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幸运萤
付朝文也上手拉人,真下狠劲的话,Jam Jam哪是他的对手。
Jam Jam被拉着往门口退,不甘心,朝李老师大吼:“生生生生你妈逼!你孩子一点都不会感激你的!你孩子宁愿胎死腹中也不要出生!鬼才要出生!”
“够了!”付朝文一怒之下将Jam Jam推出了病房。
Jam Jam没站稳,肩膀撞到了墙上。她狠狠地瞪了眼付朝文,甩头走了。
付朝文回去跟李老师他们道歉。
李老师的丈夫痛斥:“那是什么人?像样吗?太缺德了,我爱人不会有这样的学生的!付先生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付朝文:“……”
一直沉默的李老师流泪哭了。她相信没有找错人,这个大吵大闹骂骂咧咧的女生就是当年的学生穆清闲。
当年李老师刚刚师专毕业,被委任为乡村中学初一班的班主任。
班上那个叫穆清闲的同学,开学没几天就常常迟到,作业也不准时递交,测验成绩拉低全班的平均分。
李老师本着以严治学,上课不允许开小差,课间不允许追逐打闹,像穆清闲这种情况的,她经常私下提醒和批评。
不过事态没有因此好转。
那天周一下午的班会,李老师当着全班的面点名穆清闲:“穆清闲,你到底有没有心思学习?天天迟到,不交作业,考试不及格,屡教不改!你这样懒散,不但拖累班级影响学校,还对不起你的爸爸妈妈!你的爸爸妈妈知道你在学校的情况吗?他们知道你这么懒散吗?他们要是知道了,该多痛心!你这样的学习态度,能不辜负父母吗!”
全班同学看向坐最后排最角落的穆清闲,有人偷笑,有人窃窃私语。
平时寡言孤僻单薄瘦削的穆清闲当时就站了起来,红着眼哭叫:“那我不读了!不读了!不拖累你们了,行了吧!”
她哭着冲出教室,跑远了,连书包都没有拿。
李老师气得教育全班同学,要以穆清闲为反面教材,绝不能向她学习。
第二天穆清闲开始旷课,旷了整整一周后,李老师越来越感到不安,决定去家访。
在穆清闲那个破破烂烂的家里,只见到穆爸爸一个人。
李老师觉得不对,穆清闲应该还有妈妈和一个弟弟的。
穆爸爸说,那是继母和弟弟,嫌弃穆家太破了,长期在娘家住着。
至于穆清闲,她那天离开学校之后,也没回过家了。
穆爸爸没去找,也不愿谈:“我没赶她,是她自己跑的,既然跑了,还管她干啥?跑就跑了,不关我事。”
穆爸爸连李老师带回来的女儿的书包都不想要,让李老师随手扔掉算了。
后来穆家的老邻居告诉李老师,穆清闲的亲妈在她3岁左右就病逝了,自此之后,她的日常生活就是挨骂,挨打,挨饿,在家做家务,下田干农活。
穆爸爸近几年又娶了个老婆,生了个儿子。
继母认为女孩子没必要读书,早点出去打工替弟弟挣彩礼钱更划算。从穆清闲上五年级开始,穆爸爸就不时跟她做思想工作。
穆清闲不依,坚持要上学。
穆爸爸骂她不懂事,没良心,不替家人考虑,只顾自己,自私自利。
“因为你一个人要上学,拖累了我们全家!”
“吃家里的用家里的,还不去挣钱,净给我找麻烦!”
为了不拖累家人,穆清闲天未亮就早起干农活,给住在娘家的继母和弟弟一天送三顿饭,风雨不改。路程远,她就一路狂奔,但还是会上学迟到。
穆爸爸要求家里一尘不杂,穆清闲放学后就打扫清洁。住了几辈人的土瓦房,破败不堪,穆爸爸却恨不得女儿把它拆了再一砖一砖地翻新重建。
打扫完,饭没吃上两口,穆爸爸又赶她去割草喂猪,不到凌晨不让歇。
尽管已经凌晨了,穆清闲仍翻出作业一行行地写,可她太累太困了,没写多少就趴倒睡着了。
周末放假,穆清闲想把过去一周缺的作业补上,却找不到课本和作业本了。
穆爸爸说弟弟拿去玩了。
穆清闲慌张地又一路狂奔跑去继母的娘家,弟弟正把她的课本当图画本画啊画,作业本早被撕成一页页碎纸。
穆清闲哭着从弟弟手中抢回去课本,继母和继姥发现后一并过来骂她欺负弟弟。
继母说:“一两本书有什么了不起的,你能读出花来?就算天天看书,你也考不上大学!赔钱货,只会拖累我们!”
她夺走穆清闲手中的书,将它撕成两半,再把人打得半死,锁进柴房,饿了一天。
穆清闲跪着求继母,道歉磕头自掴巴掌,继母才放她走。
她又饿又累又痛地赶回学校,就在那天下午,李老师开了那场班会。
穆清闲留在学校的书包,沉甸甸的。里面的作业本贴满了修补的透明胶,语文课本被画得乱七八糟,一分为二。
还有一本很旧的日记本,零零碎碎地记录着穆清闲的心迹。
“我不会拖累你们的,我多干活就是了。”
“很困,作业还没写好,怎么办。”
“我问爸爸有没有妈妈的照片,爸爸说没有。我不信。哈哈哈,真的找到了!”
“妈妈你喜欢吃糖吗?喜欢小青蛙吗?妈妈你穿多大的鞋啊?”
“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日记本里夹着一张残缺的发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位安静微笑的妇人。
李老师心里堵得难受,又后悔又自责,她太轻率了,什么都没了解清楚就责备学生。
她作为老师,没有成为学生的指路明路,反而成为压倒学生的最后一根稻草。
李老师发誓无论如何都要找回穆清闲。
她发动全校全村和毕业生帮忙四处寻找,可惜十年了都没有结果。
没有人知道当年才13岁的穆清闲独自一人跑哪了。
有人说她可能改名换姓了,有人说她可能变样认不出了,也有人说她可能不在人世了。
今天终于找到了。
李老师跟付朝文说:“付先生,你别怪她,她是感同身受才这么激动。”
又求付朝文再去找穆清闲。
李老师不求,付朝文也有这个打算。
他很少大声喝人,刚才推Jam Jam的手劲也不轻,不知道她有没有受伤,心里惴惴不安的。
但Jam Jam神出鬼没,一旦跑了,想重新找到她很不容易。
找到了,她也未必再理他了。
付朝文给陈家岳发微信诉苦:李老师那学生啊,头大。[宝宝心里苦]
第35章
晚上, 沈嘉欣在便利店给顾客划价,好几次了往外张望,心不在焉。
看来长仁医院的排班有点乱, 她总是摸不准陈家岳会什么时候来。
陈家岳不定时来, 每次来闲坐一小会就走,她却每天都在期待。
沈嘉欣又往外张望, 忘了第几次之后,那辆黑色的老款雅阁缓缓地停靠在马路对面。
等人进来了,沈嘉欣递去一杯刚盛好的冻鸳鸯, 像老朋友一样问:“今天值班吗?这么晚。”
“今天有点忙。”陈家岳简单地说着,将手机付款码放到扫码机上刷。
沈嘉欣伸手挡住机器:“这杯我请客。”
陈家岳笑:“不能总让你请客。”
“哪来‘总’,才两次而已。”
陈家岳来便利店必定鸳鸯, 沈嘉欣每回都说要请他喝, 她热衷于这个小慷慨,似乎能产生一些羁绊将俩人联系在一起。
可陈家岳总是坚持自己付款。
沈嘉欣唉声:“这次你不让请的话, 以后不再有机会了。”
陈家岳:“怎说?”
“便利店要栽人, 很不幸我是其中之一。”
“那你有什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 重新找工作呗。”沈嘉欣来了一句:“你有没有认识的在招人?介绍一下?”
陈家岳被提醒了,认真说:“我想想。”
“真的吗?那我等你好消息。”沈嘉欣的双眼弯成新月,笑盈盈地看着陈家岳。
陈家岳也笑:“好。”
……
四月, 天气不凉了, 中午的烈日甚至有了些夏天的意思。
裘盼背着小冬阳,在高铁站口等着盼着,前胸后背渗出了汗。
又一趟列车到达, 泱泱的旅客又快又慢地涌出站口。
裘盼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了, 兴奋地急步上前:“妈,姥姥。”
裘姥许久没见过裘盼了, 现在一见着,伤心得要掉眼泪。
“盼盼啊,怎么会这样……”老人家伸手摸裘盼的脸,哭着说:“你瘦了,是不是很辛苦?是不是?”
裘盼湿了眼,摇头说:“没有。姥姥,这是小冬阳。”
小冬阳被背在裘盼怀里,裘姥看着她圆滚滚的后脑勺,拿手怜惜地抚了抚,叹着气说:“唉,这孩子……”
裘母:“别杵在这里唉来唉去了,回家再说。”
裘盼接过她们的行李袋,和裘母扶挽着年迈的裘姥,四代四人离开了高铁站。
裘盼租住的一室一厅要住下四口人显然是不够地方的,她想换个大一点的住处。
裘母凶她一句:“你大把钱没地方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