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幸运萤
她记得那会给顾家打电话,想问地址给小冬阳寄亲手织的毛衣,却被顾母连番奚落和嘲讽,又心疼又气愤,差点被激出了心脏病。
顾母朝老人家闲闲地说:“盼盼姥姥啊,怎么这么不小心要住院了?年纪大了就要看好自己,千万别出什么差池啊。”
裘姥哼声:“我谢谢你关心,我好得很。”
顾母笑:“那就对了,不然出了问题,不是年年月月都有我儿子给你兜底的。”
裘母皱眉看她:“你说的什么话?”
“人话。”顾母冷哼,“我儿子优秀,离婚了也大把好女人上赶着嫁,我就奇了怪了,人家的心思都画出墙了,我儿子怎么还无动于衷呢?今天算是弄明白了,原来他被缠着,分不出心。我儿子就是善良,离婚了还对你们这么照顾,你们也不知耍了什么手段,把我儿子哄得团团转。”
裘母和裘姥听得糊涂,弄懂意思后又都觉得好笑。
裘母说:“你觉得你儿子有问题,那就回家教育你儿子。我们要出院了,也请你走吧。”
顾母不走:“我当然会教育我儿子,我也要来提醒你们,别得寸进尺,死不要脸地把我儿子当血吸。”
“谁死不要脸了?”裘姥听气了,“你说话怎这么难听?”
“你别动气别动气,”裘母叮嘱裘姥,“等我来。”
她走到顾母跟前,沉了沉气,说:“小冬阳奶奶,我看在小冬阳的份上,不想跟你吵得难看。请你也管住嘴,别在这里找不痛快。”
“妈。”裘盼赶到了,喘着气走进来,看了看人。
顾母也看她,哟,这前儿媳妇日子过得不错啊,人没什么变化,当妈了还多了几份俏韵味。啧啧,儿子以前就喜欢她喜欢得不行了,难怪现在又被缠上了。
“盼盼啊,”顾母跟她说:“你来了,话我就跟你挑明了,以后别没事有事地缠着少扬。你俩已经离婚了,你的事是你的事,不关他的事,别妨碍他找新人过新日子。”
裘盼不悦了,她就没想过这前婆婆会带来什么好事,她说:“顾阿姨,我没缠着顾少扬,不信你自己问他。”
顾母:“还嘴硬,我儿子啊现在就屁颠屁颠地在楼下给你们办出院结账,我是他亲妈他都没时间管呢,倒有时间有闲钱管你们了。说吧,你耍了什么手段勾引着我儿子?害他明明离了婚却不离心,照样给你做牛马。”
“哎呀,气死我了!”裘姥听不下去了,气得拍了拍自己大腿。
“别动气别动气!”裘母连声安抚,又低斥顾母:“你别在这里胡说八道了,我们不欢迎你,你走!”
“不欢迎?这钱都是我儿子付的,你凭什么不欢迎?”顾母说,“你一个当长辈的都这么拎不清,怪不得教出来的女儿也有问题!”
“我妈怎么拎不清?”
“我女儿有什么问题!”
裘盼和裘母一齐说,都怒了。
俩母女对看了一眼,裘母按住女儿的手,朝顾母说:“孩子奶奶,面子是别人给的,架子是自己丢的。如果你非要在这里争无谓的长短,我奉陪!”
顾母一副“我也不怕”的模样:“我争什么?摆明是你们理亏!你就该好好教育你女儿,离婚了就别再纠缠我儿子。我儿子早晚会是别人的丈夫,有全新的家庭,你女儿缠着他只会耽误他!感情也好钱也好,跟你们不该再有半毛钱的牵扯!”
裘母冷笑:“你说得也不无道理,我确实没有把我女儿教好。我从来只教她做人要正直,不能有害人之心,不要当社会的负累,踏踏实实简简单单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我忘记了教她要提防小人,遇到欺负了要硬气地怼回去。我应该要教她做人还是精明一点自私一点好,有心计有城府也未必是坏事!太过大方太过替别人着想,别人不一定领情,还笑乎她傻呢!”
“妈……”裘盼动容,拉住了母亲。
裘母依然按住她的手,不让她插话。
顾母不服气:“你……”
裘母喝道:“你什么你!我说的别人就是你!从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你不是一个好婆婆,看我女儿的眼神各种挑剔嫌弃,那刻薄的嘴脸我至今还记得一清二楚。你以为我们上赶着嫁你儿子?不好意思我不同意!我三番四次劝盼盼不要跟你儿子结婚,因为我知道有个搞事的婆婆,两口子的日子不会清静到哪里去,说不准哪天你就能把他俩搞离婚了!可惜我女儿不精明,以为有情饮水饱,非要嫁。好,嫁就嫁吧,我教她凡事忍让,别跟你起冲突,免得丈夫为难。她处处迁让你,你呢!我女儿生完孩子坐月子,你连月嫂都不愿意请,连一分钱都不给花,一口汤一口饭都没给她准备过!我给她准备的你还瞧不起!说给带孩子,却带得不伦不类!大晚上的要盼盼单独照顾孩子睡觉?是她不值不配,还是你家穷到连坐月子的儿媳妇都照顾不好?幸亏最后去了月子中心,不然她那月子就坐废了。都说月子之仇不共戴天,我不知道盼盼记不记得,也不知道你记不记得,反正我记得!”
裘盼湿了眼:“妈……”
裘姥听得掉眼泪,从来没有人跟她提过这些事。她以为孙女生完孩子就去月子中心了,过得很好,不曾想过在这之前有那么些折腾。
顾母听得一愣一愣的,霎时间找不到反驳的切入口,先惊讶地说:“原来你们是这样看我的,我才不是!盼盼,”矛头指向裘盼,“你说,我对你不好吗?平时吃的用的,我少了你的吗?少扬花二十多万送你去月子中心,我可是一句话都没说!”
裘盼没有说人是非、指责人不是的习惯,也不善吵架。想当初在酒吧,曾芷菲怂恿她借酒劲吐槽顾母,她也没说出什么内容来。
此时她原本就有些委屈惆怅,心情错错落落,裘母的好几番话又令她感触良多,裘母握着她的手也似乎在传递力量。
裘盼便不自觉地苦笑:“如果你对我算好的话,那我妈对我算什么?”
顾母瞪直眼瞧她:“我对你不好?你好意思说我对你不好!”
“为什么不好意思?”裘盼说,“我刚生完孩子时,你一句问候都没有,只管催我喂奶。我住院躺病床起不来,你连扶都不扶我一下。我说腿冷,你连一张被子都不愿意给我盖。还有我妈说的,哪句说错了?我要去月子中心时,你又是什么反对的态度?我跟顾少扬离婚,你假装不知情然后耍计骗走小冬阳,有你这么阴险的吗?还不准我见孩子,都是当妈的,你怎么能做得这么绝情!”
说到这里,裘盼最生气最痛恨。她红着眼,语气变凌厉了:“还有很多小事,顾少扬不在家吃饭,铁定没肉。一家人吃饭,放我跟前的永远是素菜。我妈来看我,你总是耍脸色,不曾做过一道好菜招呼她!我带我妈出去吃好的,你又假装热情挽留,虚伪做作!以前我念着跟顾少扬的夫妻情,把你尊作长辈,给你面子,不计较,看破不说破。我退让我隐忍,你就以为我该逆来顺受,从来不会收敛!”
顾母的脸一阵青一阵白,裘盼也好裘母也好,她们说的,她其实记不起太多。
“哦!哦!”顾母抬起手指控裘盼:“原来你这么小心眼!丁点大的事都记在心里,你好记仇啊,你一点都不善良!”
“你能做,我为什么不能记!”裘盼怒道,“人为一口气,佛为一柱香。如果善良就是要受你气,我宁愿不善良!”
“你,你,”顾母气不过,也说不过,最后吐了句:“难怪你出轨,就不是善哉!”
裘盼说:“我没出轨!”
顾母像捉到救命稻草一样,往死里诬告:“你有你有!”
“妈!”忽然哪里传来一声男人的怒喝,“够了!”
接着闻小冬阳哭着喊:“爸爸爸爸!”
她冲向病房门口,一把扑进染了浅棕色的白大褂身上。
都看过去,陈家岳和顾少扬不知几时站在了那里。
第104章
顾少扬给裘姥办完了出院结账手续后, 赶到4楼的VIP病区。
隔远,看见有一个白色身影在裘姥的病房外立着不动,走近了才发现是陈家岳。
裘姥的病房门不知被谁推开了一条缝, 里面的说话声低低地传着出来。
顾少扬鄙夷地扫了眼陈家岳, 要推门进去。
肩胛忽地被钳制,挡住了他的动作。
陈家岳不让进。
拿眼看钳制自己的手, 再看那人。
陈家岳无声地撇了他一眼。
顾少扬反感亦不服,要反制。原以为自己的身高体型与陈家岳不相上下,自然就不会吃亏甚至会赢, 别忘了,陈家岳吃过他一拳的。但争持下惊觉力量不及人,竟被压了一头, 顾少扬硬是推不开病房的门。
“你有病?!”恼羞成怒, 顾少扬朝人低骂。
陈家岳不哼声,给了他一个冷沉的眼神。
还想再骂, 病房里传出顾母的话声, 提到什么离婚什么纠缠的, 顾少扬听诧异了,也不动了。
直到他听不下去了,陈家岳松开了手, 他破门而入, 怒喝:“妈,够了!”
病房里的人有些惊讶,就小冬阳反应最快, 一眼锁定陈家岳, 哭着喊“爸爸”奔过去。
妈妈和姥姥在和谁吵架,她又怕又伤心。
陈家岳弯腰双手把人抱起, 小声哄着带去了阳台往外瞧风景。
顾母看傻了眼,她孙女喊谁“爸爸”来着?那男人是谁?
再看自己的儿子,儿子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妈,你在干什么!无理取闹,野蛮泼悍!”顾少扬怒斥顾母。
“我……”顾母听得又气又心疼,还觉得丢脸,发狠道:“不肖子!妈是替你焦急!你前妻出轨,又离了婚,你是傻了才被她一家吸血!”
顾少扬咬牙:“盼盼没出轨,全是误会!我没被吸血也不傻,我心甘情愿!”
顾母瞪着眼:“你……”
“别你你你!”裘母发话:“你俩母子好走不送,别在我们面前吵吵嚷嚷的!”
“孩子姥姥对不起……”顾少扬焦躁地跟裘母道歉。
裘母:“我不听你们快走!”
“盼盼……”顾少扬找裘盼。
裘盼站在那里别开脸,话没让他说完就打断:“求你快把你妈带走。”
“姥姥对不起……”顾少扬又找裘姥,裘姥哭着脸挥手赶他,也不愿听。
顾少扬顿时气馁到无力,他这段时间拼命刷的存在感一下子全败坏了。
怨恨地看向自己的母亲,他从不知道,或者说从来没有留意母亲以前是怎样对待裘盼的。他以为的家庭和睦幸福,原来在裘盼裘母眼里很多时候都是在受气。裘母细数裘盼在他家坐月子时的委屈,裘盼吐露的心声,今日不是亲耳听了一遍,他也许就一辈子都不知情了。
他亦忽然猜想,倘若当初顾母没有擅作主张去月子中心把小冬阳骗走,激得裘盼以为是他所作所为,给俩人的关系火上烧油,那他跟裘盼的结局会不会有所偏差?
“我们走。”顾少扬拉上顾母往门口去。
顾母不依,想跟裘盼裘母争下去捡回颜面。
不敌儿子厉吼一声:“走!”
等人走了,病房有硝烟之后的宁静。
裘盼过去安抚裘姥,拿纸巾替老人家擦泪湿的脸。
裘母劝道:“没事了,吵了一架就当宣泄,身心舒畅。”
裘姥叹了口气,拿手轻抚裘盼的脑袋,始终心疼:“难为你了盼盼。”
裘盼笑笑:“都过去了。”
“妈妈妈妈!”阳台外面被陈家岳抱着的小冬阳朝病房里笑着叫喊,陈家岳哄了她好一会,她不哭了。
裘盼出去,从男人手中接过孩子,没看他也没跟他说话,抱着小冬阳回病房里了。
裘母看着,轻声斥责女儿:“你一句话都不跟陈医生说吗?人家好歹帮你哄孩子了。”
裘盼低眼说:“你去谢谢。”
裘母:“……”
陈家岳留在阳台,自己找风景看。天冷,他穿得不多,双手插在白大褂的衣兜里取暖。
裘母觉得这年轻人很行,够有分寸,该掺和什么不该掺和什么又什么时候掺和,他心里有一把称。
“陈医生,”裘母出去跟人客气地说:“让你见笑了,我们吵吵闹闹的。幸亏你给帮忙哄小冬阳,谢谢你。”
“不客气。”陈家岳笑了笑,眼睛往病房里瞧,那人抱着孩子在哄。他说:“趁着机会把话都吐出来了,她心里会舒坦许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