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傅延年
陆续有员工过?来,登记自己离开和回来的?日?期,刘燕生?就在办公室里做记录。等闲下来时,也不免想起张臣的?事儿。
他从师范毕业,辗转拜入到师父门下后?,认识了张臣。张臣是这茬师兄弟里年纪最大的?,像个老母鸡一样,看护着下面的?师弟、师妹,却一点都?不排外,对他特别照顾,不管是从生?活上,还是武艺上,让他可以?迅速融入进来,摆脱丢掉铁饭碗选择理想、前途未知的?迷茫中。
他和张臣是师兄弟也是最好?的?朋友,出师之后?,张臣回老家结婚,不久之后?,媳妇怀孕,他就来了燕市,跟刘燕生?一块创业。
原来盾牌安保公司是刘燕生?的?,扬名武馆是张臣的?,可是后?来两边不管是员工还是业务方面都?撕扯不开,张臣便?主动提出,两家合一家,让刘燕生?当一把手?,他自己做二把手?。
刘燕生?也没谦让,就这么将?两家公司都?管了起来,张臣这个二把手?也谨守本分,听从刘燕生?的?安排指挥,这才?能用只有两个全职员工的?草台班子,发展成现在二十来人的?微型公司。
张臣这个人,优点很多,作为朋友也好?,合作搭档也好?,都?没得挑,是能生?死相托的?,但?在私生?活问题上,不光是林仙鹤,就是他也看不过?去,别说已经结婚生?子了,就是单身男人也没这么玩的?。
可张臣别的?事上都?听劝,唯独在这件事情?上,怎么劝都?没用,有时候说得深了,他能消停了几天,但?很快就故态复萌。
他和林仙鹤都?觉得让他把老婆、孩子接到身边来,有他们做约束,张臣可以?改变这种状态,可张臣高低不肯。
他准备陪站街女在燕市过?年的?事儿,他比林仙鹤知道得早,一向好?脾气的?他也给气到了,真想撬开脑壳看看他的?大脑是怎么长的?。不明白对师兄弟、对朋友都?有情?有义的?人,为什么会对妻儿如此冷漠。
他劝不动张臣,心里头也憋着气,这两天都?不爱跟张臣说话,要是林仙鹤能把他好?好?揍一顿,自己也能出出气。
他想着,就坐不住了,想去看看战果。这两人这么多年,不知道切磋了多少回,输赢不定,张臣虽然是男的?,身材魁梧,有着天生?的?优势,但?林仙鹤个子高、力气大,更为灵巧轻便?,柔韧性?也更好?,两人各有优势,不分伯仲。
希望这回林仙鹤超常发挥,狠狠地?将?张臣碾压在地?上。
刘燕生?这样想,正在和张臣过?招的?林仙鹤也是这样想的?。
所以?她招招都?下狠手?,丝毫没有跟平时对招那般,留有几分余地?。
闲着的?员工们都?围在旁边,不停地?鼓掌起哄,有给林仙鹤叫好?的?,有让张臣加油的?,引得一些结束课程的?学员们也来围观。
刘燕生?分开众人来到近前,正看见林仙鹤躬身抱起张臣的?大腿,以?“倒拔垂杨柳”的?姿势,一个过?肩摔就将?对方摔倒在地?。
这个动作,林仙鹤做起来很是轻巧,但?难度去却很大,实?力和灵活度缺一不可,既要有能举起远重于自己体重的?重物,又要能找巧劲儿。
旁观者中就有人感?慨,仙鹤师姐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这个问题,大家也曾经问过?她,她的?答案只有一个,没多想,自然就会了。说白了,就是无数次实?战后?,身体自然就掌握了技巧。
刘燕生?:“你们多多对练,总有一天也能像你们仙鹤师姐这样。”
刘燕生?一边分出心神来,解答着员工们的?疑问,一边关注着比武的?情?形。
张臣被摔在地?上后?明显是蒙了,林仙鹤乘胜追击,钳制住张臣的?双手?,举拳头就往刘燕生?的?脸上挥去。
刘燕生?本能地?伸出手?臂格挡,林仙鹤那一拳头落在了张臣粗壮的?胳膊上,发出沉闷的?击打声,而后?猛地?往上一推,林仙鹤没有硬抗,身体往后?一倒,躲避开来。
趁着这个机会,张臣双手?拄地?顺势一跃,站了起来,几乎同时,林仙鹤也站了起来,双手?握成拳,准备和张臣继续战斗。
张臣恼怒非常,往后?退了一步,退到了安全距离,指着林仙鹤骂道:“你疯了吧?把我当你的?仇人了,真下得去狠手?啊你,要不是我躲得快,你一拳头下去我就破相了!你要是再这样,我可就不客气了!”
张臣站起来,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胳膊、大腿都?在隐隐作疼,疼痛加强了怒意,只觉得眼前这个小师妹上辈子跟自己大概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心中想着,要是林仙鹤再敢下狠手?,他也不管不顾了!
林仙鹤身上也疼,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拳头打出去,对方疼,自己的?拳头也疼,况且张臣身上都?是坚实?的?肌肉,自己到底不是铁打的?。
刚刚自己是下了狠手?,但?张臣并没有,不然,也不会被自己弄得这么狼狈。让他吃了苦头,林仙鹤心里头憋着的?那股子无名气消散了不少,准备见好?就收。
刘燕生?实?时出来给她搭台阶:“好?了,好?了,都?是亲生?的?师兄妹,就是切磋,点到为止,我宣布,这次是林仙鹤赢了,好?了,散了吧。”又朝着围观人群挥挥手?:“好?了,这场比试结束了,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大家起哄着散去,很快,宽敞的?武术教室里只剩下师兄妹三人。
张臣铁塔一般的?大脸盘上浮现出委屈的?神色,指着林仙鹤跟刘燕生?告状:“你看看他,还是亲生?的?吗?简直就是仇人,死命的?打我,燕生?,我跟你说,我要不是看着她是我师妹,我早就把她打趴下了。”
林仙鹤作为胜利者,此时洋洋得意地?用下巴看他,说:“吹牛谁不会?要不咱俩再比试一场?”
张臣摸着被摔疼的?后?背,连连摆手?,说:“好?男不跟女斗!”
林仙鹤不屑:“便?宜话谁不会说,你这话就跟打输了放话说你等着、我饶不了你一个道理。”
张臣气得不行,指着林仙鹤,跟刘燕生?说:“看见了没有,就跟我说话的?时候,小嘴叭叭的?,嘴皮子溜得很,我真是招她惹她了我!”
刘燕生?瞧着张臣呲牙咧嘴的?样子,心里头暗爽,笑呵呵地?继续和稀泥,“你还说好?男不跟女斗,咋还不依不饶的??你这皮糙肉厚的?,让她打两下就打两下呗,你不是经常说她手?上有准头吗,她还能让你伤筋动骨不成?”
这句话把张臣满肚子的?委屈,一腔子的?抱怨全都?给堵了回去,“我就知道你们俩是一伙的?!”说完,转身,将?铺了减震垫的?地?板踩得“啪啪”响。
刘燕生?看了眼他的?背影,笑着跟林仙鹤说:“看来还是没打疼。”
林仙鹤揉捏着自己的?手?指,摇摇头说:“说也说不通,打也打不服,没办法?了。”
刘燕生?明白他指的?是什么,抬手?拍拍林仙鹤的?肩膀,说:“算了,每个人又每个人的?活法?,该劝的?劝的?,该做的?做了,尽心了就好?。”
林仙鹤点点头,说:“就是可怜了小孩子。”
第19章 小混混
刘燕生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林仙鹤说的小?孩子是谁。他们从来没见过张臣的儿子, 张臣也基本不会在他们面前提起。张臣媳妇怀孕了之后他就从老家出来了,中途也没?回去过,就孩子出生之后, 回去了一次,在之后,每年也就过年的时候回去一次。
他总说跟媳妇没感情, 是为了父母娶的, 孩子也是为父母生的, 可是你要是不乐意,谁也不能逼着你去结婚入洞房不是?这就是个为了让自己在外面继续当浪子,可以毫无愧意地流连花丛的借口罢了。
刘燕生把张臣的这些心思看得透透的,不过没?跟林仙鹤说, 省得更给她添堵。点点头说:“是啊, 不是光给钱, 就算是尽了责任了。你也别急,离过年还有几天, 我慢慢劝他,肯定不让他在燕市陪那个女人过年。”
林仙鹤点点头,口中带着些怨气说:“你说, 嫂子在家里知不知道他这些花花事儿?”
刘燕生上师范的时候谈过女朋友, 因为他执意要放弃老师这个铁饭碗,去继续学习武术而?跟他分手, 当时两人年纪都不大,刘燕生也不像现在这样成熟,两人包括两个家庭都弄得特别不愉快, 再后来忙事业没?时间?交女朋友,自问对女性也不太?了解, 但是用常理来讲,枕边人对你是亲密还是冷漠,总是能分得清的,他回答说:“应该有所猜测吧。”
林仙鹤:“这样一年见一两次,连打个电话都不愿意的婚姻有必要继续吗?她为什?么不离婚呢,这样的男人,除了给钱,要他有什?么用?”
刘燕生笑笑,觉得林仙鹤这纯粹还是孩子的思维,便没?有回答。
林仙鹤也并?没?有想听他的答案,继续说:“说来说去,还是怪张臣,不想跟人家过日?子就离婚啊,还拖着人家,真恶心!”
刘燕生见再聊这个话题,林仙鹤的火气又该上来了,连忙转移话题,问:“你打算哪天回承宁老家?”
林仙鹤想了想,回答道:“迎春师姐说,年后她要去西北地区拍戏了,之后还会去全?国好多地方?取景,估计到时候没?有时间?见面了,我想等她忙完,跟她见个面,咱们聚一聚再走。”
刘燕生点点头,师兄妹里,同?为女孩子的林仙鹤与梁迎春向来来往更密切些,他点点头,问:“对了,她之前不是说有可能要去港城吗?怎么样了?”
林仙鹤:“据说是那部电影因为一些原因要延迟开?拍,不过,去港城的事儿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刘燕生点点头,笑着说:“到时候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北方?过小?年这天,梁迎春所在的片场杀青,她终于有时间?赶回了吉祥路8号。
林仙鹤一看见她,就被她左右脸颊上各一块的冻疮给惊了下。
顾不得寒暄,忙问:“你脸上是怎么回事,怎么成这样了?”
梁迎春伸出手掌摸摸脸,微笑着说:“给女主角当替身?,吊威亚,穿得单薄,脸上又有汗,给冻着了,没?事儿,缓两天就好了。”见林仙鹤一副很担心的样子,忙安慰她,“不疼,就是痒痒,忍住不挠就行了。”
他们习武之人,难免磕碰到,受伤是司空见惯的,可还是头一回被冻伤,那么一张漂亮的脸蛋又是皴,又是冻伤的,看得人心里不是滋味。
“你们不是在影视基地的棚里拍摄吗,怎么会冻伤?”
梁迎春:“说来话长,简而?言之就是女主角要求实景拍摄,但她又嫌冷,于是导演要求我这个替身?上。”
林仙鹤生气又心疼:“这叫什?么事儿,不是导演说了算吗,为什?么听女主角的,难道是她投资的?”
梁迎春给了她一个你猜对了的表情,说:“不是她投资的,但是她男朋友投资的,听说是个特别有钱的大老板。”
一直听着两人聊天没?插嘴的刘燕生连忙打断他们:“这儿风太?大,你们回屋聊去,迎春,我去给你买冻伤膏,我小?时候年年长冻疮,都是擦这个擦好的,你冻伤不严重,肯定能在去港城之前好利索。”
梁迎春俏皮地朝着刘燕生抱拳拱手,笑着说:“那就麻烦燕生师兄了!”
慢了几步才迎出来的张臣看见梁迎春立刻一副终于见到亲人的表情,“迎春师妹,你终于来了,你可一定要管管林仙鹤同?志,太?不成样子了,没?大没?小?,对我张嘴就骂,抬手就打,丝毫没?有长幼尊卑,快把我欺负死了。”
梁迎春笑笑,跨上林仙鹤的胳膊,歪着头跟他说:“师兄,我们家仙鹤这么好,这么善良,怎么可能欺负你?她是最讲理的,要是有人和他发生矛盾,那一定是对方?有错在先!”
林仙鹤适时朝他投来一个得意又挑衅地笑。
张臣气得恨不能锤自己的胸口,“好你个梁迎春,我本来打算请你去吃火锅,给你接风的,接风宴没?了!”
梁迎春的接风宴张臣到底还是请了。
就在距离公?司四五站地的老字号涮肉店。一块吃饭的只?有他们四位师兄妹,算是梁迎春的接风宴,也是送行宴。
张臣带足了钱,把菜单上的肉类都点了个遍,四个人都是大饭量,尤其还有林仙鹤这个大胃王,肉点少了还真不够吃,要不是桌子上摆不下,他还得继续点。
几人好长时间?没?吃涮肉了,一时间?没?顾得上说话,全?都抢着涮肉吃,等闷头吃了一轮,把桌面上的吃食都消耗了一多半儿,才有空抬起头来说话。
因着这餐饭是为梁迎春办的,又许久没?见,大家的问题都集中在梁迎春身?上,问她这段时间?拍戏的情况,问之后去港城的事儿。
张臣举起酒盅:“没?想到你是咱们这些人里头最早走出去,港城啊,那可是国际大都市,迎春啊,出息了,师哥为你骄傲,我敬你一个,祝你这次走出去,能实现你当演员的梦想!”
说完,将酒盅里的白酒一饮而?尽。
“多谢,承你吉言!”梁迎春也豪爽地端起小?酒盅,一口干了。
天气寒冷,他们喝的是38度的白酒,度数不高,喝下肚去火辣辣的,暖和和的还挺舒服。
他们的师父高江流是好酒之人,一年四季,春夏秋冬,中午、晚上都得整两口,酒量极好,一顿一斤酒不带醉的,最爱喝当地一家小?酒厂酿造的60°的烈酒。他们这些师兄弟,轮班提着二十斤的大酒桶步行五公?里路程去镇上给他打酒去。
师父经常会让徒弟们陪着喝两盅,幸好,他这几个徒弟酒量都还不错,不过,他们没?有师父那么大的酒瘾,喝不惯高度白酒,不过喝喝38°的还是可以的。
对于爱酒之人来说,酒的味道是甜的香的,林仙鹤对酒没?什?么兴趣,只?能品尝出辛辣来,只?是当成酒局饭桌上的必备品,应景用的,喝也能喝,不喝也不会想。
几人互相敬了几轮酒,又开?始涮肉、涮菜,看着点的这些肉和菜快要吃完了,张臣叫来服务员,又点了一波。
冬日?的夜晚,围着老式铜火锅吃着热气腾腾的涮肉,让人从里到外都舒服又惬意。
大家伙解了馋,缓解了饥饿,吃饭的速度也慢了下来,一边吃饭,一边喝酒闲聊天。几个亲近的朋友在一起,可聊的事情太?多了,天南海北、国家大事、各自的生活……
这家店生意还不错,几乎满员的,有几桌吃得快,陆续离开?的,剩下残羹冷炙,很快被服务员收走。饭店的空气里头弥漫着一股子浓浓的麻酱和羊膻味儿。
张臣和刘燕生结伴去上厕所,梁迎春拉拉自己的毛衣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有些担忧地说:“吃火锅就这点不好,吃完了之后满身?都是味儿,好几天都散不去,谁都知道你吃涮肉去了。”
林仙鹤也拉了自己的衣服闻了闻,味道确实挺大的。
这时候,她感觉到有人碰了碰她,一回头,就见个二十多岁的长发女孩子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大衣递过来,说:“不好意思,刚刚被我碰掉了。”
林仙鹤接过来,道了声:“没?关系”,顺手又将大衣挂在椅子背上,同?时迅速扫了眼?女孩子这一桌,这是个四人方?桌,就她和另外一个编着麻花辫儿的娴静女孩面对面的坐着,娴静女孩见她看过来,还对她微笑点点头,林仙鹤也对她回以微笑。
梁迎春将她的大衣扯过来,放在旁边的空座椅,自己的羽绒服上面,悄悄地说:“那两个小?姑娘长得挺好看的,很秀气,好像是大学生。”
林仙鹤没?看出来像是大学生,不过确实长得挺好看,也挺亲切的。
两人视线转回来,继续聊自己的话题。
“……你也学学粤语呗,不然将来到了港城,跟人家语言不通,到时候买个东西都费劲。”
梁迎春点点头,说:“我们团队里有会粤语的,回头我让他们教?教?我。我们一过去就进组,说是在港城比较偏的地方?,估摸着也没?什?么时候出来逛街,听说那边消费很高,还顶瞧不起内地人的,我还是猫在片场就好了。”
林仙鹤:“我也听说他们对内地人很不友好,你要是受人欺负了,千万别忍着,就跟他们干。不然的话给我打电话,我去帮你打架!”
梁迎春用公?筷搅了搅锅里的菜,捞出来一些放到林仙鹤的碗里,又叫服务员过来加汤、加碳。
一听林仙鹤这话便笑了,说:“你来帮我打架,你还要来港城不成?”
林仙鹤:“对啊,去港城也不难吧?我都打听好了,找个旅游公?司,办个通行证就行了,只?要跟着旅游团去,再跟着团回来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