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娴白
她怅然了下,轻轻敲开木门。
屋里的主子瞧见她,似是很惊喜。摆了摆手屏退左右,就?把春莺拉进?屋里。
先是打量了番,便又笑着说?:“你?都好久不来了,我险些?以为你?不愿跟我了呢。怎么,今日瞧是去倒是神情怠怠?你?那姑娘给你?委屈受了?”
春莺说?没有,并?告诉这人:“姑娘并?没有委屈奴婢...奴婢本以为她不愿奴伺候二?爷,未曾想,她竟是亲自把奴推给二?爷,好成全奴婢一番苦心。”
这主子听完便冷哼一声,推开她的手,往炕上一坐:“这话说?的好像她能帮你?,我就?不能一样?好啊,既然你?不愿跟着我,怎又跑到我这儿来了?”
春莺倏而潸然泪下:“二?爷不肯收奴!”
那人眸光一顿,又是冷笑。笑了有一会儿,却忽然从方才的话里琢磨出?什么,审视的目光直逼向她:“你?倒是说?说?......为何你?家姑娘想把你?送给二?爷?”
春莺起先不吭声,紧抿着嘴。
那人眸光忽精,更是一下觅出?点什么。冷笑着连连道好,登时拍案而起,一步步踱到她面前:“你?还愿不愿跟我了?你?若连这都不肯说?,还来我这儿做什么?真是螃蟹打洞老鼠住,劳而无功!”
一听那人要赶自己走,春莺立马慌了神,想起自己此番来便是要求助的......
窦平宴不肯收,她也只能借主子的一点法子再试试...春莺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将自己所窥见、所知晓的一一托出?。
这人一听,登时瞠目结舌,不免掩嘴讶然:”什么!你?莫不是唬我的罢!天底下竟有这样荒唐的事??”
可又垂眼一想,那诸多往事?如云烟过?目,譬如,明明姐弟俩好得很,有一阵子却开始闭门不相往来,原来不是闹别扭啊......又譬如,明明他兄弟姐妹众多,却单单只对她一人不同,格外亲近...原来这些?事?下,竟是这样有违纲常!
春莺跪下,苦苦哀求相助。那主子琢磨了会儿,心生一计。忽然唇角弯起,朝她勾了勾手指。
“你?若还想攀上二?爷,我这儿,倒有一法子呢......”
...
翌日清早,春莺回了梨香院侍奉。
她打湿拧干帕子递给窦姀,窦姀接手却一停,上下打量了她,问道:“昨夜...”
只见春莺垂下眼眸,却浅笑着像无事?发生般,继续端过?铜盆,忙着自己的活儿,“昨夜...是奴无能,被二?爷识破了......”
窦姀想了想:“无妨,暗的不行便再试试明的,若是再见到他,我商议着让他收了你?。”
这话说?完,春莺端铜盆的手一颤,几?乎喜出?望外,却忍不住回头问道:“姑娘要把奴婢送给二?爷,是不想奴婢在跟前伺候吗?”
窦姀当然不准备再留下她了,却怕贸然赶走打草惊蛇。
毕竟她还不知晓,春莺到底在跟着谁做事??是何人要设计她?那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她现在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察觉,继续守株待兔。而如今有了弟弟这个好时机、好由头,现在不送春莺走,又能何时送呢?
“你?跟着二?爷,比跟我有盼头呢。”说?罢便望向春莺,故意笑道:“好好好,你?若不肯再去二?爷那儿,我便不逼你?了,也不跟二?爷再提起!”
春莺哪能不愿呢,不论自己做什么,都是为了熬个出?身,不想一辈子为奴为婢,要飞上枝头变凤凰。
她连忙就?放下铜盆,凑到窦姀跟前:“姑娘!好姑娘!姑娘抬举奴婢,奴婢哪能负了姑娘的期望......”
窦姀佯装无奈地应下,刚和春莺嘱托完,便想起他昨夜说?的劳什子话。
什么学着慢慢接受......这种不伦之事?,要她怎么学,跟谁学去?窦姀正烦闷,忽然瞥见妆匣内的玉珏,昔年他送给自己的,顿时心更烦,直接拿起收进?了压箱底。
几?天过?后窦平宴来了。
那时她午睡才醒,正在铜镜前梳妆。
他一声不吭便进?了屋,挥手屏退掉芝兰,就?在她凳子的另一边坐下,静静望着笑道:“阿姐用过?点心了不曾?我今早出?门一趟,给你?买回了宵云斋的牛乳滑糕,是你?素日最爱吃的。”
说?罢,一方正、用牛皮纸包好的糕点落在手边。
窦姀看都没看一眼,勉强平静地嗯了,继续对镜梳妆,就?当他不在身旁一样。
窦平宴神色不变,似乎做什么都成。又静静看她调染黛墨,笑然:“不如我为阿姐描眉罢?”
她一侧头,刚想问“你?怎么会描”,又感觉这话不对,咽了回去重新说?:“不用你?。”
他眸光垂下:“可阿姐不是说?,愿意学着慢慢接受我吗?”
“......”
不等窦姀回答,他已经夺过?她手中的石黛笔。
窦平宴倏地起身,站到她身后。只见铜镜中她未施粉黛,却清美可人。身后而立的正是一风流俊俏青年,右手拿着石黛笔停在她额前。
他笑了笑,微微弯身,却不看铜镜,目光只落在她眉眼上,一笔一笔,轻轻描就?,简直缱绻至极。
末了,窦平宴直起身,对着镜中的她左瞧右瞧,煞是满意道:“不愧我临摹描过?几?回,看来为女子描眉的功夫尚可。”
窦姀看着镜中的自己,沉默片刻,“我眉本就?不淡,你?又描得如此轻,不敢下重手,我怎么瞧着描了也跟没描一样呢......”
见她终于肯跟自己好好说?话了,窦平宴高?兴,收了眉笔放匣中,又取出?小?瓷罐的口?脂,说?要替她涂抹。
窦姀一愣,便被他从凳上拉了起来。
他指尖将罐内的酡颜脂膏沾了沾,扳正她的脸,指腹轻轻覆在柔软的唇瓣上,将那脂膏缓慢又细致的碾开。
涂抹匀称后,现儿瞧她,真真是眼如秋水,红唇晶莹。窦平宴本就?喜欢她,越瞧越是心热,那润泽的红唇勾的他情丝一漾,忽然揽进?她的腰,不管不顾地亲上去。
这也来的太突然了,她几?乎没能反应,感觉唇瓣不断被他舔舐着。好一会儿后窦平宴才松开,盯着她已经被舔掉颜色的唇,倒是尤为可惜道:“刚擦的口?脂又没了,我再为阿姐抹一回儿吧......”
窦姀登时羞的脸红,猛地推了把他肩头:“天下怎生得你?这泼皮无赖!”
窦平宴一笑,又迂回拉上她的手腕,把人拉进?怀中。
她起先挣了会儿,可他的怀抱太紧,温热中混着白芷的香,闻得她脑袋晕晕的。窦姀觉得累了,懒得再挣,索性由他搂着。好一会儿后,听到他胸膛闷闷的笑声,又见他俯下头低低地说?:“阿姐,我们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她脱不开,只能窝在那怀里,无聊地拉长了音:“好——”
窦平宴笑了笑,仿佛也不介意,低头吻了吻她的鬓发:“阿姐,你?想我何时把这事?告知家中呢?”
她一听,猛然凝眉。突然抬起头,警惕问他:“什么事??”
但见他的手掌扶着她胳膊顺延而下,摸到她的手,与?她一根根十指相扣进?去,方是迷恋地淡笑:“我们的事?。”
第32章 下药
不不不...窦姀立马抓紧了他的手臂:“不能说!”
他一听便瘪了声, 颇有?点?委屈讨好的?意味:“可是...我们这样他们早晚都要知晓,早知道也好,我就不用遮遮掩掩,可以光明正大娶阿姐进门了。”
窦姀听他说的?简直荒诞不经, 眉一蹙眼一瞪:“你要娶我?”
“是啊。”他搂了搂她, 极淡然笑道:“我已经想好了,如今你名头?上已不是我的?阿姐, 而是襄州老家的?表姑娘。到时候我便和父亲去一趟襄州, 与族老宗亲们商议一番,将你名儿纳入族谱。再找个身份高些的?表叔伯, 使?些钱财承个名, 你便是他们那一脉的女儿,如何呢?”
窦姀仿佛听着了什么悖言乱辞般, 愣愣不已。
这分明不是能不能嫁娶, 而是她不愿的?问题......她在这个家待了十几年?, 十几年?中,认主君为父,大娘子?为母, 认其他几个都?是兄弟姊妹。现在反而要她嫁进这个家, 多么惊天骇俗?不光是她,旁人又怎么接受得了!
她觉得自己快要不认识弟弟了!从前做学问、读书理事,他即便聪颖,稍稍点?拨就通悟, 却还是肯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的?来。现今怎么如此?异想?天开了?
昨晚那遭真是给她吓怕了。
这人便是硬的?不吃, 吃软的?...窦姀怕毅然?回绝刺激到弟弟,只好试探商量说:“此?事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你既要我慢慢接受, 哪能就如此?办呢?不妨先?搁置下,等日后万事俱备再议,好么?”
窦平宴本还在犹豫,忽而被她伸手环住了腰,顿时心头?一软,说什么都?依了。
确实?,挑个好的?支脉宗亲并不容易,既要身家够好,不会委屈了阿姐,又要人家情愿,那便更该仔细挑上一挑。
后来窦平宴又与她说了两句,她心不在焉,正要潦草敷衍之际,余光不经意间瞥向窗户——
忽然?看见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而此?刻,她正被他抱在怀中...
窦姀不知道是不是院里的?丫头?,心里不安,寻了个借口先?脱身。
走出?屋时,正看见苗巧凤站在墙角,像是被吓到了般,神色闪躲,支支吾吾的?。
苗婆子?犹豫再三,还是悄悄拉上窦姀的?衣袖,带她走到一处拐角檐下。
四处无人时,才敢小声问道:“姑娘...那二爷他、他...”
这事苗巧凤的?确不知道,只被春莺和芝兰撞见过。窦姀不自觉垂了眼眸:“是你想?的?那般。”
苗巧凤好像喉咙卡了枣核,一时间惊骇到两眼发直。
“姑娘勿要糊涂呀!姑娘前不久,不是才瞧上了魏家郎君?那魏郎论相?貌、论品性都?是上上乘,正巧也中意姑娘...二爷就算再好,可...可...”
苗婆子?急了眼,拉近她低声告诫:“可毕竟是姑娘的?弟弟!这家里上下谁不这么瞧的??魏家郎君多好呀,姑娘可不要被二爷撩拨了心窍!”
窦姀垂着眼听完,静静道:“你放心,这道理我哪能不能白?什么人能嫁,什么人不能嫁的?......我都?清楚。”
听姑娘如此?一说,苗氏倒也放了心。
可方才在窗外瞧见的?画面又历历在目......那郎才女貌的?俩人缱绻依偎着,二爷眉眼含情的?低头?亲她......苗氏顿时一惊,想?起来去年?有?一回,姑娘带自己去游园,回来后却被二爷冷冷的?逼问,与哪些世家看了眼缘。
苗巧凤突然?意识过来,现如今是姑娘脱不了身,被二爷迫着来...
一时之间,苗婆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想?骂二爷,又不能、也不敢骂,只能恨铁不成钢:“若是姨娘还在,断不会让此?事变成这样?的?......”
“姨娘就是胆忒大,什么都?做得出?来,还因此?背上了人命,不得已的?远走他乡......”
这样?其实?也不好。
窦姀不知道马姨娘如今离开了家,与那马夫过得好不好。若是这辈子?还有?可能,她好想?再见姨娘一面。
窦平宴有?时不来,但来了就是一整日。
傍晚时分,窦姀坐在窗边绣花,他便拿了鬼谷子?读。坐在书桌旁,一边提笔写着策论,若写乏了,时不时抬头?看她两眼。
落日熔金,这样?的?时日犹如窗间走马......
如果能一辈子?就好了。
又过了一会儿,窦平宴再次抬眼,却看见她抛开针线,人懒懒地趴在案上。
他以为她是困得睡着了,便搁下笔,从木椸上取来一件薄衫。
走到身前,正要替她披上时,却发觉人并没?有?睡,睫毛颤着,双颊浮红赛彤云,身子?不停的?蠕动。
窦平宴一惊,连忙摸上她的?额头?,竟是有?些微烫。他忍不住扶起了她的?肩,担忧问道:“阿姐,你身子?不爽利吗?”
窦姀感觉自己腾云驾雾似的?,胸口似有?许多蚁虫在爬,痒痒的?...她睁开迷惘的?眼,有?些恍然?地盯着弟弟,喃喃说:“我不知为何,好晕好热...要不开点?门窗吧?”
今日没?什么风。
窦平宴伸手开了,却觉区别不大,又合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