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码代码的Gigi
赶路的一天,飞到纽约后,再坐车去长岛。许嘉茗到达周卓父母家时,都已经傍晚。
送的礼物是一对珍珠耳钉,送给周阿姨时,不免被教训了乱花钱,她笑着说,阿姨这么漂亮,我就喜欢帮你打扮嘛。
每次来他们家,她都能感受到一种难得的温情,这次尤甚。
晚饭是一桌子的家乡菜,连盐水鸭都给端上时,她还是惊讶了。然而周叔叔在旁边补了句,她可做不出来,找私厨订的。刚说完就被周阿姨瞪了眼,说其他都是我做的,你非得这么不给面子是吧?
她在一旁看着他俩拌嘴,这么些年,他们的感情都很好,觉得真好。
周叔叔在美国,依旧是做生意,不知是什么行业的,她也没问过。但他们家显然一直是衣食无忧的,思想也开明,随了周卓去做律师,还自嘲这点生意,现在年轻人怎么看得上。
周阿姨很能熬夜,饭后就赶走了周叔叔,泡了茶,与她夜聊。没提爸爸的事,纯闲聊,本地社区的各类八卦都讲给了她听,还说起一个朋友的女儿,学建筑的,三十多岁了,没生孩子。那一届建筑系就二十多个女生,唯一一个生了孩子的,还是意外怀孕,都没要男方负责,自己家养了,反正家里有钱。
周阿姨说我都不敢催周卓,还朝她狡黠地笑了下,说反正身边朋友们家的孩子,也都不结婚生孩子,自己也没什么被比较的压力。
许嘉茗都听笑了,此时手机震动了下,她看了眼是陈岩的信息,问她到了吗。
这还是昨天两人视频完后,聊天栏里发的第一条信息。
她对周阿姨说了声抱歉,我回个消息。她快速打字回了他说到了,在跟阿姨聊天。
见他回了个「好」后,她就将手机收起,喝了口茶,就见了周阿姨八卦的看着她,问了是男朋友吗?
如果说是,就要解释一大堆,而且她也不确定这段关系能持续多长时间,告诉长辈也没什么意义。她摇了头,说不是,就朋友问我事情。
周阿姨笑了笑,没再聊这个话题,许嘉茗都有些心虚,不知是不是看出来了自己在撒谎。
被拖着聊到了夜里十一点,见她打了哈欠,周阿姨才终于放了她去休息。也真是累了,她洗了澡就上床昏睡了过去,闹钟都没有定。
第二天醒来时,许嘉茗躺床上拿了手机,昨晚那一句好之后,他没有再发信息。
虽然他走之前说视频四十分钟,但他根本没法做到。隔着时差,视频时间不定,而且那头的他也时常被打断,她也不想打扰到他,就会自己提出挂了。
她觉得这没什么,听到了外面的说话声时,她就放下了手准备起床。在别人家,起晚了不太好。
起床后,许嘉茗陪了周阿姨出门散步,回来主动进厨房帮忙一起做了饭。吃完了午饭,又坐了会后,她就准备离开。
周阿姨埋怨她呆的时间太短,她只能搬出了周卓,说他餐厅订的是今晚的。两地算得上近,她随时来都可以。
一个充满温情的地方,可以常来,却不适合长呆。就住一晚,是最舒服的节奏。
坐上车时,许嘉茗看着后视镜里的房子,还有往里走去的周叔叔和周阿姨,其实她很想问他们,为什么你们当年就选择了全家移民。
送子女出国留学,是常见的。但全家人一起出来的,不算多。那一辈的人,大多耐不住寡淡的日子,为了身份,把老婆孩子放在了国外,自己两头飞。
周叔叔是温和而慈祥的,每次见了他,都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都说她的爸爸极其聪明,两人是好友,周叔叔总显得普通一些。
此时,许嘉茗在想,是当下的风光重要,还是一个好的结局重要。前者太具吸引力,后者,等待时间久到都像是个伪命题。
坐车时,她拿起手机想给他发条信息,可他那边是下半夜,想想又算了,怕吵醒了他。因为有一次她这个点发了信息给他,他竟然回了,估计是他手机没开免打扰。
纽约挺冷,走在街头,都能感受到这儿飞快的节奏。象征着秩序感的摩天大楼林立,流动的金钱气息扑面而来,同时,街头艺术气息浓厚。各色的买手店和潮牌众多,是一个造梦的城市。从一文不值到品牌成立,从小众到被主流吸纳,总是充满着很多的可能。
许久没来纽约,许嘉茗都挺能理解周卓到温哥华时的一脸嫌弃,她也觉得自己就像是从村里来的。
周卓一个小时前发了信息给她,让她多等一会,他可能要迟到。她说不急,就在附近找了个咖啡馆坐下打发时间。
他终于赶了过来,难得见他西装革履的模样,许嘉茗问了他,“是不是耽误你加班了?”
“没有,都处理完了。”周卓同她出了咖啡馆,往牛排馆走去,“你怎么突然喜欢吃牛排了?这家还挺难定。”
“换个口味呗,所以很好吃吗?”
“很好吃,也不便宜。”
“你是地主,反正你请客。”
“当然,欢迎你莅临纽约。”
两人说笑间,就到了店门口。周卓走在前面拉开了门,让她走了进去,自己再往里走。他的余光扫到了后边有人正要走进来,他就侧着身子,手撑住了门。
那人进来时说了句Thanks,周卓要说不用时,看了那人一眼,却是惊讶了。他反应过来后,主动与那人打了招呼。
“Hi,Veronica。”
许嘉茗回头看了眼,周卓在跟一个女人打招呼。
那个女人四十多岁的样子,身着驼色大衣,手指上的蓝钻异常耀目。可比华贵的外表更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她一双深邃而犀利的目光,很冷淡。
周卓与她热情的social,而她只回了句挺好的,简直是惜字如金。眼神再扫过自己时,许嘉茗都觉得她的目光里些许的严苛,气场非常强大到让人忽视了她美丽的外表。
也是中国人,他们用了中文。
见Veronica看了许嘉茗,周卓主动做了介绍,“这是我的朋友,Chloe。”
这个叫Veronica的人倒是不缺礼貌,跟她点了头,她也没说话,就笑了下。
打过招呼,两人就被迎上来的服务生引到了预留的座位上,许嘉茗坐在了里面,正好能看到刚才的女人,她坐在了对角线的位置,没有看菜单,就向服务生点了单。
周卓将菜单交给服务员时,顺便看了眼Veronica坐的位置,距离甚远,才对许嘉茗说,“我刚刚打招呼的人,她非常厉害。”
看出来了,那样犀利的眼神,是出来做事的,不会是被富养在家中的。
“她是律师吗?”
“是,隔壁律所的合伙人,算得上是我们的对手。”
当然,也绝对算不上是对手,自己老板见面时也与她交谈甚欢,圈子不大,有时也会有case上的合作。对于他们那个层级来说,跟谁都是朋友,手中掌控与可调动的资源太多,没有长久的敌人。但自己老板,那个时常把手下人push到没时间睡觉的,也会在背后吐槽她一句too aggressive。
“她好像还是唯一的亚裔女合伙人,能干掉白人、男人,挺不容易的。”身在其中,周卓当然能体会到这个行业里微妙而心知肚明的歧视链,“她还不是二代移民,律师还是来美国时才读的。”
许嘉茗怕被察觉到,没有去看她,“那她好厉害啊。”
“还有,八卦一句。”周卓压低了声音,“她早几年嫁给了一个富豪,也没有孩子。”
怕被误解,周卓还补充了句,“这跟她的事业没什么关系,据说这个富豪在婚礼时还调侃了句,说求了好几次婚,她才答应的。”
许嘉茗倒是没觉得是多猎奇的八卦,这么厉害的女人,嫁富豪也正常。能被她看得上的男人,在世俗成就上,也差不到哪里去吧。
“那多爽,财务自由,还没有孩子要照顾。”
“怎么,你这是不喜欢小孩?”
“不是,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太远了些,但这肯定很辛苦啊。”许嘉茗想了想,“就跟养狗似的,天天遛它,要陪它玩。小孩会说话,狗还不会讲话,看它心情不好,还得带它去看医生。就算再喜欢狗,都没法否认养狗就是很累。”
周卓被她的比喻逗笑,“养小孩,可比养狗贵多了。”
“养狗也不便宜,随便看个医生就得几百刀,保险还没法报。”
周卓忽然问了她,“你还在帮人遛狗吗?”
“没有。”许嘉茗撒谎时倒是没躲避他的眼神,“怎么了?”
“问一下而已。”
餐前面包和沙拉早已上,正吃着沙拉的功夫,正在滋滋作响的T骨牛排就被端上了桌。这么大一块牛排,上桌前就已经被切成了小块,服务员将两侧不同部位的肉分别夹了一块肉到他们的盘中。
这一块还是挺大,许嘉茗切了一小块送入口中,很嫩,口感算得上丰腴而不腻,外边的脆意锁住了肉汁,焦香里的肉味很足。果然他要推荐,确实惊艳。
吃完了一块后,她才想起了拿手机拍了张照片。
周卓已经干掉了两块肉,正拿着叉子往前时,就被她喊了过去点,他倒是没停住,精准地叉了块肉,“你什么时候吃饭还顾上拍照了?赶紧吃,肉放凉了就腻。”
许嘉茗也不擅长拍食物,也就算了。想起他那边已经八点了,就顺手打开了微信,把照片发给了他,说「好吃」,还加了个感叹号。
“有在准备实习吗?”
“我这都还没开学,你都提实习了。”
“当然,嘉茗,做事要有紧迫感一点。经济形势很一般,闭了眼都能找到工作的年代早过去了,你要早做打算。”
周卓都觉得自己唠叨,但看着她这么随遇而安、心大到没什么打算的样子,他也不得不多说两句,“而且温哥华的就业环境更一般了,你当然要现在就开始准备,美国这儿的公司也找人帮你内推,多去面试些刷经验值。你还年轻,要拼一点。”
许嘉茗听着他的「唠叨」,却是看向了那个坐在对角线上的女人,她一个人吃饭,一份牛排,一杯红酒。右手旁还放了个平板,她边吃边看平板上的资料。
那样厉害的人,可真珍惜时间。
许嘉茗一向觉得自己是个没太大野心的人,也缺乏适当的攀比心,能养活自己就好。可这样,此时感觉也不太行。
果然是神奇的纽约,才来了几个小时,都快被流动的金钱气息感染了。
但她也清楚,自己断然成为不了那样的人。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下,她知道自己没什么急事,也是无关紧要的信息。与人吃饭时,出于礼貌,她尽量不看手机回信息。
可她知道,大概率是陈岩回的消息。
纠结了下,又实在没忍住,她假装有事一样,拿起手机认真看了眼。
果然是他回的消息,很短,就四个字:吃完了吗?
第34章
纽约寸土寸金,多年前,完成了学业,Veronica提了个行李箱来到这个城市时,租的是地下室。遇上了暴雨天,还淹过几回。
几乎醒着的时间都在律所,不必花费高昂的租金在一个只用来睡觉的地方。
读书那几年也是这样,那时有图书馆与自习室。
后来,她搬离了地下室时,她知道,自己是再也不会回来的。
很久没有想起那样的往事,此刻,位于曼哈顿的高级公寓内,她看着窗外永不眠的纽约城,也会惊觉,好多年了。
公寓内算得上极简,客厅没有沙发,就放了张书桌,一把椅子。独自在这时,大多数时间都是工作。
她不喜欢度假,简直是浪费时间。圣诞假期,她可以安静地做一些自己的事情。书桌上放着打印的稿件,是她写的评论文章,还要为一本书写序。
这是她一个人的空间,鲜有人来打扰。
上一次,来这的人,还是许永成。
他没有事,是不会来找她的。
其实今天在牛排馆时,她就认出了那个女孩。许永成给她看过照片,许嘉茗,是她取的名字。
那次见面也没那么愉快,她说,为什么要去温哥华读书,年纪轻轻去养老吗?
他说,这是嘉茗自己选的,我尊重她的选择。
她冷笑了问他,她什么都不懂,你也不懂?
他终于冷了脸,以为他要恶言相对,却是什么也没说。
正如当年他没有开口挽留她一样,沉默地同意了离婚,跟她说,女儿交给我,钱,我帮你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