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幸运萤
陈家岳用打量的眼神看着顾少扬:“你既然把时间点的可能性和复杂性都考虑到了,为什么不考虑她并没有跟我出轨?”
顾少扬不说话了。
这陈家岳看上去斯斯文文,没什么攻击性,却一点都不好对付,太过淡定从容,又不急不躁,他那股运筹帷幄的自信感特别招人反感,在酒吧外面争执的那夜他就是这副尿性了。
他是小冬阳的接生医生,某程度上算是恩人,不过顾少扬这辈子都不可能看陈家岳顺眼的了,因为某程度上他又是他的敌人和仇人。
陈家岳见他不回话,多了些肯定:“你是不是其实想问她到底有没有出轨?”
顾少扬说:“她没有出轨的话为什么把你的外套都带回家里了!”
陈家岳:“如果你口中的外套指的是我那件西装,我当时纯粹是借给她穿的。”
顾少扬:“她没衣服吗?我没衣服吗?全世界都没有衣服吗?用得着你借?!”
没错,就是这个关键点,他要死死咬着不放,休想敷衍他。
“是她不检点还是你硬上了?!”
陈家岳看着他,无声叹了口气,站直身抽出手往天上指:“你看那里。”
顾少扬当他有病,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
“她刚生完小冬阳,第四天,”陈家岳抬头看着天空那片角落,回忆着:“她抱着孩子就穿了一件病服,十二月末比现在冷得多了,天台风又大,我估计她的刀口还在痛,脸色腊黄身体很虚弱,但就是那么爬了过去。”
回头看向顾少扬,告诉他:“想从楼上跳下来。”
顾少扬震了震,两边耳朵耳鸣一样嗡嗡作响,却奇迹地仍能清楚听见陈家岳往下说的话:“我吓唬她,把她吓哭了,她忙着哭就忘了要跳了。穿得太单薄,又抱着孩子,刚手术完这样很危险,我把外套脱下来给她穿了。”
陈家岳又往那边天空看,那是长仁住院部的天台楼顶,14楼。
当日灰蒙蒙的天空,萧瑟的北风,抱着初生孩儿在天台边缘摇摇欲坠的女人身影又似乎立在了那里。
他淡声说:“有这么强的意志和体魄,做点什么不好,为什么要选择轻生?是我没经历过想得太随意,她最绝望的时候或许真的只剩一死了之的力气了。”
陈家岳心有余悸,低回视线问顾少扬:“你说,你都做了什么让她绝望到想寻死?”
顾少扬僵硬地盯着陈家岳指去的方向,那边空荡荡的只有一片遥远的楼顶,他颤着牙关说:“别编故事了,不可能,我不信。”
陈家岳笑了笑:“随你信不信。反正对我来说对她来说,对你来说,都已经过去了。”
顾少扬盯向他:“如果是真的,那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
陈家岳:“她不让,我得听她的。”
顾少扬怒道:“那你现在告诉我是有什么居心!”
陈家岳说:“我是以产科医生的立场告诉你,你曾经是有权也有必要知道自己的妻子在生产之后发生过什么。现在作为她的另一半,我也不乐意看着她被误会和诬蔑。她当初并没有跟我出轨,我和她在一起是你们离婚之后的事。”
顾少扬无法接话,握紧拳头浑身颤抖。
他想说他不信,不信不信不信。只要不信,就不会有排山倒海的愧疚与难受,不会有似乎错过了一辈子一生人的遗憾。
他以为在月子中心悲愤地与他对质怒骂,拿茶杯狠狠地将他的额头砸出血口,一声声要离婚离婚,就是裘盼对他出轨最大的反应了。
他不曾想过,在这之前,从知道他出轨那一刻起,裘盼如何独自承受着所有的颠覆,死死支撑活着,却又像死过了好几遍,心被摔成碎片,捡都捡不起来了,他额头那道血口相比之下又算什么玩意。
他也想说,他信。
和裘盼相识相知十多年,她的为人品性如何他能倒背如流。
当初以为她出轨已经半信半疑,说不清出于什么原因,也许过于激动,过于愤怒,心里又太多怨恨,被裘盼逼着要离婚又相当无助,情绪陷入绝境,连思考都无法独立,麻木起来去钻牛角尖,疯疯颠颠地对她质疑指责发泄比冷静询问和分析要简单许多许多。
犹豫再三,找陈家岳转弯抹角地旁敲侧击,不敢直问,是既想知道真相又害怕面对真相。
事已至此,会不会太迟?
“她一定是曾经很爱你。”陈家岳低眼淡淡地说。
这句实话听起来怎么如此讽刺,比“她不爱你”还要像钝刀,一刀刀折磨地锯割顾少扬的心脏,痛得无以加复。
顾少扬咬紧牙:“她当然爱我。”
陈家岳:“所以她更不会原谅你。”
顾少扬:“放屁!要是我早知道她这样,要是早知道,我一定不会跟她离婚!再怎么的,不管再怎么的我一定能把她哄好!”
陈家岳听笑了。
假如在酒吧外面争执的那晚,他不理裘盼的阻拦,硬把她去天台轻生的事如实相告而顾少扬又愿意相信,那今时今日就没有他陈家岳什么事了。
虽说眼下他也深受裘盼不愿说的其害,至少他还有抢救的机会不是?
时间不早了,陈家岳要走,临走前给了顾少扬一句忠告:“要是开始治疗了,记得定时定量服药,不然变成耐药性肺结核那就麻烦了。”
顾少扬立在原地忿忿不平地想着什么,低着眼一声不哼,也不知有没有把话听进去。
陈家岳转身走人。
藏在不远处,把对话都听全了的付朝文追了过去,诧异地问:“你们之前都发生过什么事啊?”
陈家岳皱眉:“不是叫你等吗?偷听不可取。”
付朝文:“我没偷听,我是光明正大地听。喂喂喂我总觉得不妥,你不怕他回去纠缠裘姑娘吗?”
“婚都离了,纠什么缠。”
“分手可以复合,离婚也可以复婚啊。”
“她要是选择复婚,我选择尊重祝福。”
“这么豁达大方?”
陈家岳好笑地摇了摇头:“她被纠缠几翻就同意复婚的话,她当初就不会离婚了。”
付朝文呵呵的:“说得你很了解她似的。”
陈家岳:“有点。”又摸摸下巴说:“再说了,我也挺有魅力的,她不眼瞎。”
“我去!有人臭美了受不了!”
第81章
于嫣戴着口罩出门, 一路上有人见她戴口罩又戴墨镜,以为是哪家的明星微服出巡。
人来到顾家,按门铃后来开门的是顾母。
顾母看上去不太精神, 屋里比平日人气少了些许, 于嫣察觉到什么,问保姆是不是放假了没在家。
“放什么假。”顾母一开口就没好气, “我把她辞了。”
于嫣:“……”
“我怀疑是不是她本来就有病,瞒着来我们家挣钱,然后把这病传染了给我和少扬。”顾母越想越嫌恶, “这是穷病,旧时都是穷人才得的,我儿子吃好用好穿好, 上哪去染这病回来?她还好意思怪少扬把病传给她, 好笑了,不辞职留着过年?”
于嫣说:“可是顾阿姨你这个阶段需要多休息多吃多躺, 不适宜操劳太多的家务, 没有保姆始终不方便。”
顾少扬确诊之后, 顾母也被查出了肺部有阴影,症状倒没有,不过年纪大, 结核药的副作用她有点顶不住, 才吃了几天,手脚的关节就胀胀痛痛,连路都不好走了。
去医院一查, 尿酸高到爆表, 医生不得不给她换药。
换过的药也没好到哪里去,吞一颗就想吐一颗, 一把药前前后后要半小时才勉强吞完。
辞掉保姆之后,家里洗衣做饭搞清洁这些活都得靠顾母扛下来,几百平的大平层,住当然舒服,但打扫的时候才发现光一个客厅就能把她累得够呛。
家里的顾父是没被传染,可人是传统的大爷,十指不沾阳春水,比她还矜贵。
顾母看看于嫣,笑笑说:“你有没有时间过来帮下忙?”
于嫣也笑笑:“年末公司非常忙,少扬又住院了,我实在走不开。”
顾母顿时一笑不笑了,板着脸低声哼道:“女人要以内为重,外面的事业搞得再出色,不会照顾男人和家庭始终大打折扣。”
于嫣说:“我有认识的朋友开连锁的家政服务公司,他们手下的保姆水平都很高,要不我帮顾阿姨你联系联系?”
顾母:“随便吧。”
于嫣又问:“少扬这几天有没有给你打电话报平安?”
顾母说:“报什么平安,好不容易主动给我打个电话,张嘴就问那个女人的事。”
于嫣愣了愣:“哪个女人?”
“除了裘盼还能有谁。”顾母有些恼火,“都几年前的事了?突然打电话来问我给她做手术的医生是谁,我怎么知道?我去的时候她都生完了。就算当时知道,这么久了谁还记得?他怪起我了,问我怎么当婆婆的。我说人家亲妈当时就在跟前侍候,用不着我,我去了人家只会嫌我碍手碍脚。你说是不是?”
于嫣笑笑:“也对。”
顾母恼完又叹气:“算了,到底是自己的儿子,不跟他计较了。他又病了,一个人孤苦伶仃地住在医院里,要多可怜有多可怜。这医院也是的,什么病了不起的不让家属陪护?不然我肯定就去了。”
厨房传来扑腾的声音,顾母进去忙碌了一会,提着个保温瓶出来交给于嫣:“海参刚炖好了,你赶紧给少扬送过去,叮嘱他连汤带渣喝干喝净,这样才补,他才好得快。”
于嫣接过保温瓶:“知道了顾阿姨,我走了。”
“去吧去吧。”
离开顾家上了自己的捷豹跑车,于嫣想着什么坐了一会,心情很郁闷,想抽烟,夹到手上了又记起结核科医生的戒烟提醒,烦躁地把烟用力捏烂,转头看向副驾位上的保温瓶。
给顾少扬送补品?他现在电话不接她的,微信不回她的,她给送什么送?
不送了!
挂档踩油,捷豹往公司方向跑了一段路,又心有不甘地停在了路边。
拿出手机给顾少扬再拨电话,如果他依然不接那就拉倒了。
结果他接了。
于嫣有一丝惊喜,放轻语气低声说:“顾阿姨给你炖了海参,我给你送过去?”
顾少扬皱眉看了看手机屏幕,什么时候接了她的电话的?
他不耐烦:“不用。”
之后一个字都不多说,挂线了。
于嫣:“……”
她拿起保温瓶下车,拧开,朝着路边的垃圾筒哗啦啦一阵狂倒,里面热腾腾的海参虫草和浓稠的汤汁溅洒一地,倒干倒净了,把保温瓶连盖往垃圾筒里狠狠一砸。
……
裘盼向林友山提出请辞后,林友山迟迟不给批核。
她请假去参加其他公司的面试,去之前感觉可以,也能接受,去完之后就回归现实,觉得跟长仁比也好,跟风驰科技比也好,总差了点什么,不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