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易难
“妈妈说的对不对?”妈妈对小女孩说,“别的小朋友看戏都不闹,你非要站起来,还要说话,是不是影响到旁边的小朋友了?”
小女孩委屈地噘嘴。
“跟妈妈讲,为什么要这样做?”妈妈问。
“……不好看。”小女孩嗫嚅。
妈妈就蹲下来,耐心地看着她的眼睛,“宝贝,你想一下,如果你是在台上唱歌跳舞演戏的哥哥姐姐,下面有小朋友说,不好看!他们就生气了,不演了,你觉得这样做对吗?”
小女孩眼睛转了一转,低下头不说话。
“再说了,你觉得不好看,别的小朋友有觉得好看的,被你这样干扰,是不是也不高兴?”
小女孩点点头。
这时剧场里广播响起,“请家长们带着小朋友尽快回到座位上,我们的中场休息时间即将结束,下半场演出更加精彩。”
“听到了吗?”妈妈说,“可能下半场会好看呢,我们回去吧。”
小女孩就又点点头,拉着妈妈的手乖乖进场去了。
李衣锦等周围的观众陆续进去了,这才独自往里走。
灯光暗下,大幕揭开,下半场开始。
她站在角落,遥遥地望着舞台上亮起的光,又看看黑暗中屏气凝神的观众,心里感到格外平静而安宁。有那么一瞬间,仿佛自己就是那台上的人,在中场休息结束前的一秒钟深呼吸,睁开眼,呈现下半场的精彩。
晚上走在下班的路上,她想了想,给孟以安发语音。
“有空嘛?想跟你商量个事。”
过了好半天孟以安把电话打回来,那边有些喧闹。“你在忙呀?”李衣锦问。
“不忙,”孟以安笑着说,声音透着轻松,“跟同事们吃宵夜呢。”
“你还吃宵夜?”李衣锦笑。
“同事们庆祝一下,”孟以安说,“官司胜诉了。”
今天是和晓文基金的官司开庭。贫困县那边的负责人也出庭了。这一次晓文基金没能钻成之前某次的漏洞,败诉得顺理成章。后来孟以安又把负责人请到公司,跟同事们一起重新沟通了流程,决定等钱款到位,孩子们走上正常学习生活的日程之后,再组织一次活动。
“下次我带孩子们一起去,”孟以安对负责人说,“我自己的小孩也会去。”
“我想做点什么。”李衣锦在电话里对孟以安说,“那天带我妈来看剧,她嘴上没说,但我知道她心里其实挺高兴的。后来她还说,要是姥姥也能见到这些新鲜玩意就好了。我就在想,能不能做点什么,让她,让姥姥,让更多人能得到陪伴,还能丰富生活。”
“巧了,”孟以安笑道,“我最近也在想这个。刚才跟同事还在聊,有没有可能以后把亲子的活动扩展到整个家庭的范围,不仅仅是年轻父母和学龄儿童,而是能让更多形式的家庭成员参与进来。虽然难,但也不是不行。”
“你们的活动收不收志愿者?”李衣锦问,“如果收的话,下次我也想去。”
“你不是最讨厌小孩嘛?”孟以安问。
“……我是不那么喜欢小孩,但我还是希望全天下的小孩都快乐健康成长。有我能帮上忙的,我出一份力而已。”李衣锦辩解。
晚上她躺在床上刷手机,看到她妈在群里面发了一张照片,是姥姥和另外几位老人家的合影。大家都笑得开怀而无忧无虑,仿佛最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连着好几天来的家属。”一个奶奶对孟明玮说。“通常呀,一个月来一次就算好喽。”这个奶奶最喜欢吃完饭的时候来乔海云房间里说话。她七十七,年轻的时候爱唱歌爱跳舞,退休后还代表市里的老年模特队到外地巡演过。现在身体不好不能多动,她就每天穿着漂亮的裙子一大早在院里吊嗓子,是很多老人家的起床铃。她头发花白,也不染,像小姑娘一样扎一个丸子头,然后戴上最喜欢的大红色发箍,利落精神。
另一个奶奶也喜欢来跟乔海云说话。她住在楼下的多人间,她有钱,但是因为怕孤单,非要住人最多的房间。她有轻度的老年痴呆症,偶尔认不清人记不住事,或是以为自己还只有二十几岁。听红发箍奶奶说,她年轻时特别漂亮,大家都喜欢她,她每年都在槐花盛开的时节做好多罐槐花蜜分给大家吃,大家就叫她小槐花。现在老了,因为糖尿病,很多东西也不能吃了,不过她偶尔还是会让大家叫她小槐花,大家也都乐得依她。槐花奶奶最喜欢听乔海云讲故事。她有一儿一女,一个年轻时意外去世,一个前两年病逝,没留下一子半女,她就特别喜欢听别人讲自己家孩子的事儿。每当有别家子女来看老人,她也愿意在旁边看,要是带来孙儿孙女她就更高兴了,非要把自己平日里吃的东西分给小孩儿吃。多数时候是被家长半奇怪半嫌弃地拒绝,偶尔有没拒绝的,她就格外开心。
还有一个奶奶也喜欢听故事,但她卧床,下不了地,每次都是红发箍奶奶和槐花奶奶去叫护工,护工帮忙把乔海云推到她房间里,说一会话再走。这个奶奶今年九十四了,是养老院里最高龄的奶奶之一,虽然人老得起不来床,但神奇的是依然耳聪目明,脑筋清醒,乔海云考她算术题都能答对。大家都开玩笑叫她老怪物。
乔海云让孟明玮给她们几个老闺蜜拍了一张合影,几个奶奶都特别开心,央求孟明玮把照片洗出来,下次来的时候给她们一人一张,孟明玮一口答应。
大家戴上老花镜凑在手机屏幕前艰难地看照片,怪物奶奶拉住孟明玮的手,怎么喜欢都不够。“你有个好闺女呀,”她不住地跟乔海云说,又把孟明玮拉近她床边。
“我能不能求你个事儿啊。”她说。
“您说。”孟明玮说。
“你给我单独拍一张,好不好?”她小心翼翼地问。“你要是介意的话,去问护工借个手机来拍,不用你的拍。”
“怎么了?”孟明玮奇道。
奶奶小声说,“我要留一张,老了的时候用。”
孟明玮一愣。“年轻时的照片也可以的。”她说。
“都没有啦。”奶奶摆摆手,“你要是发发善心,就帮我拍一张。等我老了,你告诉他们,用这张就行了。”
话音未落,槐花奶奶就凑过来,“你是不是在说吃蛋糕!”
“什么?”孟明玮一头雾水。
乔海云就笑,“她以前爱吃甜的,现在身体不好,医生不让她吃。这里要是有人过生日,可以自己花钱买蛋糕吃,不过大家都省,也没什么人买。她看别人吃过一次生日蛋糕,馋了好多天,想起来就念叨。”乔海云说,“不过她现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生日哪天,这里当然没人给她过,也不给她吃点甜的,跟我控诉过好几回了。”
怪物奶奶就笑,“那天她听说我生日要到了,非要给我过。我这辈子都没过过生日,就是她自己想吃蛋糕!”
奶奶们都笑了起来。
槐花奶奶就很委屈地说,“我不就是想吃一口甜的吗!你们都有孩子给过寿,我没有,蹭口吃的还不让。你以为我愿意看人过生日啊?人老了,生日过一个少一个,不是往生了过,是往死了过。……”她怅然地望着远方,愣住了好几分钟,像在想些什么。孟明玮还不知道要怎么接话,她便已经忘记这个话题,笑着拉孟明玮出门,带她去看楼下花园里新开的花。
孟明玮从养老院出来,先去洗了照片,要明天才能取,然后才信步回家。她心里想着白天老人家拍照时叽叽喳喳雀跃的模样,不免有些伤感。
晚上她在微信上问孟菀青,“你说今天要搬过来住,什么时候来?”
孟菀青昨天刚出院回家。正如她的想象,家里原封不动,只有陶大磊的烟灰缸从空的变成了满的,茶几上也到处都是烟头。
孟菀青面无表情地进门,放下东西就进了卧室。陶大磊眼皮都没抬就问,“晚上吃什么?这两天又去跟你相好鬼混了?”
孟菀青没理她,把卧室门反锁,在屋里整理了自己重要的东西装进包里,然后出来,把这几天手术和住院的单子和病历本放在他面前。
“我去手术台上鬼混了。”她平静地说。
陶大磊一愣,脸色变了变,坐起来拿起病历本翻看。
“你什么时候去做的手术?我怎么不知道?”他问。
孟菀青就笑了笑。她还挺佩服自己的,他问出这样的话,她也能笑得出来。
“你不需要知道。”她冷冷地说,“陶大磊,我今天跟你最后摊一次牌。之前所有的忍让和犹豫,一来我觉得我也有错,二来是看在你是娜娜爸爸的份上,我一直让步到今天。但是这次从医院出来,我想通了。我的下半辈子,不想再多委屈自己半分。”
她上前把单子和病历本收起来,露出底下的最后一份文件。
“最新版本,也是最后一个版本。”孟菀青说,“这份离婚协议,我提一次,你撕一次。没关系,这一次你如果还是不签,咱们就法庭见。”
她从包里掏出厚厚的一叠,全是离婚协议的复印件。“喏,你要是想撕,我给你多打印了备份。我那儿还有更多,你撕解气了再签也行。”
孟菀青一抬手,一叠纸甩上天花板,漫天飞舞。她转身轻松地出门,门关上的时候,她看到陶大磊坐在散落的离婚协议中间,卑琐又茫然。那一瞬间她突然觉得,她这么长的人生竟由这样的一个人占据了如此宏大的篇幅,多么荒唐。
孟明玮给李衣锦发微信,“我不太会搜,你能不能帮我搜搜,有没有能给糖尿病人吃的蛋糕?”
李衣锦问明白情况,在网上搜了搜,还真有无糖和代糖的蛋糕,不过她妈想要自己做,她就又搜了一堆攻略和菜谱什么的,发到她妈手机上。周到看见了,问她在干什么,她说在帮她妈搜菜谱。
周到就笑了笑。
“难得看见你和你妈这么和谐。”他说。
李衣锦怼了他一下,“不许取笑我。”她说。
“没有啊,”周到自然地说,“你知道,我从来都羡慕你。”
李衣锦就也笑了。她指指书架上那个瓶子,问,“是不是你跟我妈说的?”
“说什么?”周到问。
“是你说的吧,”李衣锦说,“你让她送我一个瓶子。”
周到就摇头,“我可没说,”他说,“我只说了那些瓶子是你的宝贝而已。”
“真不是你?”李衣锦奇道,“我以为是你说的。否则我妈怎么会突然开窍送我一个瓶子。”
“你妈要是不开窍,我说也没有用。”周到说。
李衣锦若有所思地盯着手机一会,突然抬起头,用胳膊肘碰碰他,“我妈有一件事,想让我帮忙。”
“什么?”
“她想过生日。”李衣锦说。
第三十章 家宴(1)
李衣锦第一次参加这么多人的家宴。“姥姥说,谁都不可以缺席。”她在电话里跟陶姝娜说。 “不敢不敢,”陶姝娜说,“我和张小彦一起回去。” 虽然离每年的家宴还有几个月,但姥姥说了,这可比她们自己的家宴还重要。孟明玮研究了好几天配方,做出了糖尿病人也可以吃一点的蛋糕,一大早就带过去,让护工先冰在冰箱里,叮嘱千万不要被槐花奶奶看到,吃的时候再拿出来。孟菀青给红发箍奶奶带了条新裙子,奶奶特别喜欢,但上身一试,竟然腰身还空出一块。孟菀青连连道歉,说没想到奶奶身材这么好。奶奶笑得眼睛眯了缝,美滋滋地拿上裙子到自己的屋里去改了。 虽说名义上是给怪物奶奶做寿,但老人们奔走相告,都说,“今天过年了。”李衣锦和周到是下午到的,给大家带了小礼物,虽然只是吃的和用的东西,也不贵,但老人家们都很开心,楼上楼下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气氛。护工们看老人家开心,也配合地在楼里放起了音乐,就真的像过年一样了。 陶姝娜和张小彦傍晚时到达,姥姥第一次见到张小彦,打量了很久,笑着说,“你就是那个娜娜念叨了好多年的男朋友?”张小彦只得不好意思地点头。 孟菀青反而没太上心。看姥姥拉着她俩说话,就准备去楼下看看老人家们午睡起来了没有。陶姝娜看到她出来,就也跟出了屋。 “妈。”她说,“你不是一直想要见我男朋友嘛?怎么话都不说就走了。” 孟菀青没作声,母女僵持了片刻,两人都有些尴尬。 “妈。”陶姝娜语气软下来,“我不想咱们俩变成现在这样。以前咱俩什么话都说的。” 孟菀青就故意生气地瞪了她一眼,“怎么不说了?骂我骂得跟什么似的。你真是出息了你。” 陶姝娜立刻投降。“妈,我错了。”她说,“你跟我爸的事,你自己做主,我以后不说了。你别生气了行不?”她伸手拉住她妈,“大姨说你进医院动手术的事,把我吓坏了。你不能这样,以后有什么事,第一时间要跟我说。记住没有?” “还跟你说呢,你平时忙成那样,还要跟男朋友过甜蜜的小日子,我拿那些鸡毛蒜皮烦你…
李衣锦第一次参加这么多人的家宴。“姥姥说,谁都不可以缺席。”她在电话里跟陶姝娜说。
“不敢不敢,”陶姝娜说,“我和张小彦一起回去。”
虽然离每年的家宴还有几个月,但姥姥说了,这可比她们自己的家宴还重要。孟明玮研究了好几天配方,做出了糖尿病人也可以吃一点的蛋糕,一大早就带过去,让护工先冰在冰箱里,叮嘱千万不要被槐花奶奶看到,吃的时候再拿出来。孟菀青给红发箍奶奶带了条新裙子,奶奶特别喜欢,但上身一试,竟然腰身还空出一块。孟菀青连连道歉,说没想到奶奶身材这么好。奶奶笑得眼睛眯了缝,美滋滋地拿上裙子到自己的屋里去改了。
虽说名义上是给怪物奶奶做寿,但老人们奔走相告,都说,“今天过年了。”李衣锦和周到是下午到的,给大家带了小礼物,虽然只是吃的和用的东西,也不贵,但老人家们都很开心,楼上楼下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气氛。护工们看老人家开心,也配合地在楼里放起了音乐,就真的像过年一样了。
陶姝娜和张小彦傍晚时到达,姥姥第一次见到张小彦,打量了很久,笑着说,“你就是那个娜娜念叨了好多年的男朋友?”张小彦只得不好意思地点头。
孟菀青反而没太上心。看姥姥拉着她俩说话,就准备去楼下看看老人家们午睡起来了没有。陶姝娜看到她出来,就也跟出了屋。
“妈。”她说,“你不是一直想要见我男朋友嘛?怎么话都不说就走了。”
孟菀青没作声,母女僵持了片刻,两人都有些尴尬。
“妈。”陶姝娜语气软下来,“我不想咱们俩变成现在这样。以前咱俩什么话都说的。”
孟菀青就故意生气地瞪了她一眼,“怎么不说了?骂我骂得跟什么似的。你真是出息了你。”
陶姝娜立刻投降。“妈,我错了。”她说,“你跟我爸的事,你自己做主,我以后不说了。你别生气了行不?”她伸手拉住她妈,“大姨说你进医院动手术的事,把我吓坏了。你不能这样,以后有什么事,第一时间要跟我说。记住没有?”
“还跟你说呢,你平时忙成那样,还要跟男朋友过甜蜜的小日子,我拿那些鸡毛蒜皮烦你干什么?”孟菀青嘴上不让,但神色已经有所缓和。“你好好的就行了。”
“我还是喜欢你以前那样。”陶姝娜故意撒娇,“你看,我给你带了礼物。”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塞给孟菀青。“等你好了,就可以每天戴啦。”
孟菀青打开,是一条项链。陶姝娜知道她爱美,做了手术后留了疤,她自己还在想,以后多穿穿高领的衣服挡一下。只有陶姝娜才会让她不仅不用挡,还要戴上闪亮的项链。
“太招摇了。”她摇头说。
“你不是就喜欢招摇的嘛!”陶姝娜说,“放心,我最喜欢看我老妈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招摇过市。”
“谁老了?”孟菀青瞪她。
“我错了!你不老!人美心善的孟菀青女士!”陶姝娜又求饶。
母女俩这才相视而笑。
张小彦出来,陶姝娜就招手叫他过来。
“妈,我跟你说,他现在不是我偶像了。”陶姝娜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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