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娴白
只见他今日穿着一身浅绿盘绦纹的圆领袍,革带束腰。发也束起,额角垂了两缕碎发,瞧上去清俊不过。窦平宴手撑门上,眸光显然闪烁:“今儿许愿倒是灵,天孙娘娘还真把阿姐送了来。”
夏夜知了叫个不停,林间风过。
风轻轻而动,拂来夜昙香。
窦姀却笑:“送我来未必是好事,没?准我是来督促弟弟功课呢?”
窦平宴两眼扫过她手里提的酒坛:“这?要我怎么信?阿姐一边与我吃酒,一边查我读书尽不尽心?”
言罢,他却淡然一笑,顺手接过酒,拉她的手进屋。
盛夏闷躁,屋里开了窗。夜里有风,倒还有些许凉意。
酒满上,两人?谈天说地一番,途中又要了几碟下酒菜。
渐渐半个时辰过去,窦平宴觉得眼前发蒙,堪堪要醉。
又见她一盏接一盏地斟满酒,脑袋里不免浮想起那个夜里,她也是这?般骗自己?吃酒,又在里头悄悄做局。
这?一回...
会不会也是一样招数?
窦平宴想想便打?消这?个念头,心觉自己?着实?可笑——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阿姐总不至于故技重施吧?除非她疯了傻了。
窦平宴想罢,便又端起她斟满的酒,一口灌下。不免咂舌叹道?:“这?酒倒是有点意思?,虽没?那么浓烈,吃多了却有轻轻浮浮的醉意呢。”
窦姀闻言不吭声,只往他碗里夹了几只下酒的翡翠虾。
只见他吃得怡然自得,越到后头,眸光愈加迷眩。
她走到身侧,正要再斟酒时,忽然手腕被人?握住。
继而,人?已经坐到了他的腿上。
窦姀心头一跳,回头正对?上弟弟的目光。
沉醉而温热。
她略微心虚,瞧他像是要说话的模样,又怕真开口问。牙一咬心一狠,登时便抱住他的脖颈,献上自己?的香吻。
这?是她头回这?般主动,亲的心虚又慌乱,生怕他察觉出。
起先她以为?,不过是碰碰嘴皮罢了。结果?那人?受用地松开唇齿,这?吻就变了意味...窦姀胸口砰砰乱跳,一头恶心抗拒下竟尝出几分?刺激来。
亲着亲着,便听他喃喃说好晕。
窦姀率先脱离了唇齿,看见他双颊浮粉,目光迷糊。
她心里正得意自己?做的滴水不漏,没?让他察觉什么,忽然脸便被他的手掌一抚。只见他仍抱着自己?,低低地出声问:“阿姐,你对?我下药了么?”
“......”
窦姀登时脑子麻乱,一时无?言,只剩不知所措的一嗯。
他眸光晕眩发散,声儿却似隐忍情.欲:“为?什么?”
为?什么......
这?要怎么说?
窦姀想破头脑,也不知道?能为?什么......
她不自觉地垂下眸光,下巴却在此刻被他指尖一勾。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似低喃:“你若想要,根本就不用下药......”
她猛然抬眸,察觉到他身子渐渐热了,而自个儿腿边的某处,似也碰到了铁杵般的物?什。她还不太懂是什么,却十分?不安。就在窦姀心思?慌乱之际,忽然瞥见窗外瓶翠的身影。
一看到人?,窦姀立马有了主意!
她先稳住窦平宴,小声说道?:“我心里是有你的,只是你也知晓我怕羞,只能吃点药让咱俩都忘忘了。”说罢,没?等窦平宴从发懵中反应过来,她又弯眸,展颜一笑:“今儿是乞巧,咱们?来吃交杯酒吧!”
“交杯酒......”
窦平宴犯迷糊低喃之际,窦姀已经把两盏酒斟好了。
她把其中一盏安安稳稳送到弟弟手中,便嘻嘻一笑:“你可拿稳了,不准洒,否则吃不成我可要恼你了!”
窦平宴神情怔怔,指上却愈加发力,牢牢拿住酒樽。
但他到底是个吃醉的人?,哪抵得过她有心为?之。
只见窦姀端着酒樽从他臂间穿过时,手背故意一碰,那手中的酒突然洒进她衣裳上。
窦姀闷闷不乐地放下酒盏,握拳捶了下他的胸口,生气道?:“你也真是笨,连个酒都端不稳!”
说完便见他倒真迷蒙了,眸光倏尔一顿,委屈又难受,如犯错的孩子般垂下眼。
“罢了,我宽恕你了!”
她立即凑到耳边,嘻嘻笑道?。好像不怎么在意似的,又宽容大气亲了亲他的脸颊:“你在这?儿等着,我先去换身干净衣裳,一会儿咱再来!”
窦姀麻利地从犯晕弟弟身上跳下,临出门前,顺手把屋里的灯都给灭了。
一切,再次回到了那一夜...
但又不尽相同。
那一夜的窦平宴只是被她灌醉罢了。
而今夜,这?坛酒里却下了媚药,全都被他喝完了。
第47章 送礼
剩下的事, 自然就用不上她了。
窦姀与瓶翠相视,瓶翠会了意,极快走进屋里。
随着屋门一阖,她站在月色下静静望了片刻, 随后转身离去。
这回能成吗?
或许能成吧!
她这样想着, 心却麻乱而跳。
又觉得该为自己留点余地,一回去便到小庖房拿了两瓣剥好的玉葱, 熏眼睛用。
窦姀打发走芝兰, 自个?儿?坐在?闺房前的石阶上?。
月明如水,她静默望着那轮弯月。
倘若这世间?真有天孙娘娘, 那么今夜也该和牛郎在?乌鹊桥上?相?会吧?他们?尚且能一年见一回, 那自己和魏攸能见多少回呢?
就像魏攸说的,不?想见的人, 日日都能见到。而想见之人, 却不?在?身侧, 始终相?隔一轮明月。
要是年岁再走快些?就好了。
窦姀在?膝头伏了会儿?,登时望见院门口的一道影子。
她心一跳,魂未定, 几?乎看着他一步一步, 恼羞成怒地走来。
窦平宴丁点笑?都没,眼色沉得像死水。
像行尸走肉,又像从坟墓中爬出来的人,在?夜色中踽踽而行。
回神之际, 这个?人已?然站在?她跟前。目光下俯,居高临下地盯来。
他神情淡淡, 怨念却像集结了百来年的孤魂,漠然问:“同一个?把戏玩一次不?够, 还要再玩第二次?这么好玩么,阿姐?”
听得出他恼恨到咬牙切齿,一句阿姐在?咯咯声下,语气是三尺的冰冻。虽然窦姀早做准备,也不?防打了冷噤,胆颤心惊。
她突然看见血。
血从弟弟的手臂上?渐渐渗出,渗成瘆人的一团,简直触目惊心,即便那血口子已?经用粗布堪堪包住了。
而明明她走之前,他的手臂还好好的!
窦姀想去摸他的手臂,却被他冷傲地一避。
只见他如一尊冰石,眉目淡而漠然,神情疏疏,诡异的平静下是风雨欲来。
窦姀即便思?虑周全,早给自己留好余地。面对他时,却不?免心虚又惶恐。
她的眼睛已?被葱瓣辣的通红,像极了要哭。突然一下站起,片刻不?慢抱住他的腰。
她哽咽了下,半是佯装却究竟也有几?分?惶恐,登时便哭了出来:“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我真不?想这样......可大娘子说,只要你纳了瓶翠,她便劝主君认下咱俩的事......”
她断断续续地说完,哭泣不?休。又哭到抽咽,只一个?劲儿?的求他别生?气。
可头顶却传来了抽气声,似是把气深深抽进肺里。一字一字声冷冷:“你个?骗子。”
“算计我一回,犹嫌不?够,还要算计第二回 。”
她突然感觉腰被人一掐,接着下颌又被紧紧攥起,不?得不?抬头直面他。他的眼底冰火两重,“阿姐,是你疯了,还是觉得我合该好骗?”
“不?是!”
窦姀打断,理直气壮的。再一狠心,已?经踮脚攀上?他脖颈亲了上?去。她察觉他气息显然一窒,瞬时舌探向他的齿间?。
他起先愣住了,未能反应过来。
窦姀一鼓作气,舌尖敲向他的牙关。只这一下,那牙关便立马松开,任她无阻地滑进来。
接着,腰被抱高,脚间?稍稍离地......
末了,她在?他的怔怔中松开口舌,又重新站回原地。
窦姀脸有些?红热,忙用袖子擦了擦唇。再一看,他仍旧怔怔而站,同时望着。
不?过恼怒...好像消了很多。
窦姀就知这招果然管用,手指又抚抚他的胸口顺气:“你还不?明白吗?我好像要喜欢上?你了,这回还真想同你在?一块,想父亲母亲都不?拦,都认我们?,才答应下母亲帮瓶翠。”
瞧着弟弟似震撼,又似不?太信。窦姀忽然便抹两把眼泪,呜咽道:“这么些?年下来,我只是一直不?敢认自己的心,又被外物蒙蔽了,曾以为欣赏一人,便是爱慕一人。若非这些?时日你守着,又让我恍恍惚惚悟透自己......”
她说着,人又扑到他的怀中。
窦平宴神思?一颤,却不?敢推开,不?舍推开,也不?能推开。手慢慢抚向她的后首,怔忪一问:“阿姐,你真的爱我吗?”
窦姀点点头,却笑?他眼是瞎的,“我日后,会努力不?把你当弟弟的。”
这话?一说,她寻思?他也该满意了吧,哪知他却说不?要。
窦平宴忽然摸到她的手,一根一根手指从她指间?穿过,扣在?一起:“我们?做姐弟,做亲人,也做一双有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