿舍的时候,一眼便?看见了在?她桌上的簇簇白玫瑰。
它们?仍然开得鲜活,清艳,枝叶柔韧,花苞盛放。
“蓁蓁,你回来了。”唐雪莹在?阳台晒衣服,听见声音推开门进来,笑着说,“你还真别说,阿锦说这花开两周都没问题,竟然真的开了两周。你看,一点儿都没枯萎,好漂亮。”
叶蓁走过去?,伸手捻了下花瓣。
柔软的,有?生?命力的。
分明已经被剪下枝头,还是活了这么久。
叶蓁把花瓶抱到阳台,映着油画般的日光,这些白玫瑰美得更加不真实。
她盯了许久,掏出手机拍下一张照片发给秦既南。
他很快回了信息,只有?三个字:【我赢了】
叶蓁打出一个“嗯”,手指停在?发送键上,久久没有?按下去?。
谁知道秦既南的电话先打了过来。
“怎么样?”他仍然是那副散漫轻笑的口气,“我说可?以?活过吧。”
安静了会儿,叶蓁出声:“你胜之不武。”
他轻笑:“哪儿不武?”
“花瓶里是营养液,一定能活过两周的。”
“是吗?”电话那头秦既南口气无辜,“我怎么会知道。”
叶蓁不说话。
“也许,”他想了想,笑意?轻沉,“这是天意?助我。”
远处夕阳沉落,叶蓁指腹摩挲着花瓶崎岖边角:“愿赌服输,你有?什?么要?求?”
“嗯?”隔着电流,她都能感觉到秦既南仿佛是轻挑了下眉,“真的。”
“嗯。”她补了句,“太过分的不可?以?。”
“那出来散会儿步吧。”
“什?么?”叶蓁愣了一下,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秦既南的口气却稀松平常:“看了一天的理论模型,头都在?疼。”
说着,他音尾莫名扬了一下,挑衅般:“学妹,不会连这个都输不起吧。”
-
下楼前,叶蓁目光扫过宿舍门上贴着的穿衣镜,顿了步,把身上的灰色卫衣脱掉,换成?件米白色的毛衣。
镜中少女身姿婷婷,皮肤白皙,只是因为前几天生?理期,唇色不如平时红润。
十一月的晚上,北城秋寒已经初见端倪。
秦既南在?楼下等?她,叶蓁不知他什?么时候到的,楼梯上便?听见迎面两个女生?小声嘀咕讨论:“门口那个男生?好帅……”
“别想了,管院的。”
“啊!是那个谁吗?”
“对?啊。”
“他来这里等?谁,没听说他有?女朋友啊……”
声音渐渐远去?,叶蓁脚步放慢,走过转角,远远便?看见了秦既南。
秋分已过,昼短夜长,天色已然黑了起来。
男生?穿了件黑色毛衣,黑色长裤,姿态懒散靠在?路灯下,路灯光线照到他脚下,看不清面容,只将影子拉得很长。
叶蓁停步,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白色毛衣。
这么不巧……
她抿抿唇,走到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