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与雪 第9章

作者:澄昔 标签: 都市情缘 破镜重圆 现代言情

  小姑娘眼神坚定,讲话时嗓音细软,举手投足添了几分青涩的稚嫩。

  不再像以往那样刻意斟酌行事,难得对他展露出孩子气的一面。

  她如今真的将他当成了自己人。

  对于她的提议或请求,段朝泠一向是纵容的,这次也不例外,“先去跟老爷子打声招呼再走。”

  宋槐莞尔,“知道啦——等我五分钟,我马上就回来。”

  她转身要走,急着离开这里。

  “等等。”

  宋槐停住脚步,偏头看过来。

  段朝泠嘱咐道:“天气冷,问工作人员要条围巾。”

  “我自己有的,在屋子里嫌热,摘掉了。”

  “来的时候带着。”

  宋槐笑应一声。

  宋槐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屋里,跟陈平霖讲明缘由和去向,得到应允之后,原路返回。

  段朝泠还在亭子里等她,只是身旁突然多了一个男人。

  她不久前和对方打过一次照面,知道他是谈家的人。

  他们背对着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男人对段朝泠说:“我还以为你今天会直接去墓园呢,毕竟是她的忌日。”

  段朝泠说:“宁屿的喜宴,我自然要来。”

  男人笑说:“我大哥要是知道了,一定很感动。”

  段朝泠没搭腔。

  男人又说:“不是我说,都过去六年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放下?”

  这问题问完,男人无意间往远处一瞥,余光看见宋槐靠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宋槐看了一眼段朝泠,再去看他旁边的男人,主动开口喊人:“谈二哥好。”

  谈景笑着应下,看向段朝泠,佯装无奈,“我这自小就吃了辈分小的亏,现如今更是这样。”

  段朝泠睨他,懒散回应一句:“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还不习惯?”

  聊了没两句,段朝泠要带宋槐离开,被谈景拦住,“婚礼还要一会儿才能开始,许呈潜他们都在偏院聚呢,来都来了,你不过去看看?”

  许呈潜是他们玩得比较好的朋友,打小一起长大,高中毕业以后被送出国,逢年过节才见一次,这次是特意为了参加谈宁屿的婚礼才赶回北城。

  段朝泠问宋槐:“你想去么。”

  宋槐语气肯定:“想去。”

  “那走吧。”

  三人直接去了偏院。

  宋槐跟着段朝泠进了大门。

  这儿的院落布局和自家的大差不差,进门才发现,原来室内别有洞天。

  算是一个小型的私人休闲厅。

  棋牌室、茶馆、酒廊应有尽有,独立式包间,各有各的装修基调,不算奢华,简约复古风,以满足日常娱乐为主。

  房间里聚了不少人,见到段朝泠和谈景,三五个人过来打招呼,为首的是叫许呈潜的男人。

  大家彼此都比较熟,自然无需客套,你一言我一语,开玩笑的有,插科打诨的有,当即将气氛升至顶点。

  宋槐坐在角落里,托腮看着人群中的段朝泠。

  他不再像往常那样疏冷,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整个人透着漫不经心的慵懒,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

  她很少见他笑,实际他笑起来很好看,丹凤型的眼尾稍稍挑起,格外衷情。

  这一刻,他看似在笑,可她总觉得他是冰冷的。

  他的随和更像是一块挡箭牌。

  宋槐收回目光,拿起茶几上的柳橙汁,咬住吸管,缓慢地吸了一口。

  想起在亭子里他和谈景的对话。

  暗自做好决定,将杯子放回原处,起身,走向他。

  站到他斜后方的位置,她伸出手,轻拽了一下他的衣袖。

  段朝泠看她,以眼神询问她怎么了。

  宋槐靠近他,在他耳边小声说:“我不想待在这儿了。我们走吧,好不好。”

  段朝泠没问她原因,放下酒杯,说:“去穿衣服。”

  宋槐穿好外套,在门口等他。

  段朝泠过来的时候,手里拿着热好的三明治和牛奶,等她系好围巾,将食物递给她,“先垫垫肚子。”

  宋槐说了声“好”,眉眼带笑。

  出了偏院,段朝泠问她:“想去哪儿?”

  宋槐老实回答:“想去你想去的地方。”

  大概觉得她给出的答案有趣,段朝泠轻笑一声,“去哪里对我来说都一样。”

  宋槐本想问他要不要去墓园,认真思忖,觉得这样有故意揭人伤疤的嫌疑,索性将话咽了回去。

  也许他并不愿意让她深入了解他的私事。

  “我想到了。”宋槐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叔叔,不如我们回去吧。”

  “回哪儿去?”

  “隔壁。”宋槐雀跃说,“你小时候是不是也住在这边?我想去参观一下你的房间。”

  段朝泠开始没作声,片刻才开口,趋近于宠溺的语气,“想去就去。”

  宋槐不知道北院朝南的方向还有间上了锁的偏屋。

  每次来找段向松都只顾着问安,没精力去观察别的,眼下被段朝泠带去门前,细瞧一番,才发现门上插着一个锈迹斑驳的铜锁。

  宋槐有些惊讶,好奇地询问:“北院只有这间屋子上了锁吗?”

  “嗯。”段朝泠面上没什么多余表情,“没人会踏足的地方,上锁也不算稀奇。”

  宋槐还是不太懂,但没追问,眼瞧着他用手握住锁身,没去找钥匙,只随意一扯,将最中间的锁芯生生分离开。

  这是一把任谁都能打开的锁。

  雕砌木门发出“吱吖”一声,自动打开一条缝隙。

  宋槐迈过门槛,足量的灰尘和泛旧家具的沉木味钻进鼻息,呛得她猛地咳了两声,缓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适应过后,她打量起周围的陈设。

  都是些很有年代感的中式红木家具,靠窗位置放了张书桌,桌面摆了几本古籍。

  明明是他小时候住的房间,却没有一丝他生活过的痕迹,甚至连一张照片都不存在。

  还有一点让她觉得稀奇——书桌另一侧架着一台古筝,阔叶黄乌檀做饰面,金丝围边,白奇楠点缀镶嵌。工艺繁杂,每一处都在彰显精致。

  宋槐忍不住靠过去,对着筝面细致观察了一会,扭头看向段朝泠,由衷赞叹:“真的很漂亮。”

  段朝泠走到她身后,“会弹么。”

  宋槐点头又摇头,几分丧气地垂下头,“小时候我妈妈在我生日的时候送了我一台,是她教的我,可惜现在早就忘了怎么弹了。”

  段朝泠没说什么,越过她,在古筝旁坐下。

  清脆明亮的音色融进空气中。

  宋槐听着跌宕旋律,怔怔盯着他的侧脸,俨然没想到这曲调出自他手。

  他的背部直挺,肩膀宽阔,驼色外套上的镜面袖扣随着他指尖的动作折射出一道耀眼的光。

  有种漠然超脱的温文尔雅。

  这跟印象里的他不太相符。

  一曲结束,宋槐呢喃出声:“好熟悉……这首曲子叫什么。”

  “《阳关三叠》。”

  “我有个问题。”

  “什么。”

  “……你为什么会弹古筝?”

  段朝泠平淡说:“因为一个人。”

  因为一个人。

  宋槐在心里跟着默念一遍,转念想到谈景说过的话。

  不知道他今天本打算去墓园探望的会不会是这个人。

  瞧出她的走神,段朝泠忽然问:“要学吗?”

  宋槐眼底闪过极亮的水光,兴致满满地说:“我要学。”

  “过去坐。”段朝泠让出位置给她。

  宋槐坐在他刚刚坐过的位置。

  他来到她旁边,稍微俯身,教她最基本的定音和运指。

  他的声音自她头顶响起,一字一句徐缓入耳。

  周遭满是他身上冷杉松针的气息。

  宋槐是个有天赋的学生,不出片刻便掌握了七七八八。

  一小段调子弹完,她抬头同他对视,满眼期待地笑问:“我弹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