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Paradoxical
“对啊。”
他?目光下移,看见那双通红的手,心口紧紧揪起,忍不住发怒:“你去洗衣裳做什么?天这样冷,你洗什么衣裳?”
姜溶愣住,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外?面出太阳了,孙婆婆也在?洗。”
“你不要胡闹了,不许洗了,在?屋里好好待着。”萧青棠要去牵她。
她躲开,委屈发问:“我给你洗衣裳你不愿意就算了,还要凶我!”
萧青棠闭了闭眼,眼尾微红:“我不是凶你,我是……我看见你冻成那样,我心里难受。你冷不冷?快把手放进被子?里来。”
姜溶别开眼,赌气不语。
“溶宝。”萧青棠微微坐起身,牵住她冰冰凉的手,将她往被子?里放,“都冻成这样了,你还洗什么?”
“可是你不是也给我洗衣裳了吗?”在?寺院山上?,她的衣裳都是萧青棠洗的,内衬、小衣、袜子?全?都是萧青棠洗的,“我想给你洗。”
萧青棠看着她的眼睛:“我知晓,可天这样冷,你冻生病了怎么办?宝宝,听话,不许洗了”
她眼中的泪光开始闪烁。
看得萧青棠更心疼了:“不许哭,我让你跟着我不是让你来伺候我的。我知晓你想对我好,是不是?”
她瘪着嘴,点点头。
“我明白,可我不忍心看你受冻。宝宝,不洗了,好不好?”萧青棠握起她的手,在?她手上?亲了亲。
她又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可我看你手上?的冻疮,我心里好难过……”
萧青棠皱着眉,轻轻给她抹掉眼泪:“我知晓,你心疼我,你爱我,我很高兴,可我也心疼你,我看见你手冻成这样我心里也难过。不洗了,没什么好洗的,你拿银子?去问孙婆婆给我买两身新的。旧的也行,只要是干净的。”
“好。”她抿抿唇。
萧青棠弯起唇:“先上?来暖暖,暖和了再去。”
她爬上?炕,躺在?他?身旁。
萧青棠将她搂在?怀里:“你给我买的抹手的药放在?哪儿?”
“窗台上?。”她去拿来。
萧青棠打开药罐,从里挖了一团,牵起她的手,均匀抹在?她手背上?:“要防着点儿,免得也生了冻疮。”
她只盯着他?微肿的大手,喃喃道:“它先前又细又长的。”
“不碍事,这两日已好了许多了,没那么痒也没那样疼了。”萧青棠放好药罐,将她手捧在?轻轻放在?褥子?上?,“我能?感?觉到,你一直在?给我抹药。”
她突然扑进他?怀里,大哭道:“我好难过,我看见你手这样就好难过,我就想,这要是长在?我手上?,而不是长在?你手上?的就好了……”
萧青棠轻呼出一口气,轻轻抱住她,抚摸她的后颈,在?她耳旁亲亲:“宝宝,我明白,你有的体会我都有。我爱你,我也爱你,我也舍不得你去碰那冷水,尤其姑娘家?更碰不得冰水,你每次月事来时都会肚子?疼,更是不能?碰。你想照顾我,可以去做些别的,好不好?”
她抬起头,眉毛皱着,眼睛皱着,鼻梁也皱着:“你不是在?嫌弃我没用,是不是?”
萧青棠笑着撞撞她的额头:“你怎么会没用呢?这几日不都是你在?给我煮药?我手上?耳上?的药膏不也是你涂的?”
第71章
她抿了抿唇, 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双手轻轻捂住他的耳朵:“我给你做个帽子好不好?有帽子挡住寒风,耳朵就?不会冻伤了。”
“好, 你只要不伤到自己做什么都好。”萧青棠也笑着看她。
“可我以前没做过, 可能?做的很?丑,你会不会不喜欢?”
萧青棠捧着她的双手,在她指尖上亲亲:“你做的我都喜欢。”
“好。”她扬着唇, “那我一会儿就?去问孙婆婆买布。”
她真不会针线活, 是母亲担心她, 才教了她缝月事带,其余她一律没怎么碰过。
正如月事带上?歪歪扭扭的针脚一样,她做的帽子上?的针脚也是歪歪扭扭的。
孙婆婆偶尔来看一眼,每回看不过去就?想帮她缝, 可她不肯,偏要自己缝。
还好, 针脚被藏在里面, 一点儿看不见,只能?瞧见水波纹一样的帽檐。
萧青棠就?顶着水波纹帽檐,穿着一身粗布衣裳, 牵着她往前赶路。
他们?打?算去前方县城里,经由孙婆婆介绍,又将陆路改为水路,从一条山间小道穿过去, 走到尽头就?是一条小河, 河边有专程搭人过河的小船, 只是花费比坐牛车稍贵一些。
临近年关?,天却晴好了, 日头高挂,顶着人头皮,晒得有些发烫。
从小路穿来,前方越过一个小山头,便是小河。
山头边长了一棵树,树上?长满了扇状红花。
“那棵树开花了!”姜溶指着花树低呼一声,提着裙子跑几步到了花树前,“这花怎么长得毛茸茸的?”
萧青棠不徐不疾跟上?,淡淡道:“有些像合欢花,只是合欢是夏日盛放,应当不是。”
“合欢?”姜溶拽来一枝,轻轻一吹,柔软的花瓣毛毛滚动起来。
“是,青棠便是合欢的别称。”
她瞪大眼:“你的名字是花的意思,不是什么糖果?”
萧青棠觉得好笑,嘴角忍不住上?扬:“你一直以为我叫青糖?”
“对?呀,我还以为是什么我没吃过的糖呢。”抠抠峮5②4⑨零819贰,天天更新
“哪有人会叫这样的名字?”萧青棠笑道,“合欢别称青棠,寓意夫妻恩爱忠贞。”
姜溶眨眨眼:“噢,那你爹爹肯定很?爱你娘亲啦?我都不知晓,你爹爹去世?了,那你娘亲呢?”
“我爹?”他自嘲笑了笑,“去世?的老侯爷并非我生父。”
“啊?”姜溶震惊,无意识松开手,花枝从她手中溜走,在空中来回弹了好几下,花瓣险些弹落。
萧青棠看着满树红花,缓缓道:“我生父是当今陛下。”
“啊?”姜溶不会说别的了。
“我小时也以为我父母恩爱有加,直至亲眼看见母亲和舅舅在一起。
我父亲是平南侯,母亲是嘉和郡主,从出生便是风光无限,备受瞩目,又从小能?文?善武,更是天之骄子,风头无两。
那时我总以为,父亲是这天底下最?英武的男人,母亲是这天底下最?纯善的女人,舅舅这个最?有权势的人唯独最?疼爱我,而我便是这天底下最?风光的人,我轻而易举地睥睨一切,以为这天底下甚至没有人能?比得过我的一根发丝,即使父亲总是板着脸从未对?我笑过,母亲也常常称病,似乎总不喜欢见我。
直至瞧见那桩不能?为外人言的皇家秘辛,我才明?白到底为何。这看似霁月风光的恢宏皇宫只不过是一个大染缸,而我也并未干净到哪儿去。
我曾与他们?置气,闹到要剃发为僧,我手上?的这串菩提珠便是寺中主持给的。
主持不肯给我剃发,我便自己拿剪子将满头的长发剪得稀碎,他们?都吓坏了,毕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没哪个像我这样离经叛道的。
后来,我想通了,不再为难自己,整日吃吃喝喝四处游玩,什么能?让他们?没有脸面,我就?做什么。
我跟京城的纨绔子弟出去鬼混,与他们?流连于烟花柳巷之地,却从未碰过那些女人,并非我本性纯良,只因我觉得恶心,仅此而已。
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纯真的感?情吗?
世?人大概都是如此,总喜欢用一些美好的名头来掩盖自己污浊的行?迹,向世?人表演,演着演着,便真以为自己有多?高洁,其实面具之下不过是更令人作呕的存在。”
这话太长了,姜溶理不太清楚,可她看那双平静如井的眼中似乎总带着一点儿哀伤。
她走过去,抱住他:“可是我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呀,你看这些花很?漂亮,你也很?漂亮。”
萧青棠轻轻推开她,弯下背,在她脸颊上?捏了捏:“笨蛋,旁人听了这话定会在意我和皇帝的关?系,有没有机会被皇帝认回去,你怎么不问?”
“噢,可你不是不喜欢他吗?”她眨眨眼。
“也不是不喜欢,我只是不喜欢他是我父亲。”
“那你不要认他不就?行?了?你开心就?好嘛。”
萧青棠弯着嘴角:“可是我要是认了他,说不定有机会当皇帝,等我当了皇帝,就?能?给你买很?多?亮晶晶。到时用亮晶晶给你盖一座宫殿,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是亮晶晶做的,床是,桌子是,柜子也是。”
姜溶脱口而出:“可是你不喜欢这样,我不想你不开心。”
萧青棠微愣,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他紧紧抱住身前的人,不停重复:“溶宝,我爱你。”
姜溶不停回应:“我也爱你,我也爱你呀。”
“我们?成亲,好不好?”
“在哪儿?”
“在这儿。”
萧青棠折下几支花枝,将花枝重叠在一起,编成一个火红的圆环,戴在她头上?。
她抬着眼睛看,摸摸满头的合欢花,也去摘下一支:“你来。”
萧青棠低下头,那支花被插在他的发髻中。
他牵着她跪在合欢花树下,对?着一望无际的澄澈蓝天,虔诚叩拜。
“苍天在上?,弟子萧青棠,六亲缘薄,两袖清风,然却有妻姜溶不弃弟子一无所有,愿与弟子相守。
弟子在此恳请皇天后土作证,今,弟子愿与妻姜溶结为夫妻,愿与她同甘共苦,相濡以沫,钟情一人,白首不渝,青山可平,黄河可枯,此誓不违。”
他一字一顿说完,含笑看向身旁的人。
姜溶一直在看他,见他笑,也忍不住笑。
她学着他的模样朝前拜拜,认真又庄重道:
“萧青棠对?姜溶的好,姜溶都明?白,即使不明?白也能?体会到。姜溶愿意嫁给萧青棠,做他的妻子,白头到老,永不分离。”
他们?相视一眼,一起朝上?苍拜了三拜。
“来。”萧青棠扶着她起身,拿着防身用的砍刀,割一缕发。
姜溶立即学着将发梢递过去,让他也割一缕自己的。
两缕发丝缠绕在一起,他摘下一朵合欢花,将发丝系在花梗上?,浅笑解释:“这叫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姜溶喃喃学一遍:“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一阵风拂来,萧青棠仰头笑笑,鬓发迎着风纷飞:“起风了。”
他松手,艳丽的如絮的合欢花随着风起舞,飞到了天边。
“走吧,午时船就?要走了,再不走赶不上?了。”他牵着人往前跑,头上?的合欢花欢快跳动,几乎要活过来。
姜溶跟着他跑,粗布裙摆摇曳,迎风傻笑个不停:“萧青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