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卢意
“尹迦丞,我好像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精神科医生。”
尹迦丞扭过她的脸看向自己,坚定地说:“不,你很合格,并且十分优秀。”
“为什么每一个外科医生都要去计算手术成功率,而不去计算手术失败率?钟婧,我们没有必要因为自己做不到一件高难度的事情,就因此感到自责和痛苦,因为那不是我们医生的义务,所有的患者都有特定的情况,手术成功或者失败都有可能,我们只要尽力而为,就是完成了我们作为医生的使命。”
“钟婧,你不仅是一个很称职的精神科医生,你还是一个生来就注定要当医生、治病救人的人。”
“钟婧,你治愈的第一个患者,不是六年前才出现的,是十七年前,是我。”
“所以我相信你的医术,我会好起来的,会很快好起来,也请你继续相信你自己,不要自我怀疑,好吗?”
作者有话说:
尹迦丞:所有的一切,我都是老婆的第一次,嘿嘿。
作者有话说:【钟婧,你治愈的第一个患者,不是六年前才出现的,是十七年前,是我。】
这段话,是这个故事最初在我脑海里形成的时候,第一帧灵感。
我真的最喜欢的主题就是治愈和救赎,起码它让我透过表面的甜能够看到一些核心的价值,大概也许作者本身就是一个渴望被治愈的人,所以很主观地喜欢写【治愈】和【救赎】,也非常相信宿命感这个东西真的
ps:祝福大家新年快乐,大年初一鸿运当头,开启新的美好的一年~
第69章 除夕
◎“这一颗心,要先变得潮湿,才能被谁拧干。”◎
农历新年, 钟婧最后抵不过孙慧芹盛情邀请,还是在尹家吃的团圆饭。
钟雅茹随陈爵一道,体验了一把三亚度假过春节, 没让钟婧操一分钟的心。
钟婧看着钟雅茹照片里肆意的笑容,拍了拍旁边刚写完对联的尹迦丞, 说:“等疫情好起来, 我们也出去旅游吧。”
尹迦丞偏头看她, 问:“想去哪里?”
“想去看看青海湖。”
后半句话被钟婧藏进眼睛里,尹迦丞和她对视,良久, 才说:“好。”
然后又说:“去那边最好是自驾游, 疫情不疫情的其实都可以去,约上傅律师一起也可以,听说他们前两天去领证了。”
钟婧点头:“孙总那天的求婚虽然被泼了冷水, 但好在话都说开了, 真替他们开心。”
孙慧芹从楼上贴完福字下来, 听着这话, 拍手:“今年最后一天,你们有什么话也都说开,新的一年就不要有矛盾了。”
钟婧脸一红,想起来上回的尴尬。
忙不迭应声:“放心妈,我们以后一定好好的。”
尹迦丞去贴上春联, 站在门口踩着凳子贴横批,钟婧去给他扶住凳子, 说:“以后有什么话我们就都说开, 你还有没有什么一直不敢确定的事情想要问我?”
尹迦丞贴完对联, 和钟婧坐在沙发上摆果盘, 说:“青海湖的事情,你在家里看到了?”
钟婧点头:“我认出来了,那张照片里面,有一个小男孩,是你。”
尹迦丞惊讶于,曾经同窗那么多年,钟婧都不记得班级里有他这样一号人物,如今二三十年过去,她居然可以认出来幼年时期的他。
“你有没有想过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钟婧轻声问他。
“没有。”尹迦丞从果盘里给她挑出最大的那颗车厘子,喂到她嘴里,说:“这张报纸是之前方院长临终前给我的,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拐卖案犯人也都不在了,找肯定是找不到了。”
“爸妈对我很好,在我心里,他们就是我的亲生父母。”尹迦丞笑容丝毫不掺假,已然看开了当年的事情,与一切和解。
钟婧点点头,去厨房看孙慧芹炸春卷去了。
家里常年有阿姨做饭做家务,孙慧芹的厨艺却经久不衰,年夜饭几个菜做的不比饭店看着差。
钟婧挨着孙慧芹站在厨房里帮着递东西,听见孙慧芹说:“你和迦丞是高中同学,大学也是一个学校的,如果缘分早些让你们认识的话,没准儿结婚再早几年,奶奶也能看见。”
钟婧顺着话茬子去聊:“奶奶去世几年了?”
“今年第六年了。”
钟婧忽然想起来尹迦丞之前说的那的套房子,是奶奶的旧房子卖掉以后置换的,便不由自主问道:“奶奶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尹迦丞偶尔提起的时候总说奶奶很凶,小时候尹迦丞就怕她。”
“老一辈的么,不就都是刀子嘴豆腐心?我和你爸都不是那种会对孩子凶的人,但教育如果一直慈眉善目又很难做好,奶奶就一直唱红脸呗,迦丞从小是挺怕奶奶的,但其实奶奶对我都是夸她孙子优秀的,有什么好东西也都想着留给他。”
钟婧迟疑着说:“妈,今天是过年,您也说了有什么话最好是说开,免得有什么误会放在心里不断发酵。所以……我其实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希望您不要觉得冒昧。”
孙慧芹把春卷慢慢摆盘,放上装饰的香菜,“你问。”
“当年……您真的打算把尹迦丞送回孤儿院去吗?”
孙慧芹将手里的盘子搁到桌子上,转身看向钟婧,似乎是真的惊讶于钟婧问出来的这个问题。
钟婧舔了舔唇,紧张地补充:“您还记得曾经有几年时间,尹迦丞很少开口说话吗?”
孙慧芹点头:“他从小升初开始,性格突然变得比较内向。”
“高中的时候,我是学校里面的心理站助理,尹迦丞曾经给我打过很多个倾诉电话,他……一直很难过你和奶奶说要把他送走。”
惊讶的表情在孙慧芹脸上定格,她反应了许久,向钟婧再次确认:“我说要把迦丞送走?什么时候的事情?”
厨房门从外面打开,尹迦丞拿着茶壶进来泡茶,接话道:“就是岁岁还没有出生的时候,有一回在你的房间里,你和奶奶……”
钟婧和孙慧芹一齐朝尹迦丞看过去,有那么几秒的时间,钟婧为她突然问出的这个问题而感到后悔。
但孙慧芹接下来的回答,让钟婧前一秒的这种“后悔”只是稍纵即逝。
而且,已经完全放下了的尹迦丞,又何惧直面这个问题呢?
“我当时和奶奶商量,等岁岁出生,就把你送到奶奶那边去住一段时间,因为小孩子出生会有很多繁琐的事情,我和你爸也都没有育儿经验难免手忙脚乱,此前看到你的考试成绩就有所退步,我们害怕影响你,就说让奶奶辛苦辛苦帮忙照顾个一年半载的……”孙慧芹眼神真挚,抬高声量去叫尹康。
钟婧和尹迦丞面面相觑,都没有说出来一个字。
孙慧芹两句话一说,尹康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颇有些旧案重审的架势,过来给孙慧芹辩护。
“我们当年是去孤儿院办的正规的收养手续,养孩子又不是买东西,哪里还能有退货的道理?”尹康拿过去尹迦丞手里的茶壶倒开水,解释说:“收/养孩子是件很严肃的大事,必须慎重考虑,毕竟这是要对人家一辈子负责的事情,就算要把迦丞送回,我们也必须要和他商量,除非他也不喜欢我们这对父母、不喜欢这个家,想要回去孤儿院,否则我们怎么可能私底下就决定把他送回,这也不符合法律规定啊。”
钟婧听着尹康的话连连点头,又听孙慧芹补充道:“像迦丞这么乖巧懂事的孩子,遇到了就是捡到了宝,我哪里会想着把他送走?送到奶奶那里去我最开始都不太愿意,只能想着先拿话去搪塞奶奶,老人家一碗水难端平,肯定是会更护着些小的,这一点你们要理解奶奶。”
钟婧喃喃道:“遇到了就是捡到了宝,还真是……”
然后看着尹迦丞眼里的雾气慢慢升腾,钟婧抱着他的胳膊出去,说:“我也感觉是捡到了宝,老公……其实我们都很爱你。”
除夕团圆饭,一家四个人。
尹迦丞从口袋里摸出来几个厚厚的红包,给尹康、孙慧芹和钟婧都发了一个。
“婧婧过年给我们都买了礼物,爸爸妈妈也给你们准备了红包。”孙慧芹不知从哪里取过来两张银行卡,递到尹迦丞和钟婧手里,说:“这是爸爸妈妈的一点心意,婧婧说想去看青海湖,这个妈妈出了,另外这张卡里的钱,是给你们将来生孩子准备的。”
“妈!”钟婧想把手里的这张卡还回去,又听见孙慧芹说:“我们也不是催你们要孩子,就算你们不打算要孩子,这些钱放来放去以后也是要都留给你们的,所以以后需要什么缺什么,大可以直接向我们张口。”
“拿着吧。”尹迦丞帮钟婧把银行卡收进口袋里,故意说:“你那天不是还说现在生育成本高吗?妈这是让你没有后顾之忧,我们以后生几个都行。”
钟婧瞪他一眼:“那你自己生呗。”
“好呀,那等医学再进步两年,我去代替你生孩子。”
“……”一言为定!
尹康和孙慧芹年纪大了,过年再守不到十二点便困了,钟婧陪尹迦丞在客厅里等到新年的钟声敲响,才去洗漱睡觉。
钟婧躺上床的时候,枕头下面塞的满满的,是尹迦丞给她的压岁钱。
“白天的时候给你们三个人一样多,晚上再补你一沓。”尹迦丞侧身撑着脑袋看她进被窝,眼里满是宠溺。
“老公~”钟婧夹着嗓子叫他,不知又在酝酿什么。
尹迦丞伸长胳膊去捞她入怀:“老公给你暖好被窝了,有没有什么奖励?”
钟婧仰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忽然想起来什么一般,直勾勾盯着他。
愧疚道:“今天我才知道,原来那时候我给你分享的头头是道,实际上是污蔑了爸妈,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要把你送走……”
尹迦丞也愣了愣,说:“是我自己误会了他们,也没有开口去问,自己在心里胡思乱想难过了那么久,哪里是因为你?”
“你当时那么用心开解我,让我开始接受这个世界上原本就有不公,亲情不公平、爱情不公平,让我知道这个世界上也有很多的偶然事件会发生,不仅仅是当年,在以后很长的人生道路中也都给了我帮助,你是最好最棒的医生,宝贝。”
钟婧轻轻把脸贴到他脖颈,嗲声说:“可是你那时候总是很忧郁、很悲伤,你因为这个误会还哭过很多次鼻子,尹迦丞唔……”
尹迦丞不得不把钟婧喋喋不休的小嘴堵住,重重索取一波“压碎”的感觉。
良久的深入交流之后,尹迦丞浮在她身上,握着她的手接住多余的热浪,表情无比虔诚地看着她,恨不能给她更多一份欢愉。
然后钟婧就听见了新的一年,最动人的一句话——
“这一颗心,要先变得潮湿,才能被谁拧干。”
“钟婧,一切都是命定的缘分,如果不是你,很多心结我一辈子都打不开,即使是放下,和彻底打开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所以,你注定要遇见那时候脆弱的我,也注定是你把我变得坚定和勇敢,所以我之所以这么爱你,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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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大海偷跑出医院的那天,是谢薇查的房。
因为当天陶大海的病情还算稳定,谢薇发现这件事情的第一反应是去找人,忘了上报。
而夜里陶大海主动返回医院,情绪稳定,谢薇一时之间为了不被问责,选择了没有上报当天的事情。
这事儿随着陶大海被警方带走开始,在院内迅速发酵,谢薇接受记过处分,成为了食堂里反复议论的事情。
周檀后怕地和钟婧说:“幸亏咱们当时去北城参加论坛活动去了,否则这么严重的事情如果出在你手里,你该自责一辈子了。”
钟婧摇摇头:“如果那天查房的人是我,我如果陶大海不在的话,第一时间就会打电话让田教授别离开医院,我是个悲观主义,我知道他们之间有积怨。”
周檀没说话,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问她:“所以你是觉得……陶大海在行凶的时候是意识清醒的状态?”
钟婧点头:“他不可能逃脱的了法律的制裁,我作为他的主治医生,虽然也承认他之前病情十分严重,但是我现在确信,他那天晚上一定是意识清醒的。”
这一点和谢薇的表述却对不上。
谢薇主张陶大海完全丧失控制自己行为的能力,是法律上的弱势群体,不应与穷凶极恶的罪犯相提并论。
案发后,钟婧拿着这件事情和邵启明电话讨论过许多次,尽管邵启明和网上许多媒体都在拿陶大海的精神病说事,但钟婧却一再笃定这个案子与犯罪嫌疑人的精神病没有重要关系。
“精神病”本身是一件值得同情的事情,钟婧也一直认同疾病面前人人平等,但如果陶大海想要借此来躲避法律的制裁,博取大众的同情,钟婧觉得这未免太过荒谬。
陶大海曾经是她的患者,钟婧有理由相信,他在清醒的时候,早就预谋过这样一件事情。
他是有预谋地实施犯罪,而非精神失控而为之。
作者有话说:
“这一颗心,要先变得潮湿,才能被谁拧干。”引自惊竹娇的诗集《君不见》,具体这篇叫什么名字我不记得了,欢迎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