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芒厘
自寻痛苦。
她心中剧烈地在打鼓,终于,将它松开,没敢再咬。
……请相信,她之前真的是个不?会咬人?的乖孩子?。
……
他自己去了浴室。
唔,沈弥胡乱地扯过那张毛毯,将自己的脸全部往里面埋。
上面温度太高?了,高?得能烫熟一个鸡蛋。
对着它“为所欲为”之后,沈弥忽然?意识到?什么,撤开一看,又烫手般地将它丢开。
脑海中清晰地响起他方才于耳畔的低语:
“在不?好意思什么。”
“碰着它时,是想到?了我么。”
——救命。
是啊,之前只是蹭着它,就有种在蹭着它主人?的感觉,冒犯感难以遮掩。她觉得这样的距离过近,他们应该保持一下距离,所以她不?好意思再动它。
可、可是现在,她已经进阶了,她已经直接冒犯到?了它的主人?。
这退了一级的问题,一下子?就变得不?值一提。
将它拊在手中各种揉搓,消不?去她脸上半分?烫意。
/
他没有公事,正好陪她一起去沈家。
经过那种事情后,她淡定不?了,可他依旧一片淡然?。仿佛将事情掀过后它就不?存在了一样。
她哑然?,比不?过他的镇定,是被迫着淡定面对。
那、那条新毛毯她都没有拿去洗,因为感觉它甚至都没有存在的必要。
反正他已经看穿,她再拿它来用?,总感觉是在欲盖弥彰。
周述凛同她说话,又叫了一声后,她才如?同惊鹿一样地偏头看向他。
他默了一下,轻咳一声,“要跟他们提前说声我们来了吗?”
他做事妥帖,想得很周全。
但沈弥觉得应该不?用?,反正就是回趟家。而且也快到?了,她就还是硬着头皮摇摇头。
他凝了她两秒,好像能看穿她从面皮到?骨头的所有不?适然?,轻抬眉骨,点点头。
沈弥心里悄悄松一口气。又纠结自己是不?是表现得太明显了点?
和平时不?太一样,沈家今天显得有些空荡,往日?里都在穿梭忙碌的阿姨今日?倒是不?多。
哪里知道,他们这两日?是为了避开沈柏闻和符岚的争吵特地腾的地方,一做完事就避开去。
她带着周述凛轻车熟路地去书房找沈柏闻。
很意外的,还在走廊里就听见了从里边传出来的争吵声,建筑物?的隔音根本隔不?住。
她脚步停下来,犹豫着,是否还要过去。
或许刚才就该如?他所说,提前说一声才是。
她踟蹰地抬眸与他对视。
刚要开口,便听见里面传出一声:“那你又有没有想过弥弥会有多委屈?!”
——声如?洪钟,是沈柏闻的声音。
一声而已,沈弥顷刻间就知道了他们争吵的原因和内容。
原来,还与自己有关。
她咬住下唇内侧,贝齿轻磨着,垂睫不?知在想些什么。
其?实还好,她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逆来顺受,将迎来的委屈照单全收、兀自消化。
她只是确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想将现阶段该做的事情做完,就能走向下一阶段。
他们没有在她长远的规划里,所以她能做到?不?去计较太多,也不?受他们太多影响。
她轻蹙了下眉,还是觉得在这里继续听下去不?好,拉了拉他的衣摆,想跟他说“我们走吧。”
等跟沈柏闻说一声后再上来。
但里面的声音已经络绎不?绝地钻入耳中。她捏着他衣角的动作僵停。
第36章 (高潮)
“你怎么就那么笃定她是要搅黄沈弥的婚事呢?老?周生日那天,我们都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个女人,也是头回知道她跟亦衡的事情。在这之前,小景怎么?会知道呢?”符岚说着,“而且,那个女人有可能就是为?了这些特地接近的小景,她要有目的性地套话,换作我们任何一个人,不也都是会毫不设防地中招吗?”
沈柏闻冷淡地看了她几秒,有些话听起来说服力会很强。但只?要足够的理性,也可以不为?其?所迷惑。他们活到这个年纪,坐到这个位置,见过的事情太多了。
他没有回?应她的话,只?是捉出其?中的一个点:“你有没有意识到你有多偏心呢?沈弥,小景。你的心真的没偏吗?”
如果心有偏颇,心里自动就会为自己所偏心的那一方找全?理由。人性使然,天性使然。
符岚深吸了口气,气息不稳地站了起来:“沈柏闻,你不要乱扯。刚刚我们在谈的时候,你叫的什?么?,我就跟着叫的什?么?!是你先说‘她搅黄了沈弥的婚事’!”
沈柏闻暂且不语。确实也是如此。
符岚的心湖一下子?搅乱,好一会都静不下来。
“我知道弥弥委屈,但你能不能先将弥弥放在一边,先想一想我说的话?含景她也没有理由要搅黄这件事啊,这对?她有什?么?好处呢?怎么?就不能是那个人作怪?怎么?就不能是意外?而且现在一切都很好,再去?翻这个账搅得?鸡犬不宁的做什?么?呢?!”
沈柏闻拧紧眉心。
“就算你计较到底了,就算所有的过错都堆到含景身上了,那你又想怎么?办?怎么?惩罚她?难不成?将她鞭打一顿?还是要将她赶出去??她是孤儿啊,她什?么?都没有啊。我们不要她的话,她还能去?哪里??你告诉我,你想要个什?么?局面,你直接告诉我。”
质问到最后,她情绪也过激。须臾过后,方才冷静地同丈夫说,“弥弥她有我们,有很多家人,血脉的渊源是扯不断的,这点不会变。可是含景什?么?都没有,我们一松手,她就什?么?都没了。你能不能像对?弥弥那样,对?她稍微宽容一点?能不能不要总是对?她那么?苛刻?我很早之前就准备跟你好好谈谈了,这次也正好!”
“我为?什?么?对?她那么?好?因为?我知道弥弥就算没有我,也还有你们在疼着护着,而你们对?含景并不像对?弥弥那样好,所以我多用些心思在含景身上,这样家和万事兴,不好吗?而且,我们当初丢失女儿,师傅说了,兴许是我们命中没有女儿的缘分。是领养了含景后,她有姐妹缘,我们才能找回?弥弥。我们对?含景不好的话,我怕上天会有惩罚,我们的女儿会有报应啊。”
积压在心底二十年的话,这一次终于得?以清空。她尽数倾倒,也是第一次将心里?的苦全?都说出来。
说到后面,泪水不自觉纵横。她喃道:“因果循环,皆有定?数。这是命数,我们不能不信的。”
沈柏闻愣住,他完全?没想到还能牵扯到这些缘由。
“我怎么?会不爱弥弥呢?她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即使在有了含景和小洄以后,我也没想过放弃找她。我用了十个月生她,用了八年找回?她,我怎么?可能不爱她!?可是我对?含景好,也是因为?我爱她啊。”
符岚扶在桌上,指尖快将红木桌面抠出痕来,却抑制不住地身体微微发抖。“而且小景不好吗?那时候我自己的女儿不在身边,倒是她,是我从那么?小一点开始带大的,我怎么?可能没有感情?她那么?乖,那么?好,我疼她不是很正常吗?你为?什?么?老?说我错?她一直是我照顾的,也一直在我身边,你告诉我,我怎么?能不疼?倒是你,在没找回?弥弥前,你也跟我一样疼她的,后来是你变了,你以为?孩子?看不出来吗?她不会难过吗?如果你还像以前一样对?她,你现在也不会忍心对?她那么?苛刻的。”
沈柏闻默了很久,撑手靠在实木桌前,背脊微弓。在她伸手来够放在自己这边的纸巾时,只?默不作声地递过去?。
那个时候,孩子?们都还小,哪有什?么?不好。小景没有不好,他只?是忘不掉一个场景——
有一次含景放学回?来,他刚好在家,她就像往常那样熟稔地朝他跑过来,要爸爸抱。
那时他还不像后来那么?忙,平时常在家陪伴他们。当时她也已经过了八岁的生日,在家里?生活了八年,所以这不过是很寻常的一幕。
只?是,他在抱起来时转身看见了不远处的沈弥。她穿着崭新漂亮的小裙子?,扎了两个小辫子?,双手攀在楼梯杆上,远远地朝这边看着。没有要过来打搅的意思,只?是眸中充满好奇。那一刻,心突然被?揪了起来。
小景也处于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她懂什?么?呢。可他不是小孩子?,他觉得?那一幕对?小弥很残忍。
他朝弥弥招了招手,但是她弯起唇,摇摇头。
她好像,只?要抱着那个楼梯杆就满足了。
那时候他在想,她怎么?那么?乖呢。
她怎么?能那么?乖呢。
小景和小洄经常抢东西,抢这个抢那个,可她没有,她什?么?都不抢,也没有意见。她安静得?就像个小种子?,随意地将她放在某个角落,她也能自己生长。
在小景疑惑的眼?神中,他将她放下来,让她回?房间先把老?师布置的作业做完,自己迈步去?了沈弥那边。她有一侧的辫子?有些乱了,他跟她说,他给她重新弄一下。
在妻子?怀孕的时候他就设想过会是男孩还是女孩。在她出生那天,他失眠了一晚上,在想以后他得?去?学一下怎么?扎小辫子?。
他还特地没给女儿剪胎发,在等着她的头发长长,长到能扎小辫子?。
可是后来,他学了,但是是给含景扎了。
他是为?她学的,但他没有给她扎过。
八岁的沈弥也没有很大,也才是个小女孩,头发细软,跟她一样软。他放轻了动作给处理着。
她一边任由他编辫子?,一边脚尖在地上画着图案,实在是可爱极了。就连她穿的那双水钻的小皮鞋他都觉得?可爱。
他自己找话题跟她说话:“以前都是谁给我们弥弥绑头发呀?”
“是院长姨姨。”
她在福利院生活了很久,两次收养失败,两次遗弃,院长心疼这个小女孩儿,不敢再将她收养出去?,自己带在了身边。
他们接她回?家那天,她就站在院长身边,被?院长搂着,听着他们繁琐且漫长的谈话。
院长放心不下她,搂着她的手始终没放下过。
回?想到这,沈柏闻闭了闭眼?,声音很轻地说了一句:
“我只?是很想弥弥。”
她被?他弄丢了八年,他只?是很想自己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女儿。
一想起那一幕,他就像心口被?剜了一刀。他觉得?,他不能对?弥弥那么?坏。她的世界那么?贫瘠,他就任由它荒废下去?,寸草不生吗?
是,她被?放去?没有阳光的角落她也能生长,可他为?什?么?要将自己的女儿放去?那里??
在那之后,他总会刻意避免这种事情,加上含景和小洄也都开始长大了,少抱一点、少亲近一点,他觉得?没有什?么?。
那时家里?有个园丁大叔,现在已经退休。他的妻子?早亡,没有孩子?,也不打算再婚,待人素来冷漠。但有一次他看见弥弥跟大叔一起在给花园的花浇水,有个远处的景观她看不见,大叔就将她抱起来看。她在那边玩得?很开心。
当时沈柏闻就在想,他们不朝她走近的话,她是不是就会不要他们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叫他浑身发冷。
后来,他大多的注意力确实都放在了弥弥身上,也就有了符岚今天这番话的出现。
他看向符岚,仔细看去?的话,竟能发觉眼?眶有点红,“一个人的精力和时间有限。如果我还和以前一样的话,如果我跟你一样的话,那弥弥怎么?办?”
符岚摇了摇头,“你跟我说的不是一个事情。含景她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