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洝九微
阮梨不认同他这?样的话。
至少在这?段时间里,在越来?越多?的相处和交集里,她觉得霍砚舟很好。
在这?段她原本没有?抱任何幻想和希冀的婚姻关系里,霍砚舟给?了她很新?奇的体验。
“才不是。”阮梨小声反驳。
下?一刻,男人的指尖轻动,像是在用行动向她证明?他绝非她想得那样良善。
阮梨甚至来?不及反应便觉身前一松,她怔怔看向霍砚舟,满眼?的讶异和难以置信。
他是怎么做到的?
霍砚舟垂眼?看她清软潮湿的眸子,薄而温凉的唇落在她的额间。
“告诉我,你要?继续,还是停。”
“我……”阮梨说不出话,喉咙像被堵了灼热的一口气,烧得她不上不下?。
半晌,霍砚舟重新?将她揽进怀中,帮她做了决定:“睡觉。”
轻而温沉的两个字。
可阮梨哪里还有?心思睡觉,她攥着霍砚舟身侧的衣料,体温在自己升高。
“笙笙,别把我想得太好。”霍砚舟又?一次提醒她,“这?一次,暂且放过你。”
阮梨恍惚想起孙媛的话——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如果你和一个男人躺在一张床上而他毫无?邪念,那要?么是他不爱你,要?么是他不行。
霍砚舟显然不属于后者,所以还是不想吧,因为不爱。
霍砚舟像是感知到了她的困惑,揽着她的手臂收紧:“想,但不是现在,不是此时此刻,不是在这?里。”
他是会读心术嘛!
阮梨轻唔一声,觉得自己在霍砚舟这?里有?种衣不蔽体的窘迫,她也顾不上矜持了,整张脸直接埋进霍砚舟的身前。
“你不要?再说了!”
“嗯。”
半晌,阮梨又?小声声讨:“你刚刚……是不是太熟练了。”
“你指什么?”
“……”
霍砚舟不再逗她,认真道:“之前被邀请参观过这?类成衣工厂,算是熟悉它的工作原理?。”
似是想到什么,他压低声音在阮梨耳边问:“这?样不是睡起来?更舒服一点?”
阮梨:“……!”
微顿,霍砚舟补充:“睡觉的睡。”
阮梨:“……”
区别很大?么!
*
一夜好眠。
翌日,阮梨醒来?的时候霍砚舟已经不在身边,她洗漱好下?楼,听到餐厅一侧传来?响动。
阮梨走近,开放式的厨房,霍砚舟正站在岛台边准备早餐。
“牛奶还是橙汁?”
阮梨犹豫一瞬,被玻璃壶里黄澄澄的明?亮颜色吸引,“橙汁吧。”
霍砚舟倒了杯橙汁递给?她,温热的橙汁,入口酸甜,连空气里都弥散着橙子的清甜气息。
阮梨拿出手机,将杯子摆在玻璃壶旁,切换角度,调光拍照。
霍砚舟也不打断催促,只站在一旁安静地看她认真摆弄,反反复复,似乎乐此不疲。视线凝在阮梨身上,不错过她乌润眼?底分毫的笑?意和愉悦。
一个一杯橙汁就能眉开眼?笑?的女孩儿。
“这?么喜欢?”他问。
阮梨弯着眼?,看着镜头里明?亮的色彩,又?满眼?笑?意地抬眼?问霍砚舟,“是不是有?种玻璃晴朗,橘子辉煌的感觉?”[1]
亮澄澄的一双眼?睛,似有?流光,盛了这?三月天所有?的煦色韶光,春和景明?。
也只有?在每一次说起喜欢的事物?时,她才会这?样轻松自在,眸光熠熠,有?种近乎天真的热烈和坦然。
“你也觉得很美对不对?”阮梨问。
霍砚舟看着笑?意盈然的姑娘,点头,“对,很美。”
玻璃晴朗,橘子辉煌。
如她一样。
其他人还没有?起床,阮梨和霍砚舟简单吃过早饭,一个去博物?院,一个回?公司。
总台那档关于文物?修复的纪实节目已经和京北博物?院达成了合作共识,节目组将在京北博物?院进行为期四周的拍摄,两个主题,一个是书画修复,一个是陶瓷器修复。今天的会议主要?是进一步细化拍摄的时间和内容。
阮梨作为项目小组的核心成员,不但会在陶瓷修复的部分出镜,还要?协助蒋仲良跟进整个拍摄流程。
讨论会上阮梨的话不多?,大?都是听蒋仲良和节目组的老师商讨各种细节,只在谈及拍摄时间的时候给?了一点建议。
“如果不是特?别着急,片头这?部分我觉得倒是可以再等等,院里的海棠花快要?开了,按照每年的花期,大?约还要?十天左右。”
“阮老师能再说得详细点吗?”拍摄组的负责人问。
“我看拍摄脚本里第一场是《海棠春日图》的修复,我想——是不是可以考虑用现实场景营造出古今穿越的画面镜头,从博物?院盛开的海棠花走进《海棠春日图》的修复故事。”
众人眼?中皆是一亮,其中一个女孩子接话道:“我经常在社交平台上刷到京北博物?院的海棠花,超美,如果能在海棠盛开的时候取景,就像阮老师说的那样,用镜头语言营造出古今穿越娓娓道来?的画面,我都不敢想象到时候成片会有?多?美!”
其余人也跟着点点头,节目组的负责人要?求将阮梨的提议详细记录,又?同步拍摄组:“可以先拍室内部分,到时候等花开了,再去室外取景。”
这?一部分算是敲定,蒋仲良转头看向阮梨,眼?中带着明?显的赞赏。
直到下?午两点,书画修复部分的拍摄细节才基本细化结束,会议暂停,休息二十分钟。
阮梨和张子英结伴去打水,青溪镇的项目告一段落,张子英昨天刚刚从苏市回?来?。
“项目重新?做了规划,之前是县里在主抓,这?次直接提到了市里,魏书记亲自点的名,成立了专班,要?求最大?限度地挖掘青溪古镇的历史文化价值,不做‘180天’工程。”
所谓“180天”工程就是风风火火搞营销搞宣传,没有?半年六个月,热度过了,一地鸡毛。
阮梨觉得这?样很好,青溪古镇本就有?足够的历史厚度,悉心打造和挖掘,很有?可能成为苏市乃至苏省的一张新?名片。
张子英把声音压低,“梨子,你认识魏书记?”
“什么魏书记?”
“苏省的一把手啊。”
阮梨想起来?了,那一次在青溪镇,半途匆匆赶来?的男人。
“这?次我去青溪镇开会,魏书记来?过一次,还问起京北的小阮老师怎么没来?。这?个小阮老师,说的就是你吧。”
张子英是阮梨的同门师姐,一直知道阮梨的家世好,只是阮梨平时低调,穿的衣服背的包包也都不是什么高奢大?牌。
阮梨汗颜,猜测大?概是因为她当时的那番话让这?位魏书记对她有?了印象。
“那开发之后的文物?保护呢?”阮梨不想聊这?其中的渊源,果断切了话题。
张子英是个学术脑,一句话就能被带到正事上,“还在讨论,这?也是我这?次过去重点支持和跟踪的内容,我做了初步方案,你有?空帮忙看看?”
“好,学姐不笑?我班门弄斧就好。”
“啧,在我面前还谦虚。”
两人走到茶水间,隔着半个压着的门缝,听到里面的议论声。
“书画组的事儿和她有?什么关系,就她知道要?拍院里的海棠?会用语言镜头?还不是想在领导面前卖弄。”
阮梨脚步蓦地一顿,里面的人显然在说她,是书画修复组的罗芬。
“罗姐,我听说她家特?别有?钱,是真的吗?”
问话的人是书画组新?来?的实习生,叫赵筱楠。每次见阮梨都笑?盈盈地喊她阮老师,还经常请大?家喝下?午茶,看着挺活泼良善的一个姑娘。
罗芬冷笑?了声,“谁知道呢,人家可是蒋老的得意门生,特?招进来?的。”
阮梨不作声,她身边的张子英已然动怒,正要?推门进去,却被阮梨止住。阮梨冲张子英摇头,将她拉出来?。
“你干嘛拉我出来?,罗芬有?病吧,你明?明?就是正儿八经第一名的成绩考进来?的,她这?么在新?同事面前搬弄是非,太过分了。”
阮梨弯着笑?,显然不太在意,从她顶着蒋仲良得意门生的头衔进了京北博物?院,私底下?这?种议论的声音已经不是第一次。
她年纪小,资历浅,却每每得器重,眼?红的人太多?了。
张子英了解阮梨的脾气,从前在学校的时候就这?样。那时候学校追阮梨的男生不少,但她好像一个都瞧不上,就有?人私下?里说她故意拿乔,钓着对方,更难听的话也不是没有?。
张子英那会儿就问过她,“你怎么都不解释?软包子啊。”
阮梨穿着白大?褂,净白的脸蛋上沾着灰,指尖上也都是泥,“嘴巴和脑子长?在别人身上,别人怎么说怎么想我又?控制不了,我总不能一个一个挨着去解释。”
说这?话的时候她正在鼓捣一尊两尺见长?的陶马,预备重塑一只马蹄。
“再说,我解释了,他们就信了吗?之后就不说了吗?”
张子英哑然。
多?通透的小姑娘,长?得也漂亮,怪讨人喜欢的。
张子英也换上衣服,弯下?腰去帮忙,“我去,这?么沉。那你就由着他们那么说你?”
“学姐,他们有?人背后说你是书呆子,以后肯定嫁不出去。”
“那是他们读书少,没文化,再说我生下?来?的人生使命是嫁人?离了男人我是活不了了?”
张子英一顿输出,再看阮梨,小姑娘只冲着她笑?。
她在用一种更容易被理?解和共情的方式向她解释——她不是好欺负,她只是不想理?会。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张子英生出一个念头:这?个小师妹,她罩了。
*
讨论会结束的时候已经快要?六点,书画组和陶瓷组的办公室挨在一起,赵筱楠捧着一束红艳艳的玫瑰花走进来?。
有?人打趣,“男朋友又?送花啊。今儿可是周末,是知道你在加班?”