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今稚
“如果我是小孩儿,那你刚刚那样对我岂不是衣冠禽丨兽?”傅真很不服气,仰头控诉他,环着他劲瘦窄腰的手也使了几分力掐了一下他。
她湿漉漉的眼神聪慧、执拗、灵巧,蓬松乌黑卷发间,铃兰、柑橘叶清幽微凉的香气扑鼻而来,糅合些许柔甜绵蜜、丰厚慵懒的晚香玉、朗姆酒和奶糖,不论神韵或味道都介于稚嫩和成熟之间,可以是女孩,也可以是女人。
满屋沉静安宁。
壁火哔剥摇曳,灯影迷离潋滟,银色浮光攀上美人面,有种别样的娇纵风情。
晏启山觉得身上贴了一团火,烧得魂儿都发酥。
窗外孤城素裹、霜雪苍茫,夜色如同被晕开的淡墨,街上高低错落、层层叠叠的霓虹招牌越发地黯淡了,仿佛在无声地宣称,良宵苦短,没那么多来日方长,好事要趁早。
“是么?”晏启山挑眉,低头亲她,手也没闲着,顺着腰线往上摸去。
摸着摸着,手伸进了大衣里侧,拨开糯滑的重磅绸缎,贴上温软细腻的肌肤,稳稳地抓住她慌乱的心跳,不加任何掩饰地掌控住轻揉逗弄。另一只手则把她搂得更紧,几乎镶入自己的怀里。
洋房是中央空调,暖气开得很足,无一处不暖和,就连他的掌心也是热的。
男人么,体温自然比她皮肤的温度要点儿,根本不会引起刺激性反应,可傅真还是浑身触电般微微发抖,又像淋了热泉的熟虾,整个人吃醉酒般熏熏然分不清东南西北。
看着她青涩羞怯无处可逃的表情,晏启山眼底碎金弥散,故意含笑耸丨腰教导她,“真真,衣冠禽丨兽是这样的。”
他语气懒懒的,听起来依然十分温柔散淡。
可傅真还是窘得无地自容,“嗯”了一声,直接把脸埋在他脖颈旁,纤秾合度的身躯僵硬地贴着他一动不敢动,仿佛决心英勇的义当革命烈士。
晏启山松开她,仰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皱着眉,努力平息急促的呼吸。
其实他也紧张。他不曾有过相关经验,现在只不过是依着男人的本能虚张声势唬人,并不是真的想把她拆吃入腹。
只是,现在好像真的有点下不来台了……
也许刚才就不该臣服于一时情丨动,明知道不会有结果,还要突破防线把人抱在怀里一遍一遍地亲……爱丨欲不是禽丨兽,这才是。
晏启山安抚地揉揉怀中小女孩的后脑勺,“对不起,吓到你了。”
“没有吓到,”傅真犹豫了下,伸手摸他绯红的脸,语气关切,“你人很烫,看起来发烧了,耳朵红得很,要不我去拧块冰毛巾。”
“……”晏启山几乎怀疑她是故意的,无奈地睁开眼睛瞥向她,“不用,我缓缓就好……”
他眼眶潮丨红,眼神朦胧飘忽,嗓子喑哑低柔。傅真顿时面上一哂,呆呆地定住了。
暗昧绮靡气息兜头倾泻,他们互相沉默着,可彼此之间似乎越来越牵扯不清。
傅真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学生。
她心里跟明镜似的,偷偷掐了掐自己掌心,反客为主,抚着他冒着热气的坚毅脸颊,坐在他腿上直起身子凑过去亲他。
晏启山一愣,躲了一下没躲开,手指不由自主地穿过她发丝,微微张开嘴犹豫着偏头回吻。
傅真嫌热,边亲吻着,边脱下大衣扔了,松松垮垮的裙子水波似的滑过他手臂,“三哥,你抱我去楼上吧,我是自己愿意来这里的。”
“好。”晏启山没再迟疑,一把抱起她。
傅真窝在他宽厚坚实的怀里,听听聆听他的呼吸和心跳,只觉得,眼前的胡桃木旋转楼梯正蜿蜒而下。
长廊暖意融融。晏启山用脚踢开门,温柔伤感的鸢尾琥珀香随风消弭。
傅真好奇地看去——
非常简洁的灰蓝色调。窗前放着一把黑色包豪斯,扶手上搭着烟灰色半旧真丝睡衣,看起来是他自己的卧室。
他表情平和,轻轻一放,傅真便做梦般陷入洁白的被铺里。
但出乎意料的是,随之而来不是他本人,而是一件柔软的男式睡袍,和他清醇的嗓音,“可能不太合身,但家里只有这个了,你先将就着穿,明天我叫人送新的来。”
然后,他捞起那套睡衣转身就要走。
哪有人这样的啊,管杀不管埋。傅真连忙拉住他手腕,“你去哪里?”
“去眯一会儿,七点得出门办件事儿。”晏启山低眉垂眼,温声安抚她,“你快睡吧——早餐想吃什么?回来给你带点。”
所以,她得一个人呆在他家?万一他家忽然来人了怎么办?傅真一阵心慌。
“不能一起休息么?”
“能啊~”
晏启山眼角蕴起三分戏谑笑意,刮了刮她鼻尖,“只要你不介意与我坦诚相见,我乐意至极。”
“……”傅真不知道哪来的倔脾气,明明困得眼皮打架了,但就是拉着他不放,“不就是换衣服么?刚刚我们都那样了,还怕换衣服不成……”
她越说气势越弱,到最后声音比蚊子还轻。
晏启山听得笑了出来,从善如流地往她身边一躺,把她往自己怀里一搂,“那干脆咱俩都躲回懒,就这样脏着臭着睡一觉好不好?”
毕竟,他也不能真的当着人家小姑娘面的换衣服暴露秘密不是?
他身材颀长,鼻梁高耸,唇线分明,笑谈间神采飞扬得使人一凛,傅真不免晃了神。
可他馥郁的体温却犹如焚了瑞脑的暖炉,烘得她
“我们香着呢,哪就臭了。”她掩饰性质地嘟囔一句,蜷缩着假寐起来。
晏启山闭着眼睛,拍拍她的背,低声说,“嗯,我是被你熏得香了。”
说着,鼻子还在她发间拱了拱。
“哎呀,你别往那吹气呀~我这里最痒了~哈哈~”傅真脖子怕痒,抖着笑了出来,试图躲开。
晏启山没想到她痒痒肉居然如此与众不同地长在颈侧,瞬间玩心大起,偏要凑过去拿嘴唇蹭。
傅真怕自己笑得失态,慌慌忙忙选择错误的躲法,躲到了他怀里。
晏启山轻松逮住她,笑眼弯弯:“你这叫自投罗网。”
“走开,我不和你这人玩儿了……”傅真笑着扭来扭去,试图扯过被他压着的睡袍将自己裹起来。
但随即,她似乎摸到个玉石做的手把件。紧接着,晏启山唔了声,皱眉难捱地制止,“别动。”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傅真反应过来后,满脸爆红,心里惴惴然,不知所措地僵住。
晏启山也木头人似的,既不敢动也不敢看她。感觉到她的紧张,摸索着捏捏她的脸,笑着安慰她,“没事儿,我缓一缓就好,你别怕。”
但傅真却下定了决心,贴着他耳垂,用很轻的声音说:“三哥,我不怕,我也想的。”
“傅真,我已经三十一了。”
晏启山抚着她凌乱的长发,眼尾一抹红晕,神情肃静、语调沉沉,完全不同于之前的温文尔雅、平和内敛——
“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你得想清楚,有些事,开弓没有回头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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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未说完,晏启山突然顿了一下。然后,傅真也听见了门外拾级而上的脚步声。
紧接着门口传来“笃笃、笃笃”两下清响,“先生,有急事。”
虽然知道对方绝对不会进来,但傅真还是吓了一跳,倏地缩到他身边试图隐形。晏启山厌倦地应了声,先掀起被子将她个盖了个严实,然后才下床开了条门缝。
不等他询问,司机连忙恭谨地低声解释:“您手机没电,周老师把电话打到我这里了。”
晏启山很忙,平时不太用手机,大家找他都是先联系他身边的人。但,除了周老师以外,其他人根本不至于让司机四更天摸黑赶过来叫醒他。
因此,他点点头,转身掩上门,趿着拖鞋下了楼。
边拿着叉子叉司机带的中西合璧早点,边在傅真的外套下面摸出那只索爱P1C,接上电源重新开机,在未接来电里拨出电话。
那边几乎是秒接,语气责备:“昨天你为什么不见永吉?”
“周老师,”晏启山气笑了,“您这么着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您知道南方也下雪了吗?”
“下雪有什么好稀奇……”那头话说半截卡住,停顿几秒后,改口转移了话题,“永吉中央民大毕业五六年了,好不容易从国外回来,你该见一见,起码要吃顿饭。”
晏启山吃不下去了,搁下叉子打断到,“您如果没有别的什么事,就先这样吧,我还得回去搂着女朋友睡觉呢。”
“你什么时候有女朋友的?为什么不和我们商量下?你眼里还有父母长辈吗?”向来注意形象身份的周女士,似乎有点儿被他吊儿郎当的态度惹恼了。
晏启山勾起嘴角,自嘲地嗤笑一声,眼里星河破碎,“周老师,我建议你先和爷爷打一架,统一一下意见,免得鸡飞蛋打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威胁我?”他这话彻底激怒了人民艺术家周副团长,隔着电话都听得到拍桌子砸水杯的声音,“我告诉你,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你给我争气点,少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多学着点你大哥赵学谦,免得别人以为你爸只有一个他儿子。”
晏启山懂了,最后一句才是周韵仪女士打电话训斥他的原因。
赵学谦最近被很多媒体狂夸书香门第谦谦君子,年轻有为作风清廉……俨然前途光明的国之栋梁,在圈内炙手可热,胆子也大,前脚刚得了个女儿,后脚又抱回一个儿子,对外宣称双胞胎。
他笑了笑,“周老师,要不你就当大哥是你生的天之骄子,我还回去当我的小流浪汉,没爹也没妈。”
说完,没等周韵仪女士咆哮骂人,他果断挂断了电话。
司机早就被他打发走了,客厅静悄悄的。
快要凌晨四点了,窗外微光惨淡,暗蓝色的天幕下,绵绵飞雪无边无际地飘着,城市寂静只剩风在喧嚷,黎明没有要来的意思。
晏启山烦躁地点了一支烟,吞吐间猛然看到,玻璃窗冻了层薄冰,模模糊糊地倒映着远处的霓虹和他颓然的表情。
但他视线越过了变幻的虚影,失焦的眼眸里是下雪的世界——
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雪周而复始,一直没有停,让人错觉自己仍然身在藏南,终日与孤独和觉知为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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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钟滴答,晏启山指间薄雾袅袅,心里沧海茫茫。
黑色大理石方几上,亚美尼亚花园般绚丽的烟灰缸里覆了厚厚一层烟灰,散发出浓郁的沉香味。
不知何时,傅真也下来了,身上穿着他的睡袍,像个老朋友一样,盘腿坐在他身侧,语调懒撒:“都怪你,害我睡不着。”
晏启山揿灭烟,笑着轻揽她肩膀,“那三哥将功赎罪,等下带你去个好地方放松下。”
傅真有些迟疑:“去哪儿啊?”
“去了就知道了。”他仍是笑,不肯提前透露,只说,“你们女孩子都会喜欢的。”
傅真听了这话后,心溺水般沉了下去。
倚着晏启山的臂弯,她绝望地想起很久以前读过的一句诗——虽然我们可以看清宿命的悲喜,但是依然无能为力。
第6章
“是吗?”望着晏启山温柔清隽的面庞,傅真黯然地想,他这一生红尘醉梦,十里洋场,不知遇到过多少红粉佳人,她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外面忽然干戈浩荡,人声鼎沸。
仔细一听,原来是环卫工顶着凛冽寒风开始撒盐扫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