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易难
当孟以安提出要和宋君凡协商解约时,他脸上倒也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
“所以也到此为止?不管是感情还是工作。”宋君凡看着她,语气很平静,像是早预料到一样。
孟以安点点头,“鉴于你代理过晓文基金之前的案子,公司这边一致认为这一次你不太适合做我们的代理律师,也不太适合继续担任公司的法律顾问。这个案子我们已经决定委托别的律师。不过这也并不代表我们对你之前工作的否定,谢谢你这段时间以来对公司的贡献。祝你高升。”
宋君凡就笑了,“客套话就不必说了。以安,我一直欣赏你在工作上的果决,更赞许你从一段错误的婚姻中抽身的勇气和决策力,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我做事,倒也不在意别人失不失望。”孟以安也笑了笑,说,“再说了,人都会犯错,改不改也都在自己,和他人没什么关系。”
她挤出一个周末的时间,和邱夏一起带球球回了家。老太太果然看到球球就眉开眼笑,不断地念叨着孩子有多长时间没回来了,然后指挥孟明玮给她做爱吃的。
孟以安把孩子放在姥姥家,让邱夏留下陪着,自己不放心,带孟菀青和孟明玮一起又开车去了那个养老中心。她之前已经查过很详细的资料,但毕竟没有亲眼去看过,不顾孟菀青一路上还在念叨该怎么否决老太太这个心思,她还是把这事当做她妈真心想做的事来办。
孟菀青说了一路,看孟以安和孟明玮都不接话,只好换了一个策略。
“其实,现在好的养老中心也不少。”她说,“但是老人们图的是那些设施吗?是那里面吃的大鱼大肉吗?当然不是啊,他们图的是有个人陪,病了痛了有人照顾,开心不开心的有人在一边说说话。我们上次去的时候,我看那条件是挺好的,有人给收拾卫生,吃饭还可以要求送到房间,还有乒乓球室桥牌室各种娱乐。但是你没看到那里面的老人家,哪有一个有笑脸的?亲人不在身边,吃的玩的再多,有什么用?还不全都躲屋里掰着手指头巴巴地数哪天家人来看他们?要是别人知道咱们家三个女儿好手好脚的,反而把老妈送到养老院去,别人怎么想?妈以前那些老下属们会怎么笑话她?”
孟以安没接她的话,反而突如其来地问,“二姐夫怎么样?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一句话让孟菀青的情绪急刹车拐了个弯,她尴尬地干咳两声,感觉自己好像岔了气。
“不怎么办,就这样吧,弯刀对着瓢切菜。”她生硬地回答。
“姐,你从小到大就是这样,太介意你在别人眼中的样子,是好看还是不好看,体面还是不体面。”孟以安说,“如果你是真心想陪着二姐夫,照顾他到老,那我没什么话好说。如果你是跟他一样,觉得离了婚不好看,被人说闲话,那我劝你好好考虑一下。到底是离了婚好看,还是跟别人不清不楚好看。”
这话说得很重了。孟以安也从来没跟她姐说过这么狠的话。孟菀青立刻脸上就挂不住了,哑口无言半晌,低下头抹起眼泪来。
孟明玮又被夹在了中间,只得说孟以安,“你什么也不知道,别在那瞎说。菀青这些年也过得不容易,又何必伤她心。”
“我是心疼她。”孟以安说,“如果早能当断则断,也不会到今天这个样子,不是吗?”
孟菀青没说话,默默流眼泪。
“不是我说话难听,咱们亲姐妹,我就事论事。如果陶大磊以前死拖着不离婚,是因为面子上过不去,那现在他更不可能离了,离了谁来无偿伺候他到老?他会说他身体不好,需要你照顾,活活把你耗下去,没有尽头。”孟以安一针见血。
孟菀青又何尝不知道陶大磊这个心思,早在她决心跟郑彬断了之前她就想到了,再离不了婚,她就要继续跟陶大磊相看两厌地互相折磨到死了。但陶大磊总拿他生病来说事,她又看在他也一同抚养女儿长大的份上,狠不下心来真的走起诉离婚那条路,何况是自己出格在先。和郑彬不清不楚的这些年里,她不止一次地想过,自己这样会遭报应,可能这就是报应吧。
孟以安考察养老中心的样子就像一个来参加招商会的潜在金主,大事小情都问了个遍,觉得接待她们的年轻员工不够资深,还要求会见院长,但是院长出去办事了没在,只好作罢。
“我们在业内也算是口碑非常好了,好多老人家逢年过节的有家都不爱回呢,说是在这里住习惯了,不想走了。”员工笑眯眯地说。
听着员工滔滔不绝地对孟以安阐述她们的经营理念,孟明玮站在后面突然想,如果妈真的在这里住下了,以后每年的家宴怎么办?一家人还能再聚到一起吗?如果有一天妈不在了呢?她不敢想,一想就心里发酸。
晚上大家吃过晚饭,孟以安提议召开一个家庭会议。
“不是意见不统一嘛?那咱们就民主一点,投票决定。”孟以安说。
老太太不乐意了,“我自己都决定了,为啥要你们投票?”
“……妈,我这是在帮你找补,你别给我拆台。”孟以安说,“虽然你的事你自己决定,但你毕竟是咱家的主心骨,这不是小事,还是需要听取一下群众的心声,对不对?”
当事人不参与投票,姐妹三个人三票,孟以安说应该把球球也加进来。邱夏也要加入,被孟以安拒绝了,只好乖乖坐一边旁听。
孟以安打开微信群,跟李衣锦和陶姝娜连线,李衣锦刚下班,还走在回家的路上,镜头里黑乎乎一片,信号也不太好。陶姝娜在学校,虽然信号好,但是把手机打开放一旁就不知道忙什么别的去了,镜头里只有空白的天花板。
“这不对啊,一共六个人,那平票怎么办?”孟菀青提出质疑。
邱夏立刻说,“你看,这就显示出编外机动人员的好处了吧,我可以算一票不?”
“不可以,你当然跟孟以安一条心。”孟菀青抢白道。
“那可不见得啊,以安之前都没跟我说过这事儿,我也是这次回来才知道,”邱夏说,“我非常客观的。”
于是把邱夏加进来算一票,一共七票。孟以安又简单总结了一下今天去考察的感受,还给没办法实时收听的李衣锦和陶姝娜发去了今天拍的视频和照片。李衣锦说她进地铁了信号不好,等回家再投,陶姝娜更是连回音都没有,镜头里还是空白的天花板。
“这俩孩子,关键时候怎么这么掉链子。”孟菀青忍不住埋怨。
“咱们先表决,她俩晚点会回复的,不管了。”孟以安说,“反正情况大家也都了解了,同意妈去养老院的请举手。”
孟以安自己举起手。球球坐在一边吃水果,看她妈举手,想了想,也举了手。
“我就说嘛,小孩算进来干什么,你看球球,她妈干啥她干啥。”孟菀青说。
“才不是!”球球脆生生地回答,“我赞同姥姥去。”
“为什么啊?”孟菀青不死心。
“……”球球歪着脑袋想了想,“我妈说,养老院就是很多跟姥姥年纪一样的人在一起玩,一起吃饭,看书,做游戏什么的。那不就像我们学校一样嘛。我也愿意跟和我一样年纪的人一起玩,姥姥应该也愿意。”她严肃地说。
老太太不禁莞尔。
“……”孟菀青瞪了孟以安一眼。
“没有了?”孟以安问,看了一眼邱夏。邱夏一脸无辜地拿了球球手里的水果过来吃,装作没看见。
“好吧。不同意妈去养老院的请举手。”孟以安说。
孟明玮和孟菀青对视了一眼,举了手。
邱夏也举了手。
“行,二比三。”孟以安说,“说说你的理由呗,邱老师。”
邱夏就说,“一来,我觉得妈就算要去,也得等腿彻底好利索了再去。这样不仅她自己到了那边生活方便,你们也放心。二来,现在大姐就跟妈住在一起,我觉得两个人做个伴,对她俩来说都是好事。 ”他看了一眼孟以安,“我不是跟你唱反调,我反对的是现在时机还不合适。我觉得妈以后再去也行,明年,后年,或者再以后,到时看她的意思。”
“又不是说妈去了就不回来了,”孟以安说,“她要是住得不舒服,不高兴,或者就单纯想换个地方,不是都随时可以回来嘛!要是她愿意,跟我去北京我都没意见。”
“真的嘛?姥姥你跟我们回家吧!”球球听见了高兴起来,“这样家里就热闹了好多呢!要不就只有爸爸或者妈妈陪我,我还要来回跑,作业总忘带,不喜欢。”
孟以安和邱夏都脸色一滞。
老太太倒是没什么反应,轻描淡写地说,“那俩丫头怎么不表态?”
过了一会李衣锦和陶姝娜的反馈来了,两个人倒是不约而同,“我弃权。”陶姝娜说。“姥姥想去哪就去哪,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我同不同意也没什么影响。”李衣锦说。
这倒是出乎姐妹三人意料之外,原本还打算争取一下的两票竟然全成了无效票。孟以安更懊恼,她也以为两个姑娘都会支持她,结果现在还是面临着二比三的状况,这个民主家庭会议开了跟没开也没什么区别。
但既然是她提的,她也不能自己打自己脸,只好说,“妈,现在就是这么个状况,你……”她本来想说,你自己看着决定,一想投票表决之前她妈就问,我都决定了为啥还要你们投票,一时词穷,只好默默闭上了嘴。
大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沉默的客厅里只剩下球球吃水果的喀嚓喀嚓声。
良久,还是孟菀青站起来打破了僵局。
“那个,我得回去了,有点晚了。”她说,有些别扭地看了她妈一眼,又看了孟以安一眼。“虽然这个票呢,是二比三,但是……嗯,两个小姑娘都说应该姥姥自己做决定,我觉得,咱们老的有时候也得跟小的学学。”
她起身走到门前,一边穿鞋拿包,一边故作不经意地说,“我也弃权。”
孟菀青的跑票宣告这次民主家庭会议彻底无效。大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邱夏收拾了球球吃完的水果催她去洗手,孟以安在一边默默玩手机,老太太轻松地自己操纵轮椅进卧室去了。
孟明玮没动,坐了一会儿,手足无措地想起身跟老太太进卧室,被孟以安叫住了。
“姐。”她说。
孟明玮就又坐下。
“你其实不用太介意。妈虽然是体谅你辛苦,但她也有她自己的考虑。我觉得自从孟辰良那事之后,妈可能心里还有结没有解开。或许她想换个环境,散散心,给自己晚年找点别的生活方式,也未尝不可。”
孟明玮没吭声。
“姐,你也是。你还不老,还有机会去开始,妈这辈子最希望的就是你能过上好生活,不是吗?”孟以安说。
孟明玮沉默良久,无力地苦笑道,“如果没有咱妈在,什么样的生活还能算好呢?”
第二十八章 请假(1)
“这电梯宽敞。” “窗户也大。” “南阳台北阳台都敞亮。挺好,挺好。” 老太太熟练地坐着轮椅从卧室挪到阳台,点点头,表示满意。 “什么时候可以过户?”她问跟在她后面殷勤地想帮她推轮椅但是总跟不上节奏的中介小伙子。 “您想什么时候过户就什么时候过户。”小伙子笑容满面地说。 “那走吧。”老太太说。 孟明玮和孟菀青跟在后面,小伙子就冲她们笑,说,“老人家真是好福气呀,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能住上儿女们买的新房子。” “不是儿女,是女儿。”孟菀青在后面说。 “也不是给她买的,是她自己买。”孟明玮说。 小伙子挠了挠头,讪讪地立刻岔开话题,“您看,这边是无障碍通道,老人家以后出出进进都非常方便的……” 孟菀青全程陪着孟明玮和老太太办了过户手续,直到房本交到孟明玮手里,她还依旧觉得不真实。活了五十多年,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出现在这上面,这么郑重,这么严肃,这么板上钉钉。 孟明玮最后还是同意了在房本上写自己名字,但跟她妈讲了条件,那就是如果以后她妈在养老中心有任何的不开心不顺意,都要允许她第一时间就把她妈接回家来。 “我会去偷袭的,”她说,“你是瞒不了我的。” “要不要我写个保证书给你?”老太太笑眯眯地问。 孟明玮一想她妈当初给李诚智写的那个一本正经的保证书,立马摇头,“算了,你老人家的保证书,写了都不算数,那天把李诚智骗得一愣一愣的。” 老太太就大笑起来,心情非常愉快。 老太太去养老中心那天,虽然那边调了护工来接,但姐妹俩还是不放心,大包小包的东西装了一堆跟着去,仿佛她妈要带着全部的家当出远门一样。 “娜娜离家去念大学我都没清点过她要带什么东西,”孟菀青一边打开车后备箱拎东西下来,一边感慨道,“几个同学嘻嘻哈哈背上包就走了。还是年轻人好啊,说走就走,不想家,也不想家里的爹妈。” “还好咱们离得近,”孟明玮说,“等妈新鲜两天,觉得腻了,咱们就把她接回来。” “我看不像。”孟菀青摇摇头,“她…
“这电梯宽敞。”
“窗户也大。”
“南阳台北阳台都敞亮。挺好,挺好。”
老太太熟练地坐着轮椅从卧室挪到阳台,点点头,表示满意。
“什么时候可以过户?”她问跟在她后面殷勤地想帮她推轮椅但是总跟不上节奏的中介小伙子。
“您想什么时候过户就什么时候过户。”小伙子笑容满面地说。
“那走吧。”老太太说。
孟明玮和孟菀青跟在后面,小伙子就冲她们笑,说,“老人家真是好福气呀,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能住上儿女们买的新房子。”
“不是儿女,是女儿。”孟菀青在后面说。
“也不是给她买的,是她自己买。”孟明玮说。
小伙子挠了挠头,讪讪地立刻岔开话题,“您看,这边是无障碍通道,老人家以后出出进进都非常方便的……”
孟菀青全程陪着孟明玮和老太太办了过户手续,直到房本交到孟明玮手里,她还依旧觉得不真实。活了五十多年,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出现在这上面,这么郑重,这么严肃,这么板上钉钉。
孟明玮最后还是同意了在房本上写自己名字,但跟她妈讲了条件,那就是如果以后她妈在养老中心有任何的不开心不顺意,都要允许她第一时间就把她妈接回家来。
“我会去偷袭的,”她说,“你是瞒不了我的。”
“要不要我写个保证书给你?”老太太笑眯眯地问。
孟明玮一想她妈当初给李诚智写的那个一本正经的保证书,立马摇头,“算了,你老人家的保证书,写了都不算数,那天把李诚智骗得一愣一愣的。”
老太太就大笑起来,心情非常愉快。
老太太去养老中心那天,虽然那边调了护工来接,但姐妹俩还是不放心,大包小包的东西装了一堆跟着去,仿佛她妈要带着全部的家当出远门一样。
“娜娜离家去念大学我都没清点过她要带什么东西,”孟菀青一边打开车后备箱拎东西下来,一边感慨道,“几个同学嘻嘻哈哈背上包就走了。还是年轻人好啊,说走就走,不想家,也不想家里的爹妈。”
“还好咱们离得近,”孟明玮说,“等妈新鲜两天,觉得腻了,咱们就把她接回来。”
“我看不像。”孟菀青摇摇头,“她平日里习惯用的全带了,连纪念咱爸的东西都带了。我原本以为她会把咱爸留下来的东西放你那儿。”
“她喜欢随身带着,就带着吧。”孟明玮说。
老太太住的是规格最高的单间,因为她腿脚还没好全,又安排了单独的护工。孟明玮和孟菀青来回拿东西,上下楼好几趟,其他房型的情况也看得清清楚楚。有住双人房的,也有住多人房的,有完全卧床需要 24 小时全护理的,也有完全利手利脚根本不需要护工的。有扶着助力器一点一点练习走路复健的,也有满面红光精神矍铄在乒乓球室打球的。她俩推着她妈走过走廊进到房间,便有友善的新邻居笑眯眯地过来打招呼,趁她们里里外外收拾东西的时候进来聊天。
“这俩是闺女吧?”有个老太太从门前路过,自来熟地问。
孟明玮便点头。
“一看就知道是亲闺女!细心!”老太太说,“我那儿子和他媳妇啊,把我送过来,连楼都没上就开车走了,把我行李都落后备箱里了!……”
孟明玮只得尴尬地笑笑,继续忙前忙后。
她事无巨细地叮嘱了她妈千遍万遍,还是放不下心走,“要不我在这住一晚吧,”她跟孟菀青说,“这里让不让家属陪床啊?”
“你当是病房呢?”孟菀青说,“没事,这么多人都住这儿呢,你也太小看咱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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