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易难
“……你方便出来一下吗?”郑彬的语气有些古怪,“我就在门外。”
郑彬按例来接她们几个老姐妹去吃火锅顺便买单,刚到地方,正转着圈找车位,突然看到一个人在附近探头探脑地到处张望,正是陶大磊。
陶大磊是临时起意跟着孟菀青过来的,他在家里还没过完嘴瘾,孟菀青就甩手出了门,这让他很不爽,索性前后脚也出了门。还好地方近,孟菀青没开车,溜达着就走了,他就跟在后面,非要看看孟菀青到底是不是像她说的那样只是跟老姐妹们打牌吃饭。跟到了地方,他又不敢进门,在外面逡巡良久,却好巧不巧地撞见了郑彬。
郑彬停好车下来,看陶大磊站在车前,就大方地打了个招呼。
“来了啊。”郑彬说。
陶大磊那没处发的无名火又蹿了上来。
他俩不是没见过,两家人甚至齐齐整整地在孟菀青朋友婚礼上见过面,但都装得礼貌客套极有分寸就像互相什么事都不知道。这么多年都过来了,陶大磊突然就觉得很委屈,觉得自己这辈子活得太窝囊,连老婆把自己绿了都不敢光明正大地叫板。
他也很想男人一回。他知道孟菀青年轻的时候也有很多小伙子喜欢,但神奇的是她总能让喜欢她的小伙子们和谐相处,从没引起过争端。
他决心要霸气一把主动出击。看郑彬那样,戴着眼镜,也有点胖,应该打得过。
陶大磊在心里酝酿了一会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眼神游离,双拳攥紧,似是在运气发力。郑彬完全摸不着头脑,也不知道他一声不吭是在琢磨什么,奇怪地问,“你没事吧?”
陶大磊正在运气,嘴憋得紧紧的,没说话。
“陶哥,”郑彬就走近一步,试图跟他握个手,缓和一下气氛,“咱也好久没见了,要不找个地方喝一盅,化敌为友?”
谁跟你化敌为友。
陶大磊上去就是一拳。
孟菀青急匆匆地出来,郑彬站在外面,拿着手机,手足无措地等着她。孟菀青绕到车头,就看到陶大磊靠坐在地上,端着胳膊,有气无力地哼哼。
“怎么?!”孟菀青又疑又恼。
陶大磊一拳过去,郑彬下意识躲开,他不偏不倚怼到车前盖上,胳膊脱了臼,后背和腰也闪了。
“……用不用我送你们去医院?”郑彬有些尴尬地问。
第十一章 化敌为友(3)
“周末不过去吃饭了。”孟菀青在电话里跟孟明玮说。 “妈刚才还说,你怎么最近不爱过来了,”孟明玮奇道,“忙什么呢?” “没忙什么。”孟菀青说。 孟明玮听从她妈指示,把孟菀青爱吃的鲅鱼馅饺子装了两饭盒,吃完饭后,溜达着送到她家里去。孟菀青开门开得犹犹豫豫的,孟明玮觉得奇怪,一闻,屋里一股云南白药的味儿。 “怎么了?谁伤着了上药呢?” 孟菀青用嘴角示意了一下。孟明玮进屋一看,陶大磊仰在卧室床上,也不知道睡着还是醒着。 “这是怎么搞的?”孟明玮忍不住问。 “闪了腰。”孟菀青说。 “这身子骨弱的,”孟明玮说。“上了年纪,不能不当回事了。” “可不是吗。”孟菀青说。 孟菀青煮了饺子端到餐桌上吃,孟明玮就在一旁坐着。“我看你脸色不太对啊,”孟明玮端详着,“又不是你闪了腰,怎么这副模样。” 孟菀青不言语,又吃了两个饺子,才囫囵着开口。“我说了,你别笑话我。” “我笑话你?”孟明玮倒笑了,“我什么时候笑话过你?从来都是你们俩笑话我。笑我老土,笑我古板,我这个当姐的,就没给你俩带过一点好样儿。” 孟菀青吃不下了,放下筷子,说,“我琢磨着离婚呢,琢磨好久了。” 孟明玮一愣。 “好久是多久?”她问。 这个问题倒是难住了孟菀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她第一次跟陶大磊提离婚的时候起?一开始的决心并没有那么坚定,但陶大磊每一次撕毁那些签下的字据,每一次哭天抹泪的乞求,似乎都在她的决心上添一块砖,抹一层水泥,最后把她的心浇筑得像钢筋混凝土那样冷酷,那样坚硬,从一堵墙活生生建成了一座长城,什么都无法让她回头了。 她觉得自己实在太过于无情。陶大磊是她亲自争取来的婚姻伴侣,是她女儿的父亲,这段夫妻关系中他同样是受害者,她却把他牢牢钉在了被告席上。 孟明玮很久没说话,久到孟菀青起身收拾了餐桌,还以为孟明玮恍惚了,没听见她说的什么。 这句话孟明玮几个月前问过孟以安。那天她看到了孟以安户口本上“离异”两个字,然后困…
“周末不过去吃饭了。”孟菀青在电话里跟孟明玮说。
“妈刚才还说,你怎么最近不爱过来了,”孟明玮奇道,“忙什么呢?”
“没忙什么。”孟菀青说。
孟明玮听从她妈指示,把孟菀青爱吃的鲅鱼馅饺子装了两饭盒,吃完饭后,溜达着送到她家里去。孟菀青开门开得犹犹豫豫的,孟明玮觉得奇怪,一闻,屋里一股云南白药的味儿。
“怎么了?谁伤着了上药呢?”
孟菀青用嘴角示意了一下。孟明玮进屋一看,陶大磊仰在卧室床上,也不知道睡着还是醒着。
“这是怎么搞的?”孟明玮忍不住问。
“闪了腰。”孟菀青说。
“这身子骨弱的,”孟明玮说。“上了年纪,不能不当回事了。”
“可不是吗。”孟菀青说。
孟菀青煮了饺子端到餐桌上吃,孟明玮就在一旁坐着。“我看你脸色不太对啊,”孟明玮端详着,“又不是你闪了腰,怎么这副模样。”
孟菀青不言语,又吃了两个饺子,才囫囵着开口。“我说了,你别笑话我。”
“我笑话你?”孟明玮倒笑了,“我什么时候笑话过你?从来都是你们俩笑话我。笑我老土,笑我古板,我这个当姐的,就没给你俩带过一点好样儿。”
孟菀青吃不下了,放下筷子,说,“我琢磨着离婚呢,琢磨好久了。”
孟明玮一愣。
“好久是多久?”她问。
这个问题倒是难住了孟菀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她第一次跟陶大磊提离婚的时候起?一开始的决心并没有那么坚定,但陶大磊每一次撕毁那些签下的字据,每一次哭天抹泪的乞求,似乎都在她的决心上添一块砖,抹一层水泥,最后把她的心浇筑得像钢筋混凝土那样冷酷,那样坚硬,从一堵墙活生生建成了一座长城,什么都无法让她回头了。
她觉得自己实在太过于无情。陶大磊是她亲自争取来的婚姻伴侣,是她女儿的父亲,这段夫妻关系中他同样是受害者,她却把他牢牢钉在了被告席上。
孟明玮很久没说话,久到孟菀青起身收拾了餐桌,还以为孟明玮恍惚了,没听见她说的什么。
这句话孟明玮几个月前问过孟以安。那天她看到了孟以安户口本上“离异”两个字,然后困惑但并无责怪地问,一个人到底为什么会离婚。
但听孟以安说了她和邱夏离婚的原因之后,孟明玮更困惑了,“我也琢磨着离婚呢,琢磨好久了。”她对孟以安说,“可是我说不清楚为什么。我这么大岁数想离婚,是不是很丢人?”
孟以安很奇怪,就问,“难道是姐夫有外遇了?”
孟明玮摇头。“我真盼着他有外遇,”她说,“做梦都盼。他要是有外遇,是不是我就可以提离婚了?”
“所以,你为什么要离婚?”孟明玮问孟菀青。
孟菀青把洗净的饭盒放在桌上,疲惫地坐下来,“这事说来话长。”她说。
“谁家的事儿不长呢。”孟明玮说。
换作以前,她们绝对不会想到有一天会就离婚这个话题进行坦诚而深刻的交流,尤其是在人生的进度几乎过半之后。年轻人们的婚离了一波又离了一波,反倒是她们这些中年人畏手畏脚地活在婚姻里苟延残喘。
“要不,你出去旅旅游,散散心?”孟以安建议孟明玮。
但孟明玮迟疑了片刻,摇了摇头。“我没有散过心。”她说,“结婚这半辈子以来,我从来没有散过心。我也没有旅游过,我手里没有钱,只有每个月李诚智给我的买菜钱,和咱妈逢年过节的红包。”
“你不是有工资吗?”孟以安问,“你现在退休了,退休金每个月也有吧?”
“工资卡长什么样我都不记得了。”孟明玮说,“我从来没拿在手里过。”
孟以安沉默良久。“这样不行。”她说,“姐,你要有自己的钱。你明天就去把你工资卡拿回来,查查里面有多少钱,每个月退休金多少钱。听到没?”
孟明玮没吭声。后来工资卡她到底还是没见着。
“我有钱的话,是不是就可以离婚了?”她问孟以安。
“……离不离婚你都得有钱。”孟以安严肃道。
孟明玮就低下头不说话了。
孟以安看着李衣锦和陶姝娜长大,和两个孩子关系好,便对孟明玮的教育方式颇有微词,但又不是自己亲生的也不好管。加上李衣锦总跟她抱怨,她也觉得孟明玮太古板不可理喻。但想到这个大姐劳碌了一辈子,和唯一的女儿无法沟通,又身无分文地想着离婚,心下不免也多了些难过和悲悯。
邱夏跟肖瑶单方面分手之后,不愿意去舞蹈班接球球,孟以安也觉得再见面尴尬,就也想着给球球换一个舞蹈班。没想到跟负责的老师一说,老师告诉她,肖瑶也辞职了,今天是她最后一节课。
孟以安来到教室门外,肖瑶正拍拍手,把小朋友们集合到她面前,然后笑着说,“下节课呢,你们会有新的老师来,是一个漂亮的小姐姐哦,希望你们喜欢她。”
“肖瑶老师,你不来了吗?”
“你去哪里呀?”
女孩儿们一个个仰着脸蛋看着她。
“肖瑶老师要回家呀,”肖瑶的脸上仍带着笑,“你们要是不回家,妈妈会不会想你们?肖瑶老师的妈妈也很想她呀,所以肖瑶老师要回家去陪妈妈啦。”
等到学生和家长都散了,肖瑶背着包出来,看到孟以安远远地站在那里等她。球球在她旁边,低着头专心看手机里的动画片。
肖瑶走过去,脸上的笑容消失后,表情也失了神采。
“是你跟他说的?”她冷冷地说,“你那天在家长面前故意替我说话,是什么意思?”
孟以安一愣,这句话倒问在了她意料之外。“你讲点理吧,”她毫不犹豫地反驳,“我怎么可能知道你的事?亏我还以为你被人误会,想帮你解围,我才是冤大头。邱夏是自己发现的,我什么都没跟他说过。”
肖瑶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半晌没说话。
“所以,你为什么要骗他?你住的那个房子,不是你自己负担得起的。家长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吧?”孟以安问。
肖瑶低下头,脸涨得通红。
“是。”她说,“是我自己没用。没有那个人,我就没有钱让爸爸用上最好的药。但是爸爸后来还是去世了,妈妈哭着求我,让我对自己好一点,不要再为了她的病花钱,不要去依附别人,但我已经不知道不依附别人要怎么活了。”
她轻笑了一声,抹去了眼泪,“反正说了你也不会明白。你们生来优越的人,看到别人吃菜,就会问为什么不吃肉,看到别人愚昧,就会问为什么不读书,看到女孩子蠢到被骗,被伤害,用自己的青春和尊严去换金钱,就会问为什么自甘堕落下贱。但是我生来没有那么多选择的,我少考虑一秒,我爸就可以多用一支药,我妈就可以多做一个疗程,我算得很清楚,我认。”
“遇到邱夏以后,我没有再求过别人。原本,这个月我打算从那边搬出来的。”她说,“我是真的想谈一段正常的恋爱,想光明正大地喜欢一个人,想感受一下拥有平凡的婚姻是什么样子。”
说完这番话,两个人都沉默了。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跟你说这些。反正今天之后,我们也见不到了,少了我这个阻碍,你们一家人会过得更好吧。”
孟以安摇头道,“你不用这么想。没有人有资格审判别人是否自甘下贱,谁都被生活折磨过,迷路过,关键是怎么解决,怎么走以后的路。你和邱夏的隔阂,你要自己跟他沟通。我和他只是前夫和前妻的关系,我没有必要掺和他的感情问题。”
“等到他愿意听我说话的时候,我会跟他沟通的,”肖瑶说,“但他原不原谅我也不那么重要了。我以前就想过,如果和邱夏走不下去,我也会放弃在这里的生活,回老家照顾妈妈。她很想我,一直以为我给她的钱都是我打拼赚来的,怕我太辛苦,求我不要为了她多活几天就自己拼命。”
“如果没有这些事,或许你会跟我做朋友吗?”临走的时候,肖瑶问孟以安,“我读的书不多,阅历也浅薄,什么都不懂。”
“谁不浅薄呢?”孟以安笑了笑,“没有谁比谁高贵。挣生活的时候,大家吃相都一样难看。”
肖瑶叹了口气,也笑了。“我走了,以安姐。以后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遇到了。我们今天也算化敌为友了吧?”
“我们从来就不是敌人。”孟以安说。
第十二章 迟来的道歉(1)
肖瑶在离开之前把那本夹了书签的小说看完了。她看的书不多,邱夏让她不要客气随便看他书柜里的书,她就随手拿了一本。小说的名字叫《琥珀》,译文腔对她来说略显艰涩,但她还是认真地读完。她曾说过羡慕邱夏能言善辩会写文章,邱夏就说,她没事也可以学着写一写。 临走的前一天,她叫了快递把那本书寄回了邱夏学校。“明天我就回老家了,书是你的,我不要,书签我留下了。从来没给人写过信,还挺有意思的。”她在书里夹了一封信,写得很长,足足好几页。 “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也谢谢你给过我希望。”在信的最后,她这样写道。 “就这样?”孟以安问。 “……就这样。”邱夏说。 “你也没去送送。”孟以安道。 邱夏摇摇头。 他没有真的生肖瑶的气,他觉得,归根到底,肖瑶已经把他升级为可以走入婚姻的一个理想对象,而他对她的情感却还停留在当初舞蹈教室外见到的那个穿着黑色练功服满脸汗水和笑意的女孩身上。肖瑶本不需要乞求他的原谅,他也并没有在肖瑶身上预设太多的期待,他们在情感这条路的里程上是不对等的,而从各自的人生进度来看,又是永远也不可能对等的。他的人生进度已经无可避免地印上了孟以安和球球的烙印,这辈子是绕不开了,他也不想绕开了。 “我下学期不想学跳舞了,妈妈。”球球说。 “为什么?”孟以安奇怪地问。 “……舞蹈班没有跟我一起玩的小朋友。”球球撅起嘴。 “你不能因为没有小朋友一起就不学,”孟以安说,“肖瑶老师不是还夸你跳得好吗?你看肖瑶老师跳舞那么好看,不想像她跳得一样好?” “她跳得那么好,也不给我们上课了呀,所以我也可以不上舞蹈课了。”球球有理有据地说。 “你就是懒,嫌练舞蹈太累,不想上,是不是?”孟以安毫不留情地拆穿她。 “是呀。”球球真诚地点点头,仿佛知道她开明大义的妈妈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跟她翻脸一样。 孟以安工作上严格,别人想象中她对待孩子也应该是一副疾言厉色的样子,但恰恰相反。球球过得挺开心,课外学的东西也是她自…
肖瑶在离开之前把那本夹了书签的小说看完了。她看的书不多,邱夏让她不要客气随便看他书柜里的书,她就随手拿了一本。小说的名字叫《琥珀》,译文腔对她来说略显艰涩,但她还是认真地读完。她曾说过羡慕邱夏能言善辩会写文章,邱夏就说,她没事也可以学着写一写。
临走的前一天,她叫了快递把那本书寄回了邱夏学校。“明天我就回老家了,书是你的,我不要,书签我留下了。从来没给人写过信,还挺有意思的。”她在书里夹了一封信,写得很长,足足好几页。
“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也谢谢你给过我希望。”在信的最后,她这样写道。
“就这样?”孟以安问。
“……就这样。”邱夏说。
“你也没去送送。”孟以安道。
邱夏摇摇头。
他没有真的生肖瑶的气,他觉得,归根到底,肖瑶已经把他升级为可以走入婚姻的一个理想对象,而他对她的情感却还停留在当初舞蹈教室外见到的那个穿着黑色练功服满脸汗水和笑意的女孩身上。肖瑶本不需要乞求他的原谅,他也并没有在肖瑶身上预设太多的期待,他们在情感这条路的里程上是不对等的,而从各自的人生进度来看,又是永远也不可能对等的。他的人生进度已经无可避免地印上了孟以安和球球的烙印,这辈子是绕不开了,他也不想绕开了。
“我下学期不想学跳舞了,妈妈。”球球说。
“为什么?”孟以安奇怪地问。
“……舞蹈班没有跟我一起玩的小朋友。”球球撅起嘴。
“你不能因为没有小朋友一起就不学,”孟以安说,“肖瑶老师不是还夸你跳得好吗?你看肖瑶老师跳舞那么好看,不想像她跳得一样好?”
“她跳得那么好,也不给我们上课了呀,所以我也可以不上舞蹈课了。”球球有理有据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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