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丁尧
斯筠一转身,嚯了声,眼前一亮。
斯珩这种肩宽腰窄、四肢修长的骨架,穿了件质地柔软的斑驳深灰干丝衬衫,剪裁利落的深色长裤,慵懒又松弛,像是从未踏足过复杂世界的家中幺子,简直贵公子一样漂亮清雅。
在斯家,斯珩的穿衣风格虽然跟陈斯祁不大像,但两人理念大差不差:不变,稳定。
对斯珩来说,万年不变的就是西装,黑白灰里打转,衣帽间按颜色分,连领带颜色都没太多变化。
但最近明显不太一样了。
孔雀开屏似得。
斯筠打死也不敢吹出的流氓哨,庄静檀帮她代劳了。
“比起她,我更关心你,帮你报的课上完了吗?提醒你一下,申请阶段也不可以找人代劳,旷课一次断半个月零花。”
斯珩冲斯筠微微一笑。
斯筠神色扭曲痛苦了几秒,很快气哼哼地离开了。
庄静檀靠在工具架上轻笑。
“你干嘛吓她?”
“有吗?她是成年人了,要懂承诺,需要对答应过的事负责。”
斯珩走过来,站在她面前,垂眸望着她,随意抬了抬手,用指腹抹去她下颌处的一抹灰。
庄静檀挑眉:“是吗?但是不守信用的成年人很多啊。成年人更坏,越长大越坏。”
“嗯。”
她话里有话,斯珩也不反驳,似笑非笑道:“比如有些人,喜欢跟别人动不动应下海誓山盟,第二天带着海跟山搬家了。”
庄静檀望天,喃喃自语:“我知道上次为什么不行了——”
边说着话,边冷不丁从他身旁位置试图突围钻出去。
斯珩眼疾手快,右手直接挡住,顺势把人捞进怀里,扣过她后脑勺,不由分说地深吻住她喋喋不休的唇。
吻到一半,又稍微退出了些,贴着她唇温柔威胁:“庄静檀,敢给其他人打戒指试试看——”
一墙之隔,想返回来问事儿的斯筠被吓了一跳,正红着脸悄悄溜走。
她哥亲起人来怎么那么凶!
但活跃的脑子忍不住疯狂转动。
——檀姐?跟谁海誓山盟?!
——她哥这么变态小气竟然能忍?
转念一想,斯筠又能理解了。
——正宫位置不稳。大度,这显然是必经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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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五十三】
庄静檀最近过得很舒坦,曾经崩着的一根弦得以松懈,她最先恢复的就是睡眠时间。
做别人的时候,睡觉是危险事件,不知道斯珩会不会突然起疑心,或待在床边趁她不备来套话,所以经常性惊醒。
现在不会了。她的轻松是从斯珩叫她真名那刻开始的,并非是因为斯珩对此事轻拿轻放,就算斯珩想找她茬弄死她,她一样可以睡得安心。
第二个恢复的是说话习惯。
她曾经到手的资料里显示,庄静音是个懂礼的淑女,无论谁搭话,都会礼貌回复,哪怕对方不那么客气,也不能让对方的话落到地上。
而庄静檀话少。
从前有人骂过来,她总以沉默回复,在对方蹬鼻子上脸时,会看心情冷不丁地动手,手边有什么用什么,从来不挑。
沈珧曾经抱着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宝贝别人都讲你是怪胎啊。
庄静檀反问,怎么,我担不起吗?
沈珧苦笑,说宝贝,我上辈子真是造孽。
她跟沈珧之间,有着无法掰开揉碎看清的一根线。
她们相依,博弈,庄静檀在试图逃离她命运轨迹的路上,看清了自己从没成功逃脱过的事实。
庄静檀从来没听过她的话,只有一次听了。
当她把那桩离谱的委托摊在沈珧桌面上时,沈珧只是沉默,但拿起庄静音照片时,手在微微发抖。
“你想我去吗?”
庄静檀问。
“……我不知道。”
沈珧的声音很低,带着痛苦的尾音:“我不——”
她没有回答,但答案昭然若揭。
庄静檀自然要比庄静音耐磨得多,后者像温室里的一朵娇嫩的花一样,无法经受狂风暴雨。
“好,那我就不去了。”
庄静檀说是这样说,实则心里在权衡。
不久后,谈行简出了事。嚣张的肇事者姓康,她几乎是第一时间想起了资料上跟斯家有联系的姓。
这件事发生的时机太巧,刚好给了她无法拒绝的理由。
庄静檀告诉自己,她才不在乎沈珧惦记的另一个女儿,她只是为了钱,和贴脸报复的机会。
那道金属电子音听不出性别,语气有点像中年人,说话顿点奇怪,但对方是谁、为什么要搭救帮庄静音,这些庄静檀都不关心。
她只关心他提出了三个匪夷所思的要求。
一,成为庄静音,彻底浸透进她的生活。
二,找到图片上的人,查清6.14当天的真相——一张没有正脸的糊图,只照到了人的中段,身形偏少年,唯一醒目的特征是有些变形的小拇指指骨。至于614发生了什么,需要她自己查。
三,一年后,让庄静音这个人永远消失。无论制造什么样的失踪或意外,结束后会有人接应她飞到安全的地方。
酬金一千万。
第一个和第三个都很好理解,第二个就比较抽象了。
但现在也有了点眉目。
在她第一次见斯黎的时候,视线无意往下瞟了眼,第二个指节像是受过伤,不明显的弯曲变形弧度看起来眼熟至极。
而康子晖和康氏那个vp背后,明显也有斯黎的身影在活动。
大家都跟斯黎有未了结的事,用缘分这两个字都轻了。
调查斯黎,跟调查康子晖的难度不是一个量级。
同样都是拿斯珩当对手,俩人段位显然天差地别。
庄静檀最近闲来没事,四月底温度暖和了不少,又赶上斯珩出差,她把斯黎挂名的持股经营情况复查了一遍,又把相关公司的公开财报翻出来一页页读过去,连企业的发家史都不放过,也没找出到底哪个时间跟6月14日有关。
她吃早餐很简单,让柳姨帮忙蒸了足量包子,荠菜鲜肉和纯肉的两种,早上起来提前扔到蒸锅里。
翻发家史的时候,庄静檀顺手打开了电视,有个背景音让人觉得安心。
过了会儿,忽然听到熟悉的公司名字,她掀起眼皮看了眼。
财经新闻里,正在播一个集团跟政府的合作项目,斯珩穿款式最简洁的黑色西装,没系领带,修挺贵气,他本身就高,跟人握手时微微躬身,转身离开时步伐稳健,身形姿态、礼节细节都无可挑剔。
庄静檀看了会儿,抬手关了电视。
她当然可以理解斯鹤年的原话。
——斯珩是我们的骄傲,当然,也是康家的。孩子是我看大的,他比他母亲更优秀,可以说,是天才一样的艺术品。但我不希望他失误跌下来的时候,损伤得太重。庄小姐,你能理解我做长辈的心吗?
斯鹤年是以长辈的身份,但没拿长辈的姿态。那时他话里有话,提醒她别瞒人太狠,但毕竟是腥风血雨中退下来的人,讲话绵里藏针。
做个换位思考,如果她做出了这辈子最满意的作品,被人为损毁了——
不,别说损毁,破个口子她都会把对方杀了。
现在斯珩周围所有人,都觉得她中了大奖。
她只要抓牢斯珩这一点难得爱意,怎么样都能荣华富贵半生了。
庄静檀心烦意乱,没有看文字的耐心了,抓起第五个包子塞到嘴里。
吃完饭刷牙时,她满嘴泡沫地盯着镜子里的人,对方眉头紧锁,面色阴沉。
不应该啊。
烦心的事有了眉目,再努力努力,接近尾声的时候,她可以结束这场漫长的闹剧,连带着那些狐疑、打量、嘲讽的目光,一切扔到旧天地里,她带着七百万尾款离开。
……那斯珩呢?
心底深处有个声音幽幽浮出。
又不是演电影,失个恋还能死了不成?
……不对,想他干什么。
庄静檀漱完口,抓过手机看了眼时间。
人这趟在伦敦,还有四天回来。
她点开消息框,不知出于什么样发泄的精神状态,给斯珩噼里啪啦发了几个字。
——什么时候回来?缺男人了。
——再不回来我去找男模了。
过了会儿,对面发了个标点符号回来。
——?
半小时后,视频通话弹了出来,庄静檀已经睡得昏天黑地,等隔天早上才拨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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