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途R
将手搭在胸口, 掌心感受着胸腔里的心脏,它仍在激烈地跳动着。
屋子里的空调一点点消除体感的热, 温听澜不由地又看向移门外的仰天,有两层楼高的树木仍随风晃动着,一切好像很不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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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温听澜送到女生宿舍楼下,陈序洲才回去。
冲完澡出来, 他睡意已经很足了。前几天的不眠不休似乎要在这一晚上全部将睡眠补起来, 他醒来已经是九点多了。学校里人少有人, 他一直没被吵醒。
丢在下铺充电的手机界面上有两个周茵的未接电话。
陈序洲嘴里叼着牙刷, 给妈妈回拨了过去。口齿有些不清:“喂, 妈。”
那头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喂, 才醒吗?”
“嗯。”陈序洲将牙刷拿起来,“你早上给我打电话,怎么了?”
“没什么事情,就是我的银行卡突然转钱转不出去了,打电话去银行现在已经解决了。”周茵解释完又关心起了儿子,“才醒是不是早饭还没吃?早饭最重要了,快点去吃。”
陈序洲吐掉嘴里的沫子:“等会儿就去吃。你怎么突然要转钱了?”
“前几天和你小叔还有爷爷奶奶吃饭,你爷爷说你小叔最近没钱用,连小孩的辅导班都没钱交了,下个月家里还有贷款要还,你爸听到了还能坐视不理吗?”周茵叹了口气,说完想到了儿子向来不喜欢小叔子一家,也就没继续说下去了,“你快点去吃早饭。”
电话那头传来漱口的声音,接着就是儿子略带埋怨和嫌弃的语气:“这钱是借的?还是给的?”
“你爸死要面子的人,就算说是借的,你小叔还会还吗?”周茵叹了口气,还好他们条件好,要不怎么能架得住小叔子一家这么吸血。
当年结婚,要不是公公婆婆人好,周茵看着这么耳根软的老公打死都不嫁。只是结了婚才知道,公公婆婆对自己好是一回事,宠溺小儿子又是另一回事情。
四十多岁的人了还在问哥哥嫂嫂要生活费,过这种吸血日子真是有够窝囊没用的。
对自己小叔鄙夷,陈序洲对自己老爸同样生气。
愚孝至极,又是个扶弟魔。
突然之间他想到了温听澜,昨晚她那么坚定认真地说“从未放弃”,事实远远比说出这四个字要难很多。
陈序洲真的很佩服她,她正在展翅飞往她的山。
一瞬间心脏有种很奇妙感受。不是冬日或是夏日站在空地上直面阳光时那么强烈的感觉。那是落满灰尘的一隅,墙壁上的石灰已经掉落,露出红色的石砖,青苔在生霉的石灰墙面上肆意生长,而她像墙缝一隅落下的光。
微弱但比空地上的阳光更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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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友比温听澜都要晚来学校。
黎渔禾和武菱一块儿从机场打车过来的,到宿舍的时候温听澜已经帮她们把桌子都擦干净了。
校园里重新热闹了起来,自从知道了陈序洲也在这里温听澜比以往更期待可以在学校里碰见他。
再遇见他已经是开学的一周后了,首府九月降温明显,比南方入秋的感觉明显。
桂花和枫叶成为了这个月最佳的观赏植物,新校区绿化过于现代化,在绿植上和老校区教学楼相辅相成下差了些。
温听澜和武菱都是工程造价专业的,上下课也总一起。
武菱不知道在哪听说三号食堂的糖醋小排是新校区的特色菜,一下课就拉着温听澜去吃。
二楼人不少,这会儿到了饭点,就餐的人不少。
温听澜一到二楼,一眼就看见了他,他和室友坐在靠近取餐具的地方。
武菱环顾四周,看见几乎没有什么空位置之后,她扭头问排在自己后面的温听澜:“我们打包回宿舍吃吗?”
温听澜有点心虚:“要不还是在这里吃吧,应该还有位置,我快饿死了。”
武菱没起疑:“那行。”
糖醋小排销量火热,温听澜正好是最后一份,比平常一份还要多一些。
今天还真是幸运。
也很幸运的一打完饭不远处就有一张空位置。武菱端着餐盘健步如飞地冲过去占了那个位置:“澜澜,这儿。”
位置和陈序洲他们那桌有点距离,他应该没看见自己,这会儿和同行的朋友正吃着饭。
武菱在温听澜对面已经在动筷子了:“我倒要尝尝看这个新校区被吹爆的糖醋小排到底有多少吃。”
武菱说着温听澜的视线望过去,全是人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
“澜澜你动筷子啊,看啥呢?”武菱抬手在温听澜面前晃了晃。
温听澜收回目光,但注意力总不自觉地朝着那边飘去。再抬头看他的时候,他拿着手机在打电话,表情看上去不太好,随后没再吃饭,一手拿着手机一手端着餐盘离开了。
吃过午饭从食堂离开,新生还霸占着操场在军训。食堂对面就是超市,这个点来来往往的人不少。以前不知道陈序洲在这里念书的时候,也没觉得在学校里没碰见某个熟人、或是没和一个熟人打招呼这么失落过。
今天下午没课,武菱洗了个脚便换了睡衣躺会了被窝里。
温听澜也有点困,只是上铺的台阶爬到一半,学生会就有消息了。今年学校还没有办迎新会,学生会挑了个中午午休的时间喊大家去开会。温听澜叹了口气,拍了拍隔壁床已经躺下去的武菱。
“起来吧,学生会开会。”温听澜原地倒车。
武菱尖叫抓狂:“妈的,又中午开会,我衣服都换掉了。哪个傻逼想出来临时通知开会的?草,有是什么破事,开会开会,联合国都没有我们事情这么多。要不是为了加点分,老娘早就退出学生会了。”
武菱嘴里骂骂咧咧但是换衣服的速度一点没慢下来。
两个人都是学生会的,只不过不在一个部门里。
温听澜到会议室的时候,人几乎都来齐了。沈校予专门给温听澜留了个位置,武菱也去她自己部门坐着了。
沈校予人往后靠,扯出一个甜美的假笑,将手挡在自己脸前:“我真是服了,每次都在中午的时候开会。我是没机会了,但是你努努力当上主席,然后把我们学生会中午开会的封建陋习改掉。到时候你把群众放心里,群众把你高高举起。”
“我瞧着就像个傀儡皇帝。”温听澜拿着笔记本小声回应,“今天又开什么会?”
沈校予:“迎新晚会。”
迎新晚会年年都开,这点事情在群里说一声就好了,可非要拉着他们开一个多小时的会。结束的时候,下午都快要上课了。
学生会负责的学管主任简单又说了两句之后,让秘书处的人留了下来。
校区搬迁,当时不少学生会的档案也搬来过来,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存放,这两天学管主任才找到一个合适的教室,让秘书处留下来便是通知他们尽快去把档案重新整理好。
秘书处不是大部门,其他学生也都下午有课,只能让温听澜去了。
好在当时打包的时候,温听澜和沈校予已经在老校区都整理了一遍,这会儿也就只剩下上架的事情。
温听澜没让武菱等自己,想着她出门时候的怒火,温听澜把宿舍钥匙给她后,让她先回去了。
上架看着简单,但等温听澜整理完也花了一个小时。
去卫生间洗了个手,温听澜顺着几乎没怎么走过的西面楼梯下去。
这会儿大家都在上课,走廊里几乎看不见什么人。
温听澜才走到二三楼转角的平台,隐隐听见一楼楼梯的斜坡下面有动静。
似乎是有人在争执,时不时还有鞋底擦过地面发出的刺耳的声音。
她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走到一楼。从镂空扶手栏杆朝下看,下面有好几个男生。
一个戴着眼镜瘦瘦的男生被两个块头明显比他壮实了一圈的男生堵在了角落里,他脸上的眼镜戴得歪歪的,挣扎着想要跑,却被人像是小鸡一样一把拎起来。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那人的挣扎却招致了对方更暴力的对待,他被一把捏住了下半张脸,下颌被抓住,只能从微张的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痛苦呻/吟。
这还是温听澜第一次遇见暴力事件,正义感让温听澜想要去帮忙,可考虑到自己就先去了应该也没有多大的作用。犹豫间温听澜的身体已经做出了选择,她正要原路返回去找老师时,楼下的人开了口。
“阿洲,他妈的我不揍他一顿我难受。”说着,那人已经抬起了拳头。似乎平时经常锻炼身体,他手臂上的肌肉看着扎实,鼓鼓的手臂肌肉上套着一个护袖,但隐隐还是能从袖口和护袖的未遮住的地方看见图案夸张的纹身。
阿洲?
这个称呼一瞬间就像是在温听澜身体里触发了什么隐藏开关一样,温听澜立刻站定在了原地。
“我们要讲文明。”那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一直沉默的人终于开口了,他慢慢走进温听澜的视线里。
陈序洲还穿着不久前在食堂里的那件衣服,他走过去拍了拍和他一派的那两个男生,让他们两个放手。
那个揪着人衣领的人听话的松开了手,戴眼镜的男生一瞬间便从墙上滑下去,腿打颤却还是咬着牙站了起来:“有本事你们打我啊,把我打死啊。”
陈序洲手揣在兜里,慢慢走上前,帮那个男生将歪斜的眼镜重新戴好:“想得倒是挺美,听说你奖学金要发了。”
他扬面昂首,是温听澜没见过的一副目中无人的狂态,似笑非笑的表情里满是嚣张。
那个男生反应有点强烈:“有必要闹这么大吗?”
“有。”陈序洲又替他整理了一下上衣上刚刚被抓出来的褶皱,“主动点,被让我们费神费时间一直来找你。中心里的猫猫狗狗等你的奖学金加餐呢。”
勒索吗?
温听澜下意识想要逃离,可以一回头就看见有个老师拿着手机朝着二楼的楼梯口处走来,老师专心地看着手机似乎一点儿没注意到楼下的闹剧。
情急之下,她猛地抬脚跺了两下地,开口声音都有点抖:“老师好。”
玩手机发消息的老师看见跺脚声音有点懵,再看见温听澜之后更懵了,他印象里自己似乎没有教过这个学生。但还是扯出一抹笑容,朝着这个有点奇怪的学生点了点头,回:“你好。”
老师路过她走下了一楼,有人看见了站在一块儿的那一群人,狐疑地看了两眼但还是径直走远了。
那两个男生用手死死捂住那个眼镜男生的嘴巴,将他堵在身后,完全遮住。
老师是走了,但温听澜却没勇气走下去。
没一会儿,她听见陈序洲的声音在楼梯下传来:“你们先走吧。”
接着是一阵脚步声。
那两个男生嘴里还骂骂咧咧的,看起来不好惹。
脚步声渐远,陈序洲才从楼梯下面走出来,好像还是高中那样,却好像完全不一样了。
陈序洲站在最下面的那级台阶上:“逃课了?”
温听澜摇头。
陈序洲又问:“下午没课?”
温听澜点头。
他也点了点头,视线一直落在温听澜身上,抬了抬眉骨,突然一笑:“怕我了?”
温听澜还是摇头。
陈序洲:“那走吧,还呆着干嘛?”
大一的迷彩绿又一次占满了整个绿茵场和篮球场,天气预报显示今天会有较大的降雨概率,这会儿天上灰朦朦的,无风的天一下子就让人觉得闷热。
温听澜又垂着眼眸看起了他们两个人鞋子,他的鞋子看着好像都是一个牌子的,除了配色不一样,好像一直没太大的区别。
沉默了许久的人突然开口了:“哪天中午有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