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丁尧
庄静檀低声道。
“你想去的那个地方,可以是可以,但……康子晖谈人脉谈生意,去的那些地儿,对女性不太友好,我觉得你要慎重考虑。还有,钱我打回去了,你别来这些。”
庄静檀在走廊踱步,轻叹了口气:“不要这样,你愿意帮我,我就很感谢了,我也没什么能回报的,那点小钱,应该买不起你的项链。”
明绮顿了顿:“那就攒着,我多帮你两次,以后直接折成礼物。”
庄静檀走到尽头,靠在门上,刚想说什么,突然一个趔趄——
门没关好,是虚掩的。
“礼物我会送的,但这是两——”
庄静檀转身,手握在门把手上,正想带上门,视线无意间瞟了眼屋里,话头一下断了。
这个屋子不是用来住人的。
显而易见。
一面巨大壮观的展示墙,玻璃门边有耀目的钻石装饰,泛着冷冰冰的光。
里面陈列着收集的物品。
有人收集包,有人收集表。
这个房间的主人,收集刀。
这个兴趣小众,但也能理解。
暴力气味无声收拢在这些冰冷的利刃中,代表了收集人外化的欲望。
庄静檀不能理解的是,定睛望去,这里的每一把——
她的目光快速掠过,确定了,是每一把,她都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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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三十一】
认识Kordell是个意外。
十六岁那年,她的学校组织field trip,飞到犹他首府盐湖城,又一路开两个小时进山里,驻扎的木屋隔壁就是个临时工坊,工坊的主人Kordell偶尔打照面,只看出来是个身材偏矮小结实、头发灰白的老头,一双眼睫过长盖住的灰色眼睛和八百年没剃的胡子,遮住了恹恹的神情。
那时的Kordell在做一把剥皮刀,手柄白杨木制的,锻造的过程出了意外,花了整整两天的时间重做,红热的钢块弯曲、重塑,退火后又耐心磨削出新形状,形状更准确、更锋利的刃身。
庄静檀围观了这个过程,她感兴趣。
但Kordell对她不感兴趣。
磨这个性情古怪的手艺人花了她一番力气,软硬兼施,金钱决心死不要脸——她发现靠着这三样,能吃掉很多看上去艰难的果子。
除了沈珧赞助第一项,剩下两项都要靠自己努力。
最后得偿所愿,她才发现Kordell在业内名气不菲,在东西部四个城市都开有工作室,只是在收徒弟这事上有心结,教过三个,教着教着人跑了,这显然不是朝阳行当,机器和工厂已经能替代人工,他心烦意乱,才跑进山里散心。
她也是对方收的最后一任学徒,直到六年后Kordell意外去世前,庄静檀每周都雷打不动去报道干活,大学也报了冶金工程专业,跟金属材料斗争了三年半,提前毕业的时候,Kordell还特地去了一趟。
Kordell工作室接的很多私人委托,他都会陆续把辅助工作分给她,还有另一个斯拉夫学徒安德烈一起做。
他们俩的风格跟Kordell不完全一样,但即使风格改变,固定客户也基本没流失。
后Kordell时期,工作室最大的单子来源是个落款‘z’的客户,邮箱会变,要求也繁复,好在对方表达能力不错,不管什么要求,一封邮件能全说清楚,如果需要的材料稀少,对面也会附上可接受的替代材料。
订单以爪刀、腰刀、军刀为主。每次结束,上门来取的人也不尽相同,显然都是派来的中间人。
但是单个订单均下来3w美金,客户的隐私很重要。她跟安德烈本性都冷,跟对方话都不多,对客户是谁更不感兴趣。
庄静檀只是单纯享受。
煅烧时的火焰跳跃的轮廓、气味,热处理时烧出的红,是她见过最美的红色,更甚海面霞光,因为它会逐渐变色,暗下来,与或深或浅的黑融为一体。
加热、冷却。
非常简单的两步,能改变钢本来的特性。而它在她手中逐渐成型,等待打磨的过程,极为可控,极为迷人。
她从煅烧的火焰中触摸过神迹。
每一次作品完成、离开她,她都不会再多费心记挂。
也没想过,有一天还会重逢。
庄静檀无声静默地打量过去,发现房间里有将近一半的作品,是Kordell本人亲手完成的。
对顶级刀匠来说,见刃如见人,这一刻,庄静檀猛然惊觉,她真的很久没见他了。
譬如那把星云大马士革匕首,非常基础的工艺。但她能想象出来,Kordell用的是哪种钻头、如何研磨,又是用哪把动力锤敲出形状。
历历在目的画面,生动至极地浮现。
庄静檀看了很久,顺带记住了它的位置。
第二列,第三行。
离开他之前,她会带走它。
她无声地关门,转身穿过走廊,走到楼梯口,脚步一滞。
十阶之外,斯珩抱臂倚在墙上,下巴微抬,视线似乎漫无目的,没什么焦点,但又投往她的方向,显得尤为懒淡。
他换了件质地柔软的象牙色羊绒衫,黑色西裤剪裁利落,显得人肩宽腿长,浅色跟他身上强烈的个人特质形成对比,收拢了许多纯粹猛烈的东西。
二楼会客厅内,嵌入式壁炉很巧地,在斯珩背后安静燃烧。
“吃水果吗?”
斯珩问。
庄静檀点头。
“下来。”
说完,斯珩转身先下了楼。
一楼餐吧大理石台面上,摆好了一盘洗好的草莓,切开的橙子。看橙子那个歪歪扭扭的形状,庄静檀猜不是阿姨切的,抬头环顾了圈:“斯小姐离开了吗?”
“想认识吗?这么关心。”
斯珩喝了口茶,抬眸看了她一眼。
人刚吃了颗草莓,腮帮子一侧微鼓起来,脸颊上被屋内暖气烘得泛起很淡的红色。
斯珩凝视了几秒,在她要回望过来前,才淡垂下了眼。
“庄静音,”
他忽然叫了她一声,撑着下颌懒散问她:“你有想过以后干什么吗?”
“多远的以后?”
庄静檀想了想,认真问道。
斯珩没有马上回答,捞过瓶麦芽威士忌倒进空了的茶杯里,笑了笑。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庄静檀点头,表示听懂了:“就是你总有一天会厌倦我,然后,如果你结婚了,我去哪,是吗?”
斯珩好整以暇地望着她,试图从她脸上寻找什么痕迹似得。
“走一步算一步,你在钱上总不会亏待我,当然,我肯定不会介入你的家庭,这是我的底线。至于其他的……”
庄静檀沉默了几秒,声音逐渐低下去。
“而且,你这么容易厌倦么?”
斯珩眉头一挑,讶异一闪而过。
这种忧伤的情绪很久不见她表演了。
庄静檀撑着桌台凑过去,凑到他脸跟前,吐息间有水果的清甜香气,她一字一句轻声道。
“斯珩,我们总共也才……一次哎。”
她话音刚落,就被男人扣过下巴深深吻住。
她冬天穿得厚,完全是给他省了事。
大理石台很凉,但是高度正合适,是个好地方。
失控持续了很久,餐台周围、客厅地毯都一片狼藉,斯珩三次才罢休。
结束后没多温存,也没来一根烟,他只去浴室冲了个澡,出来时电话不断,他边换衣服边开免提,蒋临问他人在哪,斯珩说在燕城。
蒋临那边沉默了很久:“……明天不是还有会吗,吕总约您的会面也是今晚,您怎么提前回去了?”
斯珩扣衬衫扣子正好到最后一颗,把免提迅速关了,手机放到耳旁。
“知道,我等会儿五点的航班。应该刚好。”
蒋临猜了个七七八八,但也不会多言,只应道:“好,那我照常准备了。”
庄静檀在隔壁,但谁知道她耳朵会不会跟兔子一样长,长到墙上。
斯珩不想给她任何错觉,这是目前他能展现的最大仁慈。
这还要拜斯筠所赐。
她这趟是来求助,她拿着两千万启动资金创业,猛干了两年半,带着团队干到负七百万。
于是即将被抓回去相亲了,斯筠过来求他倒不是为了创业或者钱,是问他能不能尽早搞定自己的终身大事——他能转移外公和她亲妈的注意力,他们都会为了他的婚事操办忙活上至少一年。
而且让斯筠赶巧了,撞上斯珩金屋藏娇。
她更是喜出望外,问斯珩,喜欢现在这个吗?要不就这个算了?反正斯老爷子从来不指着斯家后代做联姻工具,只要找个身家相当、清白的伴侣,能情投意合齐心协力地过下去,就不错了。
斯珩眼风扫过去,斯筠赶紧闭紧嘴,自知失言,但也苦着一张脸卖惨:“哥你知道的,我不能结婚啊,我这不是害人嘛——你说真的,这个确实不行吗?”
斯珩笑意很冷,“不行就是不行,不行需要理由吗?”
“那你让人家来御景?我看那厨房可是……啧,不会你还允许她进厨房了吧?我上次在里面想煮碗粥而已,你忘了你怎么对我的吗?”
斯筠眼看情势不对,撂下一句:“哎,没事,反正你找人结婚,这美女姐姐行情肯定也好得很,你们到时候各结各的婚,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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