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丁尧
像安吉拉卡特讲的,有些眼睛可以吃掉你。
斯闫自家母亲总是恨铁不成钢,觉得自己应该生出斯珩这样的儿子。
但斯闫觉得,斯珩跟自己也差不了多少。
他提醒父母,别看斯珩唇边总挂着笑,看他眼神,这厮肯定希望别人跪下跟他说话。
一语成谶了还。
斯闫现在正是双膝跪坐……
虽然是跪坐在庄静音腰两侧吧。
斯闫大脑中语言系统宕机,斯珩也不催他,只是神情温淡地候着。
就像麦金侬酒店中上演的《不眠之夜》,即使观众突破传统剧场约束,也只能在演员身边看着。
看麦克白如何会巫、弑君。
不会插手,无意改变。
“……哥。”
斯闫意识归位,从尸体一样的庄静音身上屁滚尿流地爬了下来,声音打颤到几乎变形。
斯珩置若罔闻,只是笑了,声音柔和。
“斯闫,搞强|奸搞到我这儿了?”
“哥你听我解释……”
斯闫冷汗都下来了,跪爬过去,一把抱住斯珩西装裤腿。
斯珩唇边笑意淡了许多,他垂下眼,望住斯闫的手。
斯闫吓得又抖抖索索把手缩回去了。
斯珩洁癖到匪夷所思的地步。
他这样得天独厚背景,所有私人的癖好都得以留存。
斯珩看也没看他,只是把黑色羊绒大衣脱下,单膝跪下,大衣覆上去,将人裹起来,把庄静音轻松抱起,带去了二楼卧室。
斯闫被许管家礼貌请走,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如他所料,他们毕竟是表亲,斯珩不会报警。
但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斯闫的心反倒是吊到了嗓子眼。
家庭医生楼余思很快就到了。
庄静音除了恢复期的骨折伤,其它地方只有关节处的擦伤,她本人面色苍白,陷入了昏迷。
楼余思在斯珩的注视下,小心帮她上了药。
“皮外伤,不严重,但是受惊厉害。”
楼余思收起药箱时,犹豫了下,对斯珩小声道:“要不,你也出来吧?”
斯珩掀起眼皮,没什么喜怒地扫他一眼。
楼余思跟斯珩一个高中,剑桥边的prase school出来的。楼余思脾气很好,跟英国的天气格格不入,也是斯珩身边难得多年的熟人。
楼余思深知这人脾性,根本不知道怜香惜玉四个字怎么写。
于是再次大着胆子诚恳建议。
“不然等人醒了,一看见你,她这精神又得造成二次伤害。”
庄静音眼睛闭着,熟练沉睡。
心说是啊,都九分钟了,可以滚了。
滚得稍微远一点,她恢复得也快一点。
天不遂人愿。
很快,她眼皮上覆盖了一股凉意。
男人指尖是真冷,往她眼皮轻轻一盖……
怎么说,这感觉。
像死人的手盖上了死人的眼。
“庄静音。”
斯珩那把声线,极有辨识度。
带着微笑与雾气,懒散的风卷过深夜丛林。
他的手掌从她眼睛移到面颊,温声问。
“装睡是不是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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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她不能说自己了解斯珩。
他们毕竟见面次数不多,斯珩从不在此处过夜。
而见面目的,彼此心知肚明,
对庄静音本人来说,首要目的就是先活着,活过五年,别得抑郁症,再说后来的事。她对斯珩应该是漠不关心、麻木和无声抵触的。
对庄静檀来说,任务就是按照这个心里进程,积极调整自身状态。
这种柔弱无力的感觉,不难调整。
因为她看见斯珩第一面,警报器天然拉响。
在燕城,斯家作风低调,位高权重,斯珩的外公有三个女儿,斯珩母亲排行老三,但结婚早,跟康家二公子早早看对眼,所以斯珩在这一代中排行老大。
声望和年龄排行一致。
不仅在斯家如此,燕城这么窄的顶层圈子里,谁要能把斯珩的名号拿出去,对面就得给几分薄面。
原因无他,抛开斯康两家独子的身份,斯珩也绝非池中物。
他不玩公子哥那一套,也没踏斯家铺好的从政路,经商去了。斯珩从不搞他发小玩过那一套——什么要证明自己不靠家族也能混得好的志气。
斯珩从进场第一天,就没避讳过自己的身份。手腕一流,把康明德没吃下过的装备市场搞定,打通了上下游合作,分系统承包商和原材料两端。
斯珩身上充满矛盾点。他聪明,对人心欲望吃得透,但又十分自律,把自己私生活保护得很好。尽管如此,他也不掩饰欲望。
欲望够坦诚,便敢争敢夺,即使哪次谈判失败也不会介意,从不会把情绪写在脸上,抽身离开的姿态都没留恋。所以没人知道,他真正欲求的点在哪里。
在识人心方面,斯珩更像个单向玻璃。
只能投射,不会反光。
不太公平,但没办法。
反正这人存在在那儿,就会给人压力。
对她来说,尤其如此。
斯珩本质上,是容不得背叛、反抗、忤逆的人。他的性子看似温然,实则冷辣,难伺候的要命。
他曾经要带她出去度假,差人通知了声,她不去,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人在去私人机场的路上了——不算绑来的,也差不多了。
他们去了迪拜,斯珩在那儿有个家,养了一只豹子,两只白虎,它们有各自的花园,专门打造的丛林生态。
斯珩抓她过去,是为了让她看第四只新宠。
一只八个月大的狮子。
他把狮子抱在怀里,笑着让她逗着玩玩。
斯珩背后是繁茂盛开的绿植,起伏如绿色海浪,这个丛林不是真的。跟他脸上笑意一样。
因为不是真的,所以永远不会是真的。
那些理性、礼节、教养,如此浅地浮在名为斯珩的海面上。
再往水里探一探,只余寒意。
无动于衷,作壁上观的高傲恶劣灵魂。
在这样的人面前,她现在是庄静音,以后也只会庄静音。
斯珩让庄静音别装睡,她就只能缓缓睁开眼。
很快,斯珩又让楼余思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你还好吗?”
斯珩站直身子,眼皮微垂,似乎在笑,细看又好像是关怀。
庄静音安静地看着他的双眸。
好漂亮的眼睛,要能做标本挂她书房里,
她老了后都会选择在房间里含笑而去。
“你觉得呢。”
庄静音开口,嗓音沙哑。
斯珩忽然俯身,捉住她手臂仔细查看:“需要去大医院吗?”
庄静音用尽全力抽出手,不想跟他发生任何肢体接触,头都侧了过去。
细微但能察觉到的厌恶。
“监控被破坏了。”
斯珩手里一空,他也不介意,往椅子上一坐,继续跟她说话。
“我不信任何人的话,只信你的。”
斯珩弯唇笑了笑,替她仔细掖好被角:“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你想怎么做,我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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